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苏瑾年成婚三载,无所出,仅挂了个苏少夫人的虚名(完结)
发布时间:2025-09-09 07:26 浏览量:24
我与苏瑾年成婚三载,无所出,仅挂了个苏少夫人的虚名。 三年征战,他大胜归来。 可功成名就,他却直接提出了和离。 他说:“宁曦,我们和离。” 我只沉默一会儿。 他便开始不耐:“若你不肯和离,那我便只有休妻。” 我没有哭闹,十分平静地点了头:“我同意和离。”
01
苏瑾年跟我提和离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修剪牡丹花的枝桠。 “宁曦,我们和离吧。” 他靠在桃花树旁,语气轻飘飘的,跟那清风一样,送到我的耳边。 我只是呆愣了一瞬,抬头看他。 他却因我的不语而冷下了脸,连带着声音都满是警告:“如果你不肯和离,那我便只有休妻。”
休妻?他好狠的心。 我分明什么也没做错。 可我没有跟他闹,而是勾了一下唇,答应:“好啊,我同意和离。” 他许是没想到我如此平静吧。 在他的眼眸里,我瞧见了惊诧和犹疑。 我低下头,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同你耍什么把戏。” 方才没认真,一不小心把一朵牡丹花的花蕾给剪了下来。 真可惜啊。 它都还没开,就被糟践了。
余光里,苏瑾年没立即走,而是站在原地,一直盯着我看,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我不喜欢他的目光。 忍了片刻,实在忍无可忍,抬头看他,故意问:“怎么了?还没和离就要后悔了?” “自作多情!” 他咬牙切齿,慌不择路,离开时,差点被树根绊倒,与大地来个亲密相拥。 “收拾了吧。”我将手上的剪子放下,拾起了那朵掉在地上的花蕾。 和我真像啊。 …… 我嫁给苏瑾年,不过因儿时婚约。 不然,他也不会乐意娶我。 苏瑾年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对他的胁迫。因此,我知道,他讨厌这桩婚事,也讨厌我。 他从来不是个愿意安分的人。
苏家和宁家是世交,我爹与苏父曾是一个村长大的好兄弟。 小时候,村里遭了一次洪灾,不少人遭了罪,都搬走了。 苏家和宁家互帮互助,共同度过了那段艰苦岁月。 后来,改朝换代,战乱频发,苏宁两家一起占了个山头,立山为王。
我也是在那时候,与苏瑾年定下了婚约。 苏父是猎户出身,一身本事,填不饱肚子的时候,有不少人愿意跟随他,认他做大哥。 自然而然的,苏父就成了寨子里的大当家。 而我爹,擅长冶炼,专门给寨子提供各种兵器,成了二当家。 后来,我十岁那年,天下太平,愿意待在寨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他们不再需要庇护,不再害怕战争,也就慢慢都下了山。 很快,寨子就名存实亡。 苏父和我爹商量,解散了寨子,也下山去了。
下山后,宁家在城里开了一家兵器铺,我爹还干着老本行,做一名安安分分的铁匠。 而苏父,没有再打猎,开了一家面馆,做点小生意。 日子也就这样平静地过着。 可我说过,苏瑾年不是个安分的人。 他不甘心一辈子就当个卖面的小商贩。
02
那会儿,我刚及笄。 而苏瑾年,也刚及弱冠。 家里已经开始给我们张罗婚事,希望我们早日成亲,给多生几个大胖小子。 可偏偏这个时候,苏瑾年站了出来。 他很坚定:“我不同意成婚。” 所有人都愣住了,我和他的婚事,已经定了好几年,大家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不同意。 他只看了一眼我,立场不变:“我从来就没答应过这场婚事。都是你们自己在说。” 我爹和我娘被气得不行。 苏父也大发雷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不同意!”
