天行观:《周易》中的宇宙运行法则与人文价值
发布时间:2025-09-11 19:10 浏览量:38
一、天行概念的哲学内涵与历史演进
"天行"作为《周易》体系中的核心概念,蕴含了中国古代哲人对宇宙运行规律的深刻观察与思考。《易·乾·象传》开篇即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句话不仅确立了天行的基本含义,也奠定了儒家天人哲学的基调。从字义上看,"天"指天体、自然或整个宇宙,"行"即运行、运动,"天行"合称意指天体或自然的运行变化。然而这一看似简单的概念,却包含着中国古代哲学最为丰富的思想内涵。
从宇宙论层面看,天行首先指涉的是天体运行的客观规律。《易·蛊·彖传》云:"终则有始,天行也",揭示了天体运行周而复始、循环不已的基本特征。《易·剥·彖传》进一步指出:"君子尚消息盈虚,天行也",强调宇宙间万物消长盈虚的变化本身就是天行的体现。这种运行规律具有永恒性和客观性,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如《荀子·天论》所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荀子通过对天人关系的理性思考,否定了天人有直接感应关系的观念,主张"明于天人之分",认为天道运行有其内在规律,与人间的治乱祸福没有直接的关联。这种理性主义的天道观,代表了先秦哲学对天行认识的一个高峰。
从本体论层面看,天行不仅指具体的运行过程,更是宇宙间最高的原理和法则——"天道"。《易·乾·象传》孔颖达疏解为:"天行健者,谓天体之行,昼夜不息,周而复始,无时亏退",此处"天行"已具有形而上的宇宙原理意义。宋代理学家朱熹进一步阐释道:"天行,天道也。天行健,谓天道运行,无一息之停"。这种理解将天行从具体的天体运行抽象为普遍永恒的宇宙法则,成为万物存在和变化的终极依据。
从人性论层面看,天行还与人的本性相通。《中庸》云:"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将天之运行与人之诚性相联系。思孟学派更是提出:"五行:仁形于内谓之德之行,不形于内谓之行。义形于内谓之德之行,不形于内谓之行",区分了作为外在规律的"行"(天行)与内化于人的"德之行"(人性)。这种思想为儒家天人合一的价值理想提供了理论基础。
天行概念的历史演进呈现了从宗教到哲学、从自然到人文的理性化过程。西周以前,"天"多指具有意志的人格神,主宰人世祸福。至春秋战国时期,随着理性精神的觉醒,"天"逐渐自然化和理性化,成为客观规律的代表。《周易》的成书和阐释正是这一转变的关键环节。《象传》《彖传》等解易文献中,天行已完成从宗教概念到哲学范畴的转化。先秦诸子中,儒家主张效法天行的刚健不息,道家强调顺应天道自然,墨家注重天志兼爱,法家则关注天道与法治的关系,各家虽立场不同,但都将天行作为自己学说的重要理论基础。
二、天行思想在《周易》体系中的核心地位
在《周易》的思想体系中,天行概念占据着核心地位,贯穿于卦象阐释、爻辞解读和哲学推演的各个方面。《周易》通过卦交符号和文字解说构建了一个完整的宇宙观,而天行则是这一宇宙观的动态核心。《系辞传》说:"天地之大德曰生",而生生不德的实现正是通过天行的运行变化来完成的。
《周易》中直接提及"天行"的篇章主要有三处:《乾·象传》"天行健"、《蛊·彖传》"终则有始,天行也"以及《剥·彖传》"君子尚消息盈虚,天行也"。这三处论述从不同角度揭示了天行的内涵:一是永恒运动性("健"),二是循环往复性("终则有始"),三是变化规律性("消息盈虚")。这三重特性共同构成了天行的基本哲学意蕴。
乾卦作为《周易》首卦,其《象传》开篇即言"天行健",具有提纲挈领的意义。朱熹在《周易本义》中解释:"天行,天道也。天行健,谓天道运行,无一息之停。君子法之,不以人欲害其天德之刚,则自强而不息矣"。这意味着天行不仅是宇宙观的描述,也是人生观的指导原则。明代易学家来知德进一步阐释:"《周易》首乾,而乾象惟天行健一语,尽天地古今之道皆括于此",可见天行概念在《周易》体系中具有奠基性意义。
《蛊·彖传》"终则有始,天行也"揭示了天行的循环往复特性。王弼注云:"天行,天道也。终则复始,往无穷极,天道之常也"。这种循环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螺旋式发展的过程,如同四时更替,年年相似又年年不同。《剥·彖传》"君子尚消息盈虚,天行也"则指出了天行中蕴含的辩证法则——消与息、盈与虚的相互转化。孔颖达疏解:"天行,天道也。天道有消长盈虚,君子尚之,则合天道而施政教"。这说明天行不仅是自然规律,也是人类社会应当效法的政治和伦理原则。
