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经典洞照古今(720)天下第一奇书——《庄子》

发布时间:2025-09-09 09:05  浏览量:33

《外篇·在宥》(2①)

“在”是自在的意思,“宥”是宽容的意思。合起来的意思是任物自在,无为而化。《在宥》的主题就是反对人为,提倡自然,无为而治。

今天学习《在宥》的第二部分。

原文:

崔瞿⑴问于老聃曰:“不治天下,安藏⑵人心?”老聃曰:“女慎无撄⑶人心。人心排下而进上,上下囚杀,淖约柔乎⑷刚强,廉刿⑸雕琢,其热焦火,其寒凝冰,其疾俯仰之间而再抚四海之外。其居也,渊而静;其动也,县⑹而天。偾骄⑺而不可系者,其唯人心乎!昔者黄帝始以仁义撄人之心,尧、舜于是乎股无胈,胫无毛,以养天下之形。愁其五藏以为仁义,矜⑻其血气以规法度。然犹有不胜也。尧于是放灌兜⑼于崇山,投三苗⑽于三峗,流共工⑾于幽都,此不胜天下也。夫施及三王而天下大骇矣。下有桀、跖,上有曾、史,而儒墨毕起。于是乎喜怒相疑,愚知相欺,善否相非,诞信相讥,而天下衰矣;大德不同,而性命烂漫矣;天下好知,而百姓求竭矣。于是乎斤锯制焉,绳墨杀焉,椎凿决焉。天下脊脊⑿大乱,罪在撄人心。故贤者伏处大山嵁岩之下,而万乘之君忧栗乎庙堂之上。

今世殊死⒀者相枕也,桁杨⒁者相推也,形戮者相望也,而儒墨乃始离跂攘臂乎桎梏之间。意,甚矣哉!其无愧而不知耻也甚矣!吾未知圣知之不为桁杨椄槢⒁也,仁义之不为桎梏凿枘⒂也,焉知曾、史之不为桀、跖嚆矢⒃也!故曰:绝圣弃知,而天下大治。

解释:

⑴崔瞿子:东周时期的官吏,也是道家学派的一员。

⑵藏:同“臧[zāng]”,善、好。

⑶女:同“汝”。撄[yīng ]:纠缠;扰乱。

⑷淖约[nào yuē]:指物性柔弱。柔:此处为动词,柔化。

⑸廉刿[lián guì]:意思是指锐利之物。

⑹县:通“悬”。

⑺偾骄[fèn jiāo]:偾发骄矜。

⑻矜[jīn]:苦、穷困。

⑼灌兜[huān dōu]: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部落首领,与黄帝、爻、舜等上古帝王同时期。

⑽三苗:三苗,中国传说中黄帝至尧舜禹时代的古部落名 。又叫“有苗”。与灌兜、共工、鲧合称为“四罪”。

⑾共工:为中国古代神话中的水神,掌控洪水。

⑿脊脊:混乱、互相践踏。

⒀殊:死。殊死两字常连用。

⒁桁杨[háng yáng]:古代用于套在囚犯脚或颈的一种枷。椄槢[jiē xí]:意思是接合之木,小梁。

⒂凿枘[záo ruì]:比喻互相投合。凿:榫眼;枘:榫头。

⒃嚆矢[hāo shǐ]:响箭。因发射时声先于箭而到,故常用以比喻事物的开端。犹言先声。

译文:

崔瞿子向老聃请教:“不治理天下,怎么能使人心向善?”老聃回答说:“你应谨慎而不要随意扰乱人心。人们的心情总是受到压抑便颓丧,而受到推崇便振奋,不过颓丧或者振奋都象是受到拘禁和伤害一样自累自苦,唯有柔弱顺应能软化刚强。端方而棱角外露容易受到挫折和伤害,像是被切割雕琢一样,情绪激烈时像熊熊大火,情绪低落时像凛凛寒冰。内心变化格外迅速转眼间再次巡游四海之外,静处时深幽宁寂,活动时腾跃高天。骄矜不禁而无所拘系的,恐怕就只是人的内心活动吧!当年黄帝开始用仁义来扰乱人心,尧和舜于是疲于奔波而腿上无肉、胫上秃毛,用以养育天下众多的形体,满心焦虑地推行仁义,并耗费心血来制定法度。然而他还是未能治理好天下。此后尧将灌兜放逐到南方的崇山,将三苗放逐到西北的三峗,将共工放逐到北方的幽都,这些就是没能治理好天下的明证。延续到夏、商、周三代更是多方面地惊扰了天下的人民,下有夏桀、盗跖之流,上有曾参、史䲡之流,而儒家和墨家的争辩又全面展开。这样一来喜者和怒者相互猜疑,愚者和智者相互欺诈,善者和恶者相互责难,妄者和信者相互讥刺,因而天下也就逐渐衰败了;遵循本心和本性的重要观念不同,人类的自然本性散乱了,天下都追求智巧,百姓中便纷争迭起。于是用斧锯之类的刑具来制裁他们,用绳墨之类的法度来规范他们,用椎凿之类的肉刑来惩处他们。天下相互践踏而大乱,罪在扰乱了人心。因此贤能的人隐居于高山深谷之下,而帝王诸侯忧心如焚战栗在朝堂之上。