苏瑾年说:“征兵的名单里,有我的名字。” 他背着所有人,去衙门报了名,要随军出征,去当兵。 然后,苏瑾年被绑了。 苏父把他关在屋里,逼他跟我完婚:“你休想去从军,这个婚,你不成也得给我成!” 苏父和苏母来跟宁家道歉,说苏瑾年就是一时迷了心窍,并不是真的不乐意跟我成婚。 我爹娘也算是看着苏瑾年长大的,听了苏父苏母的话,也就原谅了他。 可是,等我嫁给他那天,我们才知道,苏瑾年是被绑得严严实实,被逼着当新郎官的。
我爹娘虽然气愤,但宾客已至,没有回头路了。 而我,也丢不起那人啊。 我求苏母带我去见苏瑾年一面。 见面后,我告诉苏瑾年:“你只用跟我把成婚礼完成,就可以去从军,我绝不拦你。” 于是,在一片祝福声里,我和苏瑾年顺利拜了天地。 我爹娘见苏瑾年没有如先前那么抗拒,也放下了心。 就连苏父和苏母,也以为我劝住了苏瑾年。 只有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新婚夜里,我们没有圆房,甚至连交杯酒都没喝。 因为,他立马就要收拾包裹,跟大军走了。 大军正好在我们成婚这日出发,算算时间,苏瑾年已经晚了好几个时辰。
但他还是走了。 他走的时候,只看了我一眼,没有留下任何话。 知道苏瑾年走后,苏父曾派人去找,试图把他给抓回来,无果。 因对我有愧,在苏家的这三年,我其实过得还不错。 当然,那只限于苏瑾年没回来之前。 苏瑾年是在半个月前回来的。 他是个有本事的。短短三年时间,就凭借大大小小的军功,坐稳了正四品中郎将的位置。 也算是衣锦还乡。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还带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艳丽非凡,异域风情,一看便是关外人。
他说,那是陪伴他三年的女子,两人早已私定终身。 所以,他与我和离,就是要我给那女子让位的吧。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拖了半个月,才跟我提和离。 春日和煦,花草绽放,万物都预示着新的开始。熬了三年,浪费了三年,我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苏母来找我时,我正拿着算盘,在算账。 和离归和离,该我拿走的东西,我不会少拿一分一毫。 苏母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道歉:“曦儿,我都知道了,是我们苏家对不住你。” 我没有跟她说客套话。 不管这三年苏家待我如何好,在我心里面,也是有怨念的。 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一个渴望夫君疼爱的普通女子。 苏瑾年给不了我普通夫妻的恩爱两不疑,苏家人却把我拉入这场漩涡,让我浪费三年青春。
我怨他们。 当然,我也怨我自己。 我怨自己被世俗束缚,怨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怨自己曾对苏瑾年心怀希望。 苏母说:“曦儿,若你不愿和离,我和他爹定不会让他胡闹……” “别折腾了吧。他厌恶我,厌恶这场婚事,我知道的。”我笑了笑,即使不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笑得很假。 苏母红了眼眶,握着我的手,真心实意地道:“曦儿,若你不嫌弃,往后就当我的干女儿吧。让我们苏家好好弥补你。” 我抽回了手,咬唇,拒绝了她。 “我有一个爹娘就够了。” 苏母顿时泪如雨下,哭得很是伤心。 我都有一种错觉,仿佛要和离的人,是她一样。 我等着苏瑾年的和离书。 可是左等右等,却等不到他半点人影。 我忍不住派人去打听。
回来的人告诉我,苏瑾年带着夏姑娘去游玩了,归期未定。 听闻夏姑娘,我还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夏姑娘就是苏瑾年口中,与他私定终身的女子。 “一封和离书而已,又能耽误他多久呢?” 我不是很理解,他着急着要给夏姑娘一个正妻的身份,为什么不早一些与我和离干净? 什么时候游玩不好?非要这会儿。 枝桠之上,莺歌阵阵。它们这些小玩意儿倒是自在,没有烦扰。 好奇怪,分明在苏家住了三年都不觉得浮躁。 但如今,却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我索性自己拟了一份和离书,签字,放在苏瑾年的书房。 然后收拾了细软,回了宁家。
03