在六十四卦的阐释中,天行思想以各种形式表现出来。复卦《彖传》说:"'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强调阴阳消长、循环往复是天行的基本规律。恒卦《彖传》言:"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同样体现了天行的永恒性与稳定性。这些论述共同构建了一个动态平衡的宇宙观,其中天行是维持宇宙生生不息的根本动力。
值得注意的是,《周易》中的天行概念与"阴阳""变化""生生"等核心哲学范畴紧密相连。《系辞传》说:"一阴一阳之谓道",而阴阳的交互作用正是通过天行来实现的。天行是阴阳运动的动态表现,阴阳是天行的内在动力。同样,"生生之谓易",而生生不息的实现也依赖于天行的持续运行。这些概念相互关联,共同构成了《周易》的哲学体系。
《周易》通过卦交符号系统也体现了天行思想。六十四卦的排列不是静态的,而是动态流转的,从乾、坤开始,到既济、未济结束,形成一个巨大的循环变化系统。每一卦中的交位变化也体现了阴阳消长的天行规律。如复卦一阳生于五阴之下,象征阳气复苏;泰卦天地交而万物通,象征阴阳和谐;剥卦五阴剥一阳,象征阴阳盛极而衰。这些卦象变化都是天行思想在符号系统中的具体表现。
三、先秦诸子对天行观念的不同阐释与发展
先秦时期,各家学派对天行观念进行了多角度的阐释和发展,形成了丰富多彩的天道观。儒、道、墨、法诸家虽共享某些基本预设,但在对天行的理解和应用上存在显著差异,这些差异深刻影响了各自的思想体系和价值取向。
儒家对天行的理解最具道德人文色彩。孔子虽罕言天道,但十分注重效法天的运行美德:"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论语·阳货》)。孔子强调天不言而四时运行、百物生长,人应当效法这种无为而化的德性。《易传》作为儒家解易的经典,进一步将天行与人的道德实践相联系,提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命题,使宇宙观与人生观相统一。孟子发展了这一思路,提出"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孟子·离娄上》),将天行与人的诚性相通,为性善论寻找形而上学依据。荀子则持另一种儒家观点,他在《天论》中强调"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突出天行的客观性和规律性,主张"明于天人之分",反对将人间治乱简单归因于天道变化。荀子虽然强调天人之分,但并非主张征服自然,而是提倡"制天命而用之"的顺应利用观,这一思想在当时具有重要的进步意义。
道家对天行的理解与儒家迥然不同。老子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老子》第二十五章)。这里的"逝""远""反"描述了道运行的特点,类似于《周易》中的"天行",但道家更强调道的自然无为特性。庄子进一步发展了老子的思想,提出"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庄子·知北游》),主张人应当完全顺应自然,摒弃人为造作。道家虽然也谈天道运行,但否定其中的伦理意义,认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无关。这种自然主义的天行观与儒家的道德宇宙观形成鲜明对比。
墨家对天行的理解具有宗教色彩。墨子提出"天志"概念,认为天有意志,能赏善罚恶:"顺天意者,兼相爱,交相利,必得赏;反天意者,别相恶,交相贼,必得罚"(《墨子·天志上》)。墨家的天行观不是纯粹的自然运行,而是道德意志的体现,这与儒家的道德宇宙观有相似之处,但更强调天的人格神色彩。墨家注重实证效验,认为天的意志不仅体现在自然运行中,更通过人间的治乱祸福表现出来,这种思想与后来的天人感应学说有相通之处。
法家对天行的理解较为实用。管仲学派提出"天不变其常,地不易其则,春秋冬夏不更其节,古今一也"(《管子·形势》),强调天行的规律性可以为社会治理提供借鉴。韩非子则说:"守成理,因自然...以道为常,以法为本"(《韩非子·饰邪》),将天道运行与法治思想相结合,认为人主应当效法天道,建立客观公正的法律制度。法家的天行观剥离了其中的道德内涵,突出其客观规律性,为法治思想寻找自然法基础。