当今之世,遭受杀害的人尸体一个压着一个,带着脚镣手铐而坐大牢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受到刑具伤害的人更是举目皆然,而儒家墨家竟然在枷锁和羁绊中挥手舞臂地奋力争辩。唉,真是太过份了!他们不知心愧、不识羞耻竟然达到这等地步!我不知道那所谓的圣智不是脚镣手铐上用作连接左右两部分的插木,我也不明白那所谓的仁义不是枷锁上用作加固的孔穴和木拴,又怎么知道曾参和史䲡之流不是夏桀和盗跖的先导!所以说,‘断绝圣人,抛弃智慧,天下就会得到治理而太平无事’。”

这段老聃回答崔瞿子的话很长,但其中的观念都在以前所学庄子的文章中出现过,我把要点简单总结一下:

其一、人心最容易变化,受到鼓励便激动,受到压抑便低落,因其容易大起大落,所以不能随意滋扰,尽量保持心境的平和。柔弱、顺从自然和“无为”是保持人性最基本样态的方法。

其二、黄帝、尧舜等所谓的“圣人”却用仁义礼乐来蛊惑人心、滋扰人心。尽管不遗余力、尽心竭力地推行仁义,尽管殚精竭虑地制定法度统御天下,尽管费尽心机地将反抗者流放和远黜,还是没有治理好天下。

其三、到了夏商周三代更是如此,因为推崇仁义,用此做标准来规范人们的行为和道德,使得善恶对立,流派林立,人性本真丧失。夏桀、盗跖之流更为猖獗,儒墨法名等各家学说争论不休。这样,喜怒无常、善恶不分,愚智互虞,妄信相讦,天下人都为了私利、私欲,用智巧攻击、争斗乃至战争,天下大乱而衰败。即使用严刑峻法来治理,也无济于事。

其四、当今时代,圣人当道,人们在仁义的桎梏中苦苦挣扎,在严酷的刑法下苟延残喘,但那些提倡仁义的儒家、提倡兼爱的墨家和提倡法治的法家,却还在满口谎言地欺骗和压榨老百姓,所谓的圣人、仁义、智慧都成为统治人民的枷锁。

所以,要想治理好天下,让人民保持自然天性而安居乐业,天下安宁,最好的办法就是断绝圣人,抛弃智慧。

作为论证本身,庄子的论证可谓是层层递进、有理有据,论证相当有力,显示了他纵横捭阖、犀利敏锐的文风。内容上有历史的反思,有现实的思考,得出“弃圣绝智”的结论,也有一定的进步意义。比如提倡回归自然,消除人为干涉;批判圣人之法带来的社会异化和知识垄断带来的阶层对立;追求个体自由与心灵的自由,对摆脱精神焦虑和内耗的积极意义;提醒人们过度依赖工具、技术对自然的破坏等等。

但是,片面强调“弃智”,否定人类文明的积累和进步,必定会忽视智慧在人类社会中的积极意义,走向狭隘的“反智”。如果一味地“绝圣”,把社会问题归咎于“圣人”,就把社会问题简单化了。而且否定制度和规范,也是不现实的,带有理想色彩的。如果“绝圣”,把一切善恶归于自然的人性,那么道德标准和社会责任又有何用?社会道德的取向,还是需要“圣人”的引导和教导的。

可见,庄子的思想对现代社会的多重启示还是不可小觑,我们下一篇文章专门探讨一下《在宥》的第二部分对现代社会的启示。

好,我们明天继续学习感悟《在宥》的第三部分。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