因为我和苏瑾年的事情,苏家和宁家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不像从前那样来往密切了。 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爹娘了。 爹娘的鬓角多了些白发,满脸愁容。 据说,兄长宁远也和嫂嫂吵了架…… 娘说:“你哥也不知怎么想的,整日与林家小姐来往密切,你嫂嫂不闹脾气才怪呢。” 兄长擅长木琴,在城西那间乐坊当乐师。 林小姐,是乐坊老板的女儿。 她应当,也是对兄长有几分心思的。 不然的话,嫂嫂也不至于闹脾气。
我去探望嫂嫂,却撞见嫂嫂在收拾着东西,脸色很是苍白,眼角还挂着泪痕。 她本就生得娇俏,这一哭,模样更是惹人怜爱。我真是不懂兄长怎么舍得让嫂嫂哭。 兄长和苏瑾年一般大,去年才把嫂嫂娶进门。嫂嫂家里是书香门第,家里开了间私塾。 要真算起来,是宁家高攀了。 想起他们是因为那林小姐才吵架,我心下沉了沉,这男人,莫不是没一个好东西? “你来了?”嫂嫂见了我,慌忙抹了一把眼泪,有些局促。 我们其实没见几次面,是有些生疏。
“嫂嫂这是要回娘家?” 我是能理解她的,因为我也是在苏家待得不开心,这才回了娘家。 她咬了咬唇,脸颊有了点红晕,拿了包裹,倔强地道:“反正待在这儿也是遭人嫌,还不如走了算了。” 我知道她说的是兄长,不是其他人。 “兄长怎么可能嫌弃嫂嫂?若是嫌弃,也不会死缠烂打要娶嫂嫂了。” 是了,嫂嫂之所以嫁来宁家,是因为兄长在大街上对嫂嫂一见倾心,花了大精力才把人追到手的。 可如今,距离他们成婚,不过短短一年……
我不知道她和兄长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有些哀戚:“总道人不如旧,可我却觉得,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更准确。” 她还是拿着包裹走了,还让我给兄长带一句话。 她说:“若真不想再过下去,就带着和离书来叶府找我吧。” 苏瑾年要与我和离。 嫂嫂要与兄长和离。 我们兄妹俩,还真是……一样的惨烈。 我在娘家住的第三日,才见到兄长回来。 他好像很疲倦,隔着老远,我便能闻见他身上传来酒气。 我把嫂嫂留下的话说给他听。 他只是愣了愣,没有说什么,转身进了书房。 我心中莫名觉得失望,望着书房的门站了一会儿,什么也看不见。 真是冷漠啊。 我正要离开,却见兄长突然出来,问我:“她什么时候走的?”
他眼里的红血丝很明显,像是有些天没好好睡一觉了。 “三天前。” 他大步离开,头也不回。 应该是去叶府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带和离书。 想来是没有的,他来不及准备。 我有些忧心,便跟着去了。 可我没走到叶府门口,就险些被一辆马车给撞飞。幸而被叶家二公子相救。 我在兄长成婚那天,见过叶家二公子的,他是嫂嫂的二哥。 “多谢叶二公子。” “不谢。” 叶二公子刚松开我,苏瑾年就从马车上下来,跟着他下来的,还有夏姑娘……
04
“光天化日之下,与外男搂抱,宁曦你太放肆了!” 苏瑾年面无表情,可说出来的话,却仿佛一把利刃,直直地扎进我心里。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很快就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大爷大娘。 叶二公子为我说话:“苏公子,你误会了,方才是你的马车差点撞了宁姑娘……” 他这不过是见义勇为。 可苏瑾年却是蛮不讲理:“宁姑娘?叶二公子不知道吗?她三年前就嫁给我了,你应该喊她苏少夫人。” 周围响起不少议论声。
我觉得羞躁,咬着唇出声:“若不是叶二公子出手相救,我怕是要伤得不轻,我相信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 有个卖红薯的阿伯看不下去,摸着胡子帮衬:“这位夫人说得对,她方才差点就要被马车给撞了,是这位公子拉了她一把。” 此话一出,苏瑾年的脸色缓了不少,却依然咄咄逼人。 他问我:“你没事儿往城东跑什么?” 苏家的院子,在城南。
我咬牙,深吸一口气:“自是回娘家。” 苏瑾年表情变了变,似乎这才记起,宁家住在城东。 他身后的夏姑娘突然上前两步,打量了我和叶二公子两眼,道: “不管什么原因,与外男总该保持些距离,姐姐不如随我们回去吧。” 她边说,还边要来挽我的手。 我躲开了,看向苏瑾年,道:“我已将和离书拟好,也签了字,放在你的书房,你看了觉得没问题,便也签了吧。”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夏姑娘似乎惊诧了一下。 没等我看清,便恢复了寻常。 苏瑾年的脸色却更臭了,甩袖回了马车上,还恶狠狠地嚷嚷:“上来!她爱回不回!”
