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勤 | 贡发芹

勤，就是尽力多做，不断地做。换句话说，就是做事尽力，不懒惰，不懈怠。

小时候，大人经常夸我勤快，勤奋，勤劳。其实，我的最大优点是勤俭，一方面是受父母的影响，我的勤俭来自于他们的潜移默化，另一方面，出生在贫困的农家，我只能勤俭，只有勤俭，只好勤俭。

凡与勤有关的行为多是受到世人肯定和褒奖的。高尔基似乎是站在历史的高度充分肯定了勤奋的作用：“天才出于勤奋。”这样没有丝毫吝啬的溢美之词不胜枚举。

人勤春早，天道酬勤，勤能补拙，勤能养财，勤能生慧，勤能改命，勤以立身，勤以持家，上勤下顺，一生之计在于勤。古人一贯倡勤，勤勤恳恳，殷殷勤勤，克勤克俭，恪勤匪懈，勤学苦练，勤俭节约，勤政廉洁，忠勤敏达，较德焯勤，奖勤罚懒，业广惟勤，业精于勤。我年轻时候的勤奋，已收收到世人的肯定和褒奖。我一直笃信，勤于学习，勤于思考，勤于探索，勤于实践，勤奋耕耘，必有收获。

号称“晚清第一名臣”的曾国藩曾说过，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败。古往今来，大多人是因为懒惰而最终平庸，一生碌碌无为。鸟欲高飞先振翅，人求上进先读书。若要有所成就，必须先付出努力。

为此，曾国藩曾提出国平“以勤治事”的原则，认为：“人生之败，非傲即情：二者必居其一，然勤则百弊皆除。”他在家训中将“勤”分为六种：

身勤：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险远之路，身往验之；艰苦之境，身亲尝之。

眼勤：遇一人必详细观察，看一文必反复审阅。遇一人，必详细察看；接一文，必反复审阅。

手勤：易丢之物，随手拾之，易忘之事，随笔记之。易弃之物，随手收拾；易忘之事，随笔记载。

口勤：他人之长多夸多赞，自己之短多学多问。待同僚，则互相规劝；待下属，则再三训导。

心勤：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苦思所至，诸事皆通。精诚所至，金石亦开；苦思所积，鬼神迹通。

脑勤：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万事皆有法，道正事则通。

全勤则真勤。

确实，曾国藩本人是勤奋的典范。他原来资质平庸，甚至因背书慢遭到小偷嘲笑，但他没有因一时之辱而自暴自弃，反而勤学苦读，发奋自励，最终成为大清名臣，拜相封侯。这些都是勤奋的结果，他当然有资格以勤勉人。

大家都知道，曾国藩是中国历史上获赠谥号“文正”的最著名的清代文人。司马光曰：“文正是谥之极美，无以复加。”即文是道德博闻，正是靖共其位，文正是文人道德的极至。曾文正公提倡勤奋应当没有错。

但事理始终一成不变吗？恐怕曾文正公如果活到现在，也可能要怀疑自己的观点了。毕竟，彼一时也，此一时也。

曾几何时，勤字已很难堪。很多时候，勤字当先，已经没有相应的结果出现，也就是说付出和得到越来越不成正比。

勤劳不能致富，勤而无获；

勤奋不能成功，勤而无果；

勤俭不能持家，勤而无所；

勤学不能成才，勤而无助；

勤谨不能保身，勤而无能；

勤勉不能自励，勤而无益；

勤敏不被认同，勤而无朋；

勤笃不被看好，勤而无功；

勤恳不被赏识；勤而无望；

勤快不受褒奖；勤而无盼；

勤苦不受同情，勤而无朋；

勤朴不受点赞；勤而无趣；

……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劳而获得亿万资财，不修而登上大雅庙堂，不辨小麦和韭菜，不识大葱和象牙，却拥有香车宝马，锦帽貂裘，享受高官厚禄，享受荣华尊崇，前呼后拥，既富又贵。有人勤劳种地勤苦打工，艰辛备至，起早贪晚，披星戴月，却难以养家糊口，一辈子收入不够富二代会所潇洒一回；有人勤奋苦读勤勉求索，孜孜不倦，兢兢业业，一生努力也没有攀到官二代三两天登上的高台。认全回字的人只能送外卖，不认识回字的人却能锦衣玉食，享尽奢华。博士后租借狭小民房勉强栖身，小学生出入豪华别墅潇洒享受。这就是尴尬的现状。勤有何用？勤有何益？勤有何盼？勤有何念？