值得注意的是,先秦诸子虽然对天行的理解各异,但都共享一些基本预设:一是承认天行有常,有规律可循;二是主张人应当效法或顺应天行;三是都试图从天行中推导出社会治理和人生实践的原则。这些共同点构成了中国哲学特有的天人合一思维模式,即使强调天人之分的荀子,最终也主张"制天命而用之"的天人相参思想。
先秦诸子对天行的不同阐释,丰富和发展了中国古代的天道观。儒家的道德宇宙观、道家的自然主义、墨家的宗教意志和法家的实用理性,从不同角度揭示了天行的多重内涵,为后世中国哲学的发展提供了丰富的思想资源。其中,《易传》和荀子的天行观尤其具有理论深度,代表了先秦时期对天行认识的最高水平。
四、天行与人道:天人关系的辩证统一
《周易》中的天行概念之所以深刻,在于它并非孤立讨论天体运行,而是始终与人事相联系,构建了一种独特的天人关系哲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一命题,本身就包含了从天行到人道的逻辑推导和价值转换。这种天人关系既不是简单的天人感应,也不是绝对的天人相分,而是一种辩证统一的关系。
在天人关系中,天行具有优先性和根本性。《系辞传》说:"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指出天地是易道运行的基础平台。《序卦传》开篇即言:"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强调天地在先、万物在后的宇宙生成次序。荀子虽然主张"明于天人之分",但也承认:"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荀子·礼论》),肯定天地变化对万物的根源意义。这种宇宙观决定了人应当效法天地,遵循天行规律。《文言传》阐释乾卦时说:"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提出了人与天地相合的四个维度:德性、光明、次序和吉凶,其中"与四时合其序"直接指向对天行规律的遵循。
然而,人对天行的效法不是被动顺从,而是主动创造的过程。《系辞传》说:"天地变化,圣人效之",但圣人效法天地的方式是"观象制器"——观察天地万象而创造人类文明:"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盖取诸离;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这说明人对天行的效法包含了对自然规律的能动的利用和创新性的发展。荀子"制天命而用之"的思想更是将这种能动性推进一步:"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这种思想既尊重客观规律,又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达到了天人关系的辩证统一。
在《周易》体系中,天行与人道的联系是通过"观象取法"来实现的。《系辞传》说:"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圣人观察天下万物的复杂现象,模拟其形态,象征其物性,从而创立卦象系统。这一过程包括三个环节:一是观察天行,认识规律;二是创立符号,模拟天行;三是取法天道,建立人道。《盅·彖传》说:"终则有始,天行也",而君子应当"振民育德",如同天行一样终始循环;《剥·彖传》说:"君子尚消息盈虚,天行也",指出君子应当效法天行的消长规律,适应时势变化。这些例子都体现了从天行到人道的推导过程。
这种天人关系具有深刻的伦理意义。《周易》通过天行概念为人类道德建立了形而上学基础。《说卦传》指出:"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将天地人三才之道统一起来,其中天道阴阳是地道刚柔和人道仁义的本体论依据。儒家之所以强调效法天行,正是因为看到了其中蕴含的伦理价值。天行的刚健不息为"自强不息"提供了榜样,地勢的厚德载物为"厚德载物"提供了依据,日月的永恒更替为"恒德"提供了基础,四时的有序运行为"礼序"提供了范型。这些价值转换使自然宇宙成为道德宇宙的象征,天行规律成为伦理规范的终极依据。
值得注意的是,《周易》的天人关系虽然强调统一,但也注意到天与人的区别。《系辞传》说:"乐天知命,故不忧",意识到天与人各有其职分,人不能完全替代或改变天行,而应当认识规律、顺应规律,在此基础上发挥人的创造性。这种思想与荀子的"天人之分"有相通之处,但更强调天人的和谐统一。荀子虽然强调"天人之分",但最终目的也是要"制天命而用之",实现天人的辩证统一。