夏姑娘给了我一个忧心的眼神,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我想,苏瑾年也许是因为我当众说了和离的事儿,让他丢了面子,所以心生不悦了吧。 马车驶过,夏姑娘掀开车窗的帘子,皱着眉问:“姐姐真不随我们回去吗?” 我摇头,转身朝叶府而去。 后面传来夏姑娘轻微的惊呼声:“瑾年哥,姐姐她和那个叶二公子一起走了!”
苏瑾年音色低沉:“随她!” 叶二公子也没料到,我是要去叶家的,有些疑惑:“你这是……要去寻我三妹?” 我点头,有些歉意:“我兄长惹了嫂嫂不悦,我代兄长道歉。” 叶二公子嗤笑一声,将手中的折扇转了一圈,神色略微冷淡: “你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儿呢?”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和苏瑾年和离的事情。 “我的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和离吗?反正又要不了我的命。” 他诧异,多看了我几眼:“你还看得挺开。” “……”
05
我跟着叶二公子进入叶家大院的时候,我兄长正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发愣。 我心道:莫不是没把人劝回来? 不会跟我一样,真要和离吧! 我虽觉得和离不算事儿,但是仍是不想兄长和嫂嫂和离的。 那乐坊的林小姐我也见过,性子直爽,却总是说些惊世骇俗的话,不讨喜。 比起她,我还是更喜欢嫂嫂。 “小妹?你怎么来了?”
兄长很是疲倦。 我见他这样,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和那林小姐,当真清清白白?” 兄长双目猩红,焦急万分:“当然!我与林小姐,不过是知音好友,绝无半分男女私情。” 我不擅长乐理,却也经常听闻伯牙子期的知音之交,心中不免叹气。 “可是,你已是有了妻室之人,那林小姐再是与你志趣相投,也终是闺阁女子,男女有别,你不该与她走得太近。” 兄长戚戚然:“我知道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这种劝解的话,他怕是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 看着他眼底的乌黑,我心中莫名烦闷,多说了两句:“兄长,不若你辞去乐师的职位,自己开间铺子贩卖乐器?” 这样,就可以避免时常与林小姐见面。 兄长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考虑一下。” 这还要考虑?嫂嫂都在闹和离了! “你若不与林小姐划清界限,就算这次嫂嫂原谅了你,你们也会继续争吵。 如今摆在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
他怔怔地问:“哪两条?” 我没说话,兄长自幼就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不懂我说的是哪儿两条路? 他不过是不愿去想罢了。 叶二公子将折扇合上,狠狠地拍在左手掌上,冷声点醒他: “一,与我三妹和离,你可随意与那林小姐谈天说地,吹箫弹琴。 二,与林小姐划清界限,最好是再也不与她相见。” 兄长的身子晃了一下,低着头,呐呐出声:“我知道了。” 他朝后院的方向瞧了一眼,对叶二公子道:“麻烦二哥,帮我求求情,让萱儿见我一面。”
我愣了,原是连嫂嫂的面都没见上? 怪不得那么颓丧。 叶二公子什么也没说,只是大步朝后院而去。 兄长慌忙跟上脚步,我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嫂嫂这一次,可是铁了心要兄长与那林小姐断情。 而筹码,就是肚子里的孩子。 她说,若是兄长再跟那林小姐花前月下,她就是狠心不要孩子,也绝对不可能再原谅他。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显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嫂嫂有了身孕。 兄长最是心惊胆颤,握着嫂嫂的手,好一番低头认错:“我往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真是什么好话都说尽了。 最后,嫂嫂决定再给兄长一次机会,跟着他回了宁家。 兄长说:“等明日,我就去乐坊请辞。” 爹娘松了一口气,为两人的和好而高兴,更为嫂嫂有了身孕而欢喜。 可是没一会儿,矛头就转向了我。 苏瑾年风风火火地来了宁家,说是来接我回苏家去。 爹娘见了他,没什么好脸色。 我也不愿好声好气地待他:“都和离了,还回什么苏家。” 他却说:“和离书我还没签呢。” 问他为什么不签,他说:“有些条款需要再商议。” 苏母生辰,他要我回去给人贺寿…… 我自是不愿意的,可他却拿礼仪道德那一套来绑架我。我当然可以什么也不顾,但我不愿宁家因我而遭人非议。 罢了,就去一趟吧。