曾经有一个王姓青年，在没有就业没有创业没有劳动收入之时，在Q群里晒出清单，说昨晚请几个小朋友小酌一顿，花了几个小钱。小钱是多少？人民币二百五十六万元！是四千个低保人员一个月的生活费的总和！这是对生命价值的疯狂侮辱！他的这个小钱是我一个公务员勤奋一辈子积累下来的资产数倍，换个角度表达，就是我作为一名公务员勤奋一辈子的积蓄还不够王姓青年请一个小小朋友小酌一顿的！无独有偶，最近上了热搜的旅居澳洲发生交通事故的王姓女子，才二十三岁，身份不明，警方没有查到，她开的一辆Tiffany蓝的劳斯莱斯SUV据说价值一百万美元，人民币七百一十八万元（也有说价值八十万澳元，人民不三百七十万元），不仅如此，他还有一辆白色劳斯莱斯及其他豪车，居住的是一套一千二百平米澳大利亚悉尼顶级富人区观景房，因涉嫌酒驾和身体身体伤害罪，法院判她缴纳保释金七千万澳元（三点二亿人民币），她二话没说，数秒内即支付完毕！网上还传其账户里有存款2700亿澳元，我不相信这个事实！别的都不说，单说王姓女子采伐二十三岁，应当也处于没有就业没有创业没有劳动收入之时，但王姓女子酒驾发生交通事故的那辆豪车，价值竟然就是我一个勤奋的公务员几辈子的收入！保释金约等于二百一十多万个六十岁以上农民一个月的生活补助费总和！这是对公平社会的肆意践踏！而且，他与她都不是个例、特例，而是一个全体、一个阶层，普通、平常，这太可怕了！在他们面前，勤奋不但一文不值，甚至就是一个千古笑话！

克勤克俭，最多能暂得温饱；勤而无所，勤不能补拙，勤没有建树，勤心苦胝没回报；天道不酬勤，勤劳耕耘没有收获，勤奋的人倍受困扰。勤已受到普遍怀疑，很多人只有勤慎自保。

提倡勤民、勤人、勤事、勤政，勤到什么程度，一定要有相应的福报。要是，没有背景，勤奋一生的人往往没有体面，没有人格尊严；没有平台，勤俭一生的人往往难以持家，难以安身立命；没有资源，勤劳一生的人往往不能致富，不能衣食无忧。要是，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勤勤恳恳一辈子没有亲眼见过飞机，而有人不劳而获，出行竟然以飞机代步；绝大多数公务人员殷勤备至努力奋斗已一辈子，零了还是个小科员，而有些人三五年就能轻而易举混到厅局级高位；很多人在工地上勤而无怨挥汗如雨每天只有百而八十元收入，而有些人坐在写字楼空调房间里喝喝茶上上网，每天却有上万元以上甚至几万元几十万元进项。对比之后，除了无语还是无语，你的勤奋一生的意义何在？你的勤奋意念还能坚持多久？你还会依靠勤奋展示个人优越吗？你还会依靠勤奋实现人生梦想吗？

一生勤奋的我一直都有一个疑问，父亲为什么为我取名发芹？我上小学时曾改名发勤，父亲坚决要求改回来，我只好名叫发芹！父亲半个世纪前就知道发勤（发奋努力忠勤不懈）虚虚空空，不能安身立命，而发芹（种植一些廉价的芹菜）实实在在，可以养家糊口？父亲没有给我明示。现在他垂垂老矣，我也不想再获得答案了。

如果贫富如此悬殊，尊卑天差地别，竟然与勤奋没有一毛钱关系，如果勤奋得不到应有的公平对待，那么人人期待的公平究竟何在？如果公平不存在，那么千百年来先哲们提倡的勤字还值得继续提倡吗？勤何以堪？情何以堪？

2016年4月19日上午于办公室

2025年5月27日下午修改于恒维律师事务所

2025年9月4日下午再改于恒维律师事务所

作者简介

贡发芹，笔名亚鲁、贡晖，高级中学语文教师，三级律师。安徽恒维律师事务所律师，安徽省文史馆特约研究员，安徽散文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