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经典洞照古今（717）天下第一奇书——《庄子》

《外篇·胠箧》（3①）

“胠箧”就是撬开箱子的意思，没有什么深意，只是因在篇首做了题目而已。本篇的主旨跟《马蹄》相同，但比《马蹄》立意更深刻，言辞也直接、激烈，体现了庄子文风的恣肆汪洋，笔锋犀利的特点。重点一：竭力痛斥所谓圣人的“仁义”；重点二：倡导抛弃一切文化和智慧，使社会回到原始状态中去。总之，中心就是宣扬“绝圣弃知”的思想和返归原始的政治主张。

今天学习《胠箧》的第三部分，即最后一部分。今天先理解和感悟庄子的思想。

原文：

子独不知至德之世乎？昔者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牺氏、神农氏⑴，当是时也，民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邻国相望，鸡狗之音相闻，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若此之时，则至治已。今遂至使民延颈举踵，曰：“某所有贤者，”赢粮而趣⑵之，则内弃其亲，而外弃其主之事；足迹接乎诸侯之境，车轨结乎千里之外，则是上好知之过也。上诚好知而无道，则天下大乱矣！

解释：

⑴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牺氏、神农氏：传说中的古代帝王或部落首领。

⑵赢：担着。趣：通作“趋”，快步走的意思。

译文：

你难道不知道那盛德的时代吗？从前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牺氏、神农氏，在那个时代，人民靠结绳的办法记事，把粗疏的饭菜认作美味，把朴素的衣衫认作美服，把纯厚的风俗认作欢乐，把简陋的居所认作安适，邻近的国家相互观望，鸡狗之声相互听闻，百姓直至老死也互不往来。像这样的时代，就可说是真正的太平治世了。可是当今竟然使百姓伸长脖颈踮起脚跟说：“某个地方出了圣人。”于是带着干粮急趋而去，家里抛弃了双亲，外边离开了主上的事业，足迹交接于诸侯的国境，车轮印迹往来交错于千里之外，而这就是统治者追求智巧的过错。统治者一心追求智巧而不遵从大道，那么天下必定会大乱啊！

庄子用饱含感情、带着我们中式浪漫的语言，给我们生动描绘了一幅“至德之世”的大治景象：人们不需要知识，记录事情就靠结绳，粗粝简单的饭菜吃得津津有味，粗糙素朴的衣服穿上也是美滋滋的，风俗醇厚、人情浓烈，住着简陋得只能遮蔽风雨的茅屋，也觉得安全闲适。国家很小，国家之间比邻而居，鸡叫狗吠的声音都能听见。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自得自在地根据天时变化耕种、收获，度过四季，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一辈又一辈。

这样的生活，我们现代人是无法想象的，但是在庄子的笔下，却是那么安闲自在，悠闲逍遥，就如同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一样，给我们想象出了一个远离尘嚣、宁静祥和的理想社会。它没有战乱、自给自足、和谐安宁，人民是如此和平和安定。庄子和陶渊明虽然相隔650多年，但通过各自心目中的理想社会的描述，都在表达了对当时社会动荡不安，战乱频仍，人民生活困苦的黑暗现实的不满，表达了人民对和平、安定生活的渴望，都在他们的作品中，寄寓着他们高尚的品格和政治理想，他们的作品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深刻的思想内涵，成为了中国古代文学宝库中的瑰宝。

这一切美好生活的打破，居然是“某个地方出现了圣人”，人们便摩肩接踵、携带干粮，一路快跑地去追逐圣人，或抛弃双亲，或背弃了原主，人们都是忙忙碌碌，都在贪功求名，多么具有讽刺意义！所以庄子断言：“上诚好知而无道，则天下大乱矣！”

原文：

何以知其然邪？夫弓、弩、毕、弋、机变之知多⑶，则鸟乱于上矣；鉤饵、罔罟、罾笱之知多⑷，则鱼乱于水矣；削格、罗落、罝罘之知多⑸，则兽乱于泽矣；知诈渐毒、颉滑坚白、解垢同异之变多⑹，则俗惑于辩矣。故天下每每⑺大乱，罪在于好知。故天下皆知求其所不知，而莫知求其所已知者；皆知非其所不善，而莫知非其所已善者，是以大乱。故上悖⑻日月之明，下烁⑼山川之精，中堕四时之施⑽，惴耎⑾之虫，肖翘⑿之物，莫不失其性。甚矣，夫好知之乱天下也！自三代以下者是已，舍夫种种⒀之民，而悦夫役役⒁之佞，释⒂夫恬淡无为，而悦夫啍啍⒃之意，啍啍已乱天下矣！