06
我到苏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丫鬟和小厮在点烛火,见了我回来,慌忙低头,喊着:“少夫人好。” 他们好像很怕我。 可我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怕我。 苏瑾年说:“你回娘家,不就是在苏家待的不顺心吗?你不顺心,他们这些下人推卸不了责任。” 他还说:“我已经吩咐下去,若这次你回来再因不顺心走了,我就将他们全部发卖。”
他的话音一落,丫鬟小厮齐齐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 我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苏瑾年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走,你不清楚吗?何必为难他们这些人?” 他都提出和离了,还要管我走不走,何时走吗? 苏瑾年眼底晦暗,语气清淡:“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还是苏少夫人,就该乖乖待在苏家,恪守本分。” 院子里的气氛微妙,是闻声而来的苏母打破了僵局。 她拉过我的手,亲热极了:“曦儿回来了,快,饭菜都准备好了……”
苏母不喜热闹,生辰宴如往年一样,没有大操大办,就家里几个人。 但毫不意外,这一次,夏姑娘也在。 而她身边,还站着一个脸生的男子。 那男子胖圆脸,皮肤黝黑,个子不高,看起来比苏瑾年大上几岁。 他喊我,弟妹。 苏瑾年介绍:“这是夏大哥,跟我出生入死三年。” 我朝他礼貌一笑,没有多余的情绪应对他。 苏瑾年的兄弟,与我这个即将退位让贤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听着他的姓氏,该是夏姑娘的兄长吧? 怪不得呢。
可我的冷淡,却换来苏瑾年的不悦:“宁曦,你什么态度?” 他简直莫名其妙。 我瞥他一眼,胸口猛然堵了一口气:“我该什么态度?跪下给夏公子磕头表示欢迎吗?” 我和苏瑾年顿时剑拨弩张,苏父呵斥苏瑾年:“你怎么回事儿?坐下吃饭!” 苏母来拉我,安抚我:“别跟他一般见识。” 那位夏大哥有些局促:“这是怎么了,大家和和气气的,也没怎么着啊,别闹气啊。” 夏姑娘欲言又止,最后乖乖坐在那儿,看看苏瑾年,又看看我,垂下眸子,什么也没说。 我觉得苏瑾年就是故意跟我过不去,没事儿找事儿。
原本,我也是不愿意在苏母生辰这样的日子闹什么不愉快,可现下,已经是个僵局,我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我想了想,不再喊苏父和苏母爹娘,淡淡道:“苏伯父,苏伯母,我想你们也知道了,我和他马上就要和离了。 原本我已经不打算再踏入这苏家,可是他又非要拉我过来。我也不是不给你们面子,可这饭我实在吃不下去,就此告辞。” 四周万籁俱静,我捏紧了拳头,起身就要离开。 苏瑾年冷声道:“你踏出这个家门一步试试?”
我莫名心中一颤,却还是迈着步子离开了。 是他苏瑾年先不要我的,可为什么反倒是像我抛弃了他? 实在太过荒谬! 我以为,苏瑾年拿苏家的下人威胁我,纯属是个幌子。 可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开始将人一个一个地发卖出去。 卖的还不是正经的地方…… 我原本不想管这闲事,但是他们的灾祸与我有关,导致我夜不能寐。
没办法,为了心安,我只能去找苏瑾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人,要与我和离的是他,千方百计要我回苏家的还是他。 我问他:“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把玩腰间玉佩,答非所问:“这玉跟了我有段时间了,虽然成色不算上佳,却也是快好玉。” 我皱眉,觉得他话里有话。 他继续道:“这两日有人瞧上了它,要我开个价。我也不是多喜欢它,但要是想到它往后成了别人的佩件,我心里不自在。” “你把我比作玉?”