先秦诸子中,对天人关系的理解各有特色。道家主张"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老子》第二十五章),强调完全顺应自然,否定人为造作;墨家主张"顺天意者,兼相爱,交相利"(《墨子·天志上》),强调遵循天的意志实行兼爱;法家主张"守成理,因自然"(《韩非子·饰邪》),强调利用自然规律实行法治。《周易》和儒家的天人观则走中道,既尊重客观规律,又强调主观能动性;既注重效法天地,又注重人文创造,这种辩证态度代表了先秦天人哲学的最高水平。
五、天行观的现代哲学启示与价值重构
《周易》的天行观作为中国古代哲学的重要遗产,不仅具有历史价值,更蕴含丰富的现代哲学启示。在科技文明高度发展、人类面临诸多全球性问题的今天,重新审视天行观念,有助于我们重构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的关系,为现代文明提供智慧资源。
天行观的首要现代启示是尊重自然规律的生态智慧。《周易》强调"天地变化,圣人效之",但效法不是征服也不是屈从,而是深刻理解自然规律并与之协调共进。这种智慧对于应对当代生态危机具有重要意义。现代科技文明往往以征服自然、无限索取为导向,导致资源枯竭、环境恶化、生态失衡。《周易》的天行观提醒我们,人类应当重新定位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不是作为自然的征服者,而是作为"天地之子",应当尊重自然规律,与万物和谐共生。荀子"制天命而用之"的思想也非任意征服自然,而是在尊重规律基础上的合理利用,这与现代可持续发展理念有相通之处。
其次,天行观提供了循环发展的思维模式。《蛊·彖传》说:"终则有始,天行也",指出宇宙运行是循环往复的过程。这种循环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螺旋式上升的发展。《复·彖传》说:"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将复卦解读为天地生生之心的体现,表明循环中包含创新和发展的机制。这种思维模式对比现代线性发展观具有重要调整意义。现代工业文明建立在无限增长、无限消费的线性模式上,导致资源加速枯竭和环境压力增大。《周易》的循环观提示我们,应当建立循环经济模式,实现资源的再生利用和能量的梯级利用,这与当代循环经济、绿色发展理念不谋而合。
第三,天行观蕴含了动态平衡的辩证智慧。《剥·彖传》说:"君子尚消息盈虚,天行也",指出宇宙间万物存在消长盈虚的辩证关系,强者不会永远强盛,弱者不会永远衰弱,这种相互转化是宇宙的普遍规律。《泰·彖传》说:"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强调只有阴阳交通、上下交流才能实现通达;《否·彖传》则说:"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从反面论证了交流互通的重要性。这种辩证智慧对于应对当代社会的两极分化、文明冲突等问题具有启示意义。世界是多样统一的,不同力量之间应当相互交流、相互制约,达到动态平衡,而非一方独大、压制异己。
第四,天行观奠定了人文精神的宇宙论基础。《周易》从天行的刚健不息推导出"君子以自强不息",从地勢的厚德载物推导出"君子以厚德载物",为儒家伦理提供了形而上学依据。这种思路启示我们,现代人文精神也需要宇宙论的支持。在现代性进程中,随着"上帝死了"(尼采)的宣言,人类进入了价值虚无的时代,道德失去了超越性基础。《周易》的天行观提供了一种人文主义的宇宙论——宇宙本身具有伦理意义,人类道德不是外在灌输nor主观任意,而是宇宙规律在人类社会的体现。这种思路既避免了宗教的迷信,又避免了价值的虚无,为现代人文精神重建提供了重要参考。
第五,天行观促进了生命实践的自我修养。《周易》的天行观不仅是理论认识,更是实践智慧。"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直接指向道德实践和生命修养。宋代哲学家程颢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自强者,常存敬畏之心,进德修业,不敢稍有懈怠也"。这种修养要求人们时刻保持敬畏心和进取心,不断完善自我。在现代功利主义盛行的时代,这种修养尤为可贵。它提醒我们,在追求物质利益的同时,不应忽视精神修养和道德提升,人的完善是一个永无止境的过程,应当如天行一样恒常不懈。