解释：

⑶弩[nǔ ]：一种利用机械力量射箭的弓。毕：古时田猎用的长柄网。弋[yì ]：系有丝绳可以回收的箭。机变：疑为“机辟”之误，即捕鸟兽的机关。

⑷罾[zēng ]：一种用木棍或竹竿做支架的方形渔网。笱[gǒu ]：用作捕鱼的竹笼。

⑸削：竹桩。格：木桩。“削”、“格”都是用来支撑兽网的桩子。罗落：用来关守野兽的网状篱笆。罝罘[jūfú]，泛指捕兽网。

⑹渐毒：欺诈。“知诈渐毒”指工于心计，欺骗伪诈。颉[xié huá]：奸黠狡猾。解诟：诡诈之辞。同异：战国名家的又一诡辩论题，认为事物的同与异是相对的，因而也就没有同异之别。变：权变，变诈。

⑺每每：即昧昧，昏昏的意思。

⑻悖[ bèi ]：遮掩。

⑼烁：通作“铄”，销解的意思。

⑽堕[huī]：通作“隳”，毁坏的意思。施：推移。

⑾惴耎[zhuì ruǎn]：虫蠕动的样子，这里指附地而生的小虫。

⑿肖翘：细小能飞的生物。

⒀种种：厚重淳朴的样子。

⒁役役：钻营狡黠的样子。佞：巧言谄媚的小人。

⒂释：放置，废弃。

⒃啍啍[tūn tūn ]：喋喋不休，不停地说教的样子。

译文：

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弓弩、鸟网、弋箭、机关之类的智巧多了，那么天上的鸟儿就被扰乱了；钩饵、鱼网、鱼笼之类的智巧多了，那么水里的鱼儿就会被扰乱了；木栅、兽栏、兽网之类的智巧多了，那么野兽就只会在草泽里乱窜；伪骗欺诈、奸黠狡猾、言词诡曲、坚白之辩、同异之谈等等权变多了，那么世俗的人就只会被诡辩所迷惑。所以天下昏昏大乱，罪过就在于喜好智巧。所以天下人都只知道追求他所不知道的，却不知道探索他所已经知道的；都知道非难他所认为不好的，却不知道否定他所已经赞同的，因此天下大乱。所以对上而言遮掩了日月的光辉，对下而言销解了山川的精华，居中而言损毁了四时的交替，就连附生地上蠕动的小虫，飞在空中的蛾蝶，没有不丧失原有真性的。追求智巧扰乱天下，竟然达到如此地步！自夏、商、周三代以来的情况就是这样啊，抛弃那众多淳朴的百姓，而喜好那钻营狡诈的谄佞小人；废置那恬淡无为的自然风尚，喜好那碟碟不休的说教。碟碟不休的说教已经搞乱了天下啊！

这一段，庄子使用排比句和类比推理，生动形象、入情入理地论述了“智巧”带来的危害。

捕鸟工具的“智巧”，鸟无处安身，捕鱼工具的“智巧”，鱼无处可遁，捕兽工具的“智巧”，兽无处可躲。同样，人世间因“智巧”，伪善、欺诈、诡辩、权谋就会层出不穷，令人迷惑。所以，天下打乱，根源在“智巧”。

所以，庄子反对“智巧”基于三个方面：一是反对使用先进的生产工具。二是反对仁义和礼乐的教化。三是反对文明和技术的进步。庄子反对“智巧”主要是基于他对自然本性的崇尚、对社会教化的批判以及对文明进步的担忧。他认为真正的智慧在于顺应自然，而非依赖于人工的智巧和复杂的技巧。

庄子认为，追求知识和技巧会导致人心智混乱，社会动荡。他主张人们应该顺应自然，保持纯真和无知的状态，这样才能达到内心的平静和社会的和谐。庄子的思想强调了无为而治和顺应自然的重要性，他认为只有摆脱了人为的智巧和知识的束缚，人们才能真正地自由和快乐。

庄子的这些思想，显然对我们现代社会也有很多的启示，因为篇幅已经很长了，我在下篇分析对现代社会的启示。

好，明天我们继续学习《庄子·外篇·胠箧》，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