我在心底冷笑。 他没回答,但我知道,我猜对了。 就因为叶二公子救了我一次,就让他生了占有欲? 未免太过可笑了些。 我压下心里那点波澜,问他:“那夏姑娘呢?不与我和离,你怎么娶她做正妻?” 他勾唇一笑,端的是高深莫测:“你只管做好自己,其他的事不必操心。” 我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 没记错的话,那块玉,还是我送给他的。 夜幕深深,乌云遮月,春雨绵绵。一望无际的黑让人一时分不清距离天亮还要多久。 我又住回了苏家。 住在了那个独守三年的空房。 但没关系,有些困难,总有办法解决的。 只不过,时机未到。 或许,天亮之后,就多云转晴了呢。
07
我回苏家住的第二日,夏姑娘找到了我的房里。 她含羞带怯,有着花儿一般的娇俏与芬芳,让人挪不开眼。 瞧着她娇嫩可人的小脸,我不免拿自己与她做比较。 也不是比不上,就是难免自惭形秽…… 她说:“姐姐,你莫要与瑾年哥闹脾气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取代你的位置,我想,我们可以和平共处的。” 她倒是善良得很。
我对苏瑾年也就只剩从小到大的执念了。 我绝对不可能因为那一点执念,而让自己的自尊心被踩在泥潭里。 我问她:“可苏瑾年,想让你做正妻,你觉得,如果我从正夫人被贬做妾的话,还能和平共处吗?” 她很诧异,也很慌乱:“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让我做正妻。” 我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但不重要。 “可他跟我提和离了啊,如今他身边,就只有一个你,一个我。还有谁要做正妻啊?” 我能看得出来,她很在意苏瑾年。 那么在意他,却愿意与我共侍一夫? 我不信这世上会有这样半点醋都不吃的女子。
我问她:“你来找我,是要帮他劝我留下?” 她咬唇,点头:“我不想看他整日忧心忡忡的模样,你不知道,在关外的时候,他就时常提起你,他真的很在意你的……” “在意我?别跟我开玩笑了。三年前,若不是苏家人绑了他,他都不会跟我拜堂成亲。” 夏姑娘却不认同:“我没开玩笑,若是他不在意你,又为何一直将你送的玉佩戴在身上?”
苏瑾年连玉佩是我送给他的,都告诉她了? 一块玉佩而已,这不代表什么,或许,苏瑾年只是单纯喜欢那玉佩呢? 我冷笑:“如果在意我,就不会回来就跟我提和离。” 夏姑娘语塞了,一脸焦急:“可是……” “你别再多言了,我已经下了决心,要和他断干净。只不过,看他如今那般疯样儿,我怕是没那么容易走。”
我皱了皱眉,将目光定在她身上。 她眉宇间的天真,不似作假。 没来由地让我想起从前的自己。 曾几何时,我也曾对苏瑾年满怀热忱,只可惜,他不是我的良人。 我好心提醒她:“夏姑娘,苏瑾年从不是个安分的人,你好自为之。” 她背过身,缓缓离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她那背影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感。
08
苏瑾年是在一个雷雨夜潜入我的房间的。 天雷滚滚,他一身酒气,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我被困在方寸之间,一身冷汗。 他目光幽深,桀骜不驯:“宁曦,只要我不同意和离,你以为你能和我划清界限吗?” 自古以来,女子势微,只有男子抛妻弃子,没有休夫一说。 我只觉得头晕眼花,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难受得紧。 他的力气很重,捏着我的下巴,像是要捏碎。 我忍不住轻呼:“你松开我,疼……”