重构天行观的现代价值,需要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一方面,我们要继承《周易》天行观的核心智慧——尊重规律、循环发展、动态平衡、人文关怀和生命修养;另一方面,我们要将这些智慧与现代科技文明、民主政治、市场经济相结合,创造新型的天人关系模式。例如,可以将传统的循环思维与现代循环经济相结合,将动态平衡理念与现代制衡制度相结合,将自强不息精神与创新创业文化相结合,实现传统智慧的现代转型。
六、结论:天行观的永恒价值与当代意义
通过对《周易》天行观念的系统梳理和深入分析,我们可以看到这一古老概念蕴含的丰富哲学内涵和持久思想价值。从《乾·象传》的"天行健"到《蛊·彖传》的"终则有始",从《剥·彖传》的"消息盈虚"到荀子的"天行有常",天行观念经历了从宇宙观到人生观、从自然规律到伦理价值的复杂发展过程,构成了中国哲学的重要理论基础。
天行观的永恒价值首先体现在它对宇宙规律的深刻把握。《周易》通过天行概念,揭示了宇宙运行的三大规律:一是永恒运动规律("健"),二是循环往复规律("终则有始"),三是消长盈虚规律("消息盈虚")。这些认识虽然源于古代,但与现代科学揭示的宇宙规律有相通之处。现代物理学发现,宇宙处于永恒运动和演化之中,能量守恒且循环转化,系统保持动态平衡,这些都与《周易》的天行观遥相呼应。正如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玻尔所说:"我不是在研究量子物理学,而是在研究中国古代的《周易》",虽然这话可能为杜撰,但《周易》的哲学思想与现代科学确有某种契合。
其次,天行观的价值体现在它对人文精神的形上奠基。《周易》从天道运行中推导出人道价值,如从天行健推导出"自强不息",从地势坤推导出"厚德载物",为儒家伦理提供了宇宙论支持。这种思路使伦理价值不再局限于人际约定或个人主观,而是具有了宇宙论的深度和高度。在现代价值多元和虚无的时代,这种伦理宇宙观为重建人文精神提供了重要资源。它提示我们,人类的道德生活不是随意构造nor外在强加,而是宇宙规律在人类社会的体现,是人性自然的展开。这种观点既避免了道德相对主义,又避免了道德专制主义。
第三,天行观的价值体现在它对生命实践的现实指导。"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不仅是一种理论认识,更是一种实践要求。它号召人们效法天的刚健不息,不断进取,不断完善自我。这种精神成为中国文化的核心价值之一,激励着无数仁人志士奋发图强、艰苦奋斗。从孔子的"发愤忘食,乐以忘忧"到屈原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从诸葛亮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到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无不体现着自强不息的精神。这种精神在今天仍然具有重要的教育意义和激励作用。
当代世界面临着诸多挑战:生态危机、资源枯竭、文明冲突、价值虚无等等。这些问题很大程度上源于人类中心主义、无限增长迷思、强权政治和物质主义。《周易》的天行观提供了一种替代思路:尊重规律而非征服自然、循环发展而非直线增长、动态平衡而非强者独大、精神修养而非物质至上。这些智慧对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当然,我们也应当看到天行观的历史局限性。古代对天行的认识基于直观观察和哲学思辨,而非现代科学方法;其对天人关系的理解也有过度类比和想象成分。我们在继承这一智慧时,应当去芜存菁,与现代科学精神和民主理念相结合,实现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
总而言之,《周易》的天行观作为中国古代哲学的重要成果,既是对宇宙规律的深刻把握,也是对人生价值的崇高确立。它强调宇宙运行的永恒性、循环性和辩证性,主张人类应当效法天地,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实现天人的和谐统一。这种思想不仅塑造了中国文化的独特品格,也为当代人类文明的发展提供了宝贵智慧。在新时代条件下,我们应当重新发掘和诠释这一古老观念的现代价值,让传统智慧焕发新的生机,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提供精神资源。
参考文献:张岱年主编《中国文史哲大辞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