他却越加用力,更凑近了几分:“我们该把三年前未完成的事儿给办了。” 我惊了:“苏瑾年你个疯子!你要敢碰我一下,我死给你看。” 因为疼痛和惊慌,我落下泪来。 他那粗粝的指尖划过我的眼角,我感觉那块儿皮肤都火辣辣的疼。 他阴测测地道:“你还是不明白,我既然已经留下你,就不会再放了你。” 眼瞧着他就要亲下来,我奋力挣扎,狠狠地踹他一脚…… 却被他预判,踹了个空。 我害怕极了,连声音都带着颤:“苏瑾年,你就放我走吧,你又不喜欢我。”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喜欢?怎么样才算喜欢?怎么样又不算喜欢?我要你,还要管喜不喜欢?” 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这一刻,我深深地感到了绝望。 身上的衣物被他粗鲁地撕开,电闪雷鸣之间,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死。 “嘭”地一声,花瓶碎了一块儿,苏瑾年两眼一瞪,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身上。 夏姑娘脸色苍白,抖着唇木讷地道:“我来救你走。” 方才我与苏瑾年纠缠,夏姑娘进来的动静被雷声掩盖…… 她说:“你走吧,等他醒来,就真的走不了了。” 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说:“先前想劝你留下,是真心的。可我心里也不是毫无波澜,我爱他,不愿意与人分享他。你既然不是真心要留,我们就各自成全。”
她把我放在书房的那份和离书递给了我,上面有苏瑾年的签名。 她说:“那日回来,他一气之下已经签了字,只是又将它团成一团扔了,我捡了回来。” 我看着她,她有些羞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捡,反正就是捡了,你要是觉得我别有用心,我也不会反驳。” “谢谢。” 我走了,走前让夏姑娘为那些被发卖的下人求情,他们是无辜的。 她答应了,只是不知道,苏瑾年会不会听他的。 我连夜将和离书送到了衙门去登记,怕极了会苏瑾年追来。
只要和离一登记,我就是自由身。 天雷滚滚,雨水湿了我一身,我却顾及不了那么多,不要命地击鼓喊人。 衙门夜里也是有人值班的。 只是我没想到,出来的人,是那个黝黑圆脸的夏大哥。 我忍不住颤抖,惊慌不安:“我……” 他却说:“宁姑娘不用担心,我是来帮你的。” 他说他是夏姑娘的大哥,叫夏渊,跟随苏瑾年来这里之后,在衙门当差。
今夜,夏姑娘曾找过他,让他来衙门等着,说不定有人找。 我愣了愣,不免在心中暗叹夏姑娘的心计之深。 夏渊说:“我们兄妹本就是外来人,原也是有自知之明,不该奢望什么。可是得知宁姑娘一心和离,倒不如互相成全。” 不愧是兄妹两个,连说的话,都那么相像。 见我迟迟没有动作,他皱眉,试探:“宁姑娘这是后悔了?” “不!我不后悔。” 夏渊带着我入了衙门,将和离书收下,给我在谱子上记了名…… 我和苏瑾年,真的和离了。 长叹一口气,我浑身都松懈了下来。 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09
原本,我还在害怕苏瑾年醒来之后,会跑来宁家找我。 但几天过去,风平浪静…… 他就像是没有发现我已经离开一样。 我虽然有些困惑,但是却并没有去一探究竟。 直到有一天,我在街上与苏瑾年打了个照面。我心惊肉跳,他却满眼困惑。 还问我:“姑娘,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说,他觉得我很像一位故人,却记不起那故人是谁。
我懵了,他居然把我忘了。 我该高兴的,可看着他迷茫的表情,我又有点担忧。 未免节外生枝,我忍着心绪,对他摇了摇头:“小女子没见过公子,公子怕是认错了人。” 他没有纠缠。 我满心疑惑,悄悄让人去打听。 后来才知道,苏瑾年在那个雷雨夜昏迷之后,便遗失了一段记忆。 他记得苏家人,记得自己是苏瑾年,更记得夏姑娘……却唯独,不再记得有一个叫宁曦的人。 连宁家,都不记得。 我就像从来没在他生命里存在过一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种什么心情,很复杂。 这样也好,我不用瞎担心他还会来纠缠。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两个月之后,苏家人都搬去了京城。 差点忘了,苏瑾年是正四品中郎将,不可能一直待在这等小地方的,他有要务要办…… 就这样,我和苏瑾年,彻底告别。 爹娘曾收到苏父和苏母的来信,信上无非就是些道歉的言语,没什么稀奇。 苏宁两家的关系,终是从亲密无间,走向了疏如路人。 我没着急着再嫁人。 苏母把嫁妆全数退还给了我,还把苏家的面馆卖了,分了一半钱给我。 我用那些钱,开了一家戏园子,哭唱古今,笑抹人间泪。 头牌是个俊俏小生,我喊他阿玉。他男生女相,那肌肤比玉还要光滑。
他总是一口一个“好姐姐”地喊我。 我总笑他:“再这样下去,可讨不着媳妇儿。” 他却不在意:“要什么媳妇儿,有姐姐就够了。” 好一个油嘴滑舌。 我成了十里八乡的第一个女老板。 这日子,也算过得风生水起。 忘了是第几个月了,就在我都要不记得有过苏瑾年这个人的时候。 许久不见的叶二公子突然光临我的小戏园子。自从兄长悬崖勒马,和嫂嫂好好过日子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叶二公子。 这会儿他突然出现,我倒是有些怔愣。 听闻,他高中了探花,衣锦还乡…… 我说:“恭喜啊。” 他说:“同喜。”
我在祝贺他金榜题名,他却在祝贺我恢复自由身。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坐下看了一场《女驸马》,与我说起京城的一桩糟心事儿。 主人公,便是苏瑾年和夏姑娘。 他说,前些日子,苏瑾年突然晕倒,醒来后性情大变,丝毫不念旧情,将夏姑娘赶出了苏府。 我心惊肉跳:“为何?” 可是因为,夏姑娘将我从他那救了出来,他恨上了夏姑娘? 叶二公子说:“夏姑娘擅蛊,对苏瑾年用了遗忘蛊……” 苏瑾年被夏姑娘用了遗忘蛊,所以半点不记得我,不记得宁家人。 不知由于什么样的一种契机,蛊虫对苏瑾年失了效,让他恢复了记忆。
他最恨别人干预他。 也最恨欺骗。 夏姑娘,算是踩了老虎的尾巴了…… 叶二公子走后,我心绪不佳。 阿玉还以为我舍不得叶二公子,下了戏台子,衣裳都来不及换,顶着一脸白粉的浓妆走到我跟前晃。 开口便是一股酸味儿:“姐姐这样舍不得他,倒是追去啊!” 我被他逗笑,好整以暇地瞧着他。 他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扭扭捏捏地背过了身去。 我沉吟许久,笑着问他:“阿玉也十七了,可有喜欢的姑娘?” 他的背影突然有些疆:“没……没有。”
我摸了摸下巴,再问:“当真没有?” 他转过身,白粉都盖不住脸上红晕:“喜欢姐姐,可行?” “行啊!” 他傻了:“当真!” 我眨了眨眼,故作高深:“你如今还小呢,来日方长,若你表现好……” 他冲过来抱住我,那脸上的白粉蹭得我衣衫上都是,还直傻乐:“我一定好好表现!” …… 当天夜里,戏园子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夏渊。 他看上去很憔悴。
我看见他,还是有些紧张的。 我怕他是来找我麻烦的。 可没想到的是,他只是坐下来,点了一杯茶。也没喝。 我发现他走了时,茶已经凉了。 而茶杯下面,压着一封信。 落款处,写着夏禾。 这个名字于我而言,是陌生的。 但我却知道,夏禾就是夏姑娘。 除了她之外,也没别人了。
10
她真的太爱苏瑾年了,爱到不顾一切,也爱到微如尘埃。 她说,她对苏瑾年用过两次蛊。 一次是迷情蛊,让苏瑾年自以为爱上她。 一次是遗忘蛊,让苏瑾年彻底忘记我。 可是,她没想到,两只蛊会互相消解,最后彻底失效。 苏瑾年的蛊解了,而她的梦也醒了。 苏瑾年不爱她,从来不爱。 她说:“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或许你们不会分开。”
她居然跳了江…… 看完信后,我的泪水打湿了信纸。 她说,让我放心,如果我真的已经不爱苏瑾年了,他不会来打扰我的宁静。她用死,来给我赎罪。 苏瑾年真的没来找过我。 我自然也不可能去找他。 我知道,即便没有夏姑娘的存在,我和苏瑾年,也不会走在一起。 我想,他对我,从来都没有爱情。 我们一起长大,情谊自是匪浅,但那不是男女之情…… 三年后,阿玉弱冠。 我第二次穿上了嫁衣。 被温柔以待。 成婚第二日,我从睡梦中醒来,阿玉正拿着一块玉佩在细看。 嘴里还念叨着:“瑾年?” 我惊了惊,慌忙去看。
正是我送给苏瑾年的那枚玉佩:“哪儿来的?” 阿玉皱眉:“窗前那盆牡丹花上挂的。” 我愣了好一会儿,释然一笑。 苏瑾年来过。 我窝在阿玉怀中,从我的小时候开始讲起,把我的一切都说与他听…… 讲累了歇息,饿了就吃,歇完吃饱,再讲。 把故事说完之时,日落西山,一天又过去了。 阿玉:“过去就是过去了,你如今是我的,不,往后也是。” “嗯。”我甜蜜一笑。 屋内,红烛再次燃起。 屋外,春雨细无声。 我和苏瑾年的故事,彻底结束。 而我和阿玉的幸福生活,刚刚开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