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霖 ▏盼望着中国古代小说学术界有一个更加美好的春天
发布时间:2025-08-31 10:24 浏览量:35
——第十八届《金瓶梅》与明清小说学术研讨会开幕辞
尊敬的西南林业大学的各位领导和西南民族大学文学院的领导与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各位《金瓶梅》与明清小说研究界的新老朋友,大家早上好!
非常感谢西南林业大学和西南民族大学文学院的大力支持,第十八届《金瓶梅》与明清小说学术研讨会终于在昆明顺利地召开了。
这次会议比较重要,我与吴敢先生都理应出席,但由于我们都有一些具体的困难,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了这次学习的机会,十分遗憾,也十分抱歉!
前几天,我看到出席这次会议的人数和提交的论文都比较少,有点担心。想不到今天26日看到出席会议的人数和提交的论文题目还不少,特别是看到许多年青的新朋友写的一些角度新的论文,感到很是欣慰。
《第十八届与明清小说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封面
这次会议筹备的时间比较短,在当前研究的大势下,能做到这样,真是很不容易。
大家都感受到,近年来《金瓶梅》研究的势头正在减弱。实际上,这不仅是《金瓶梅》,其他古代小说的研究恐怕也或多或少地存在着类似的情况。
因为前几天在杭州举办的明代文学会,小说戏曲方面的论文也大大少于明清诗文研究的论文,而且这不是这一次明代文学会是这样,前几次明代文学会都有这样的倾向。
想当年我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读大学的时候,章培恒先生曾问我将来想研究什么,我回答说想搞明清诗文。
他颇为吃惊,说现在搞明清的都是在搞小说戏曲,你怎么想搞明清诗文?我说正因为从“文学界革命”“新文化运动”以来搞明清诗文研究的寥若晨星,好像没有几篇像样的论文,我才不想随大流。
想不到现在风水在轮回了。这深层次的原因值得我们研究。
当然,从中国古代小说来说,各部名著的具体情况并不一样,各有各的优长得失,各有各的不同遭际,关键是你是否认可这些名著是中华民族的重要的文化遗产?
难道《三国志演义》就是只传授阴谋诡计?难道《水浒传》就只是教人杀人放火吗?它们有没有进步的内容和优秀的精神?它们的主色调和主要精神是什么?它们在当代有没有价值?
就《金瓶梅》来说,它是否是“写了明朝真正的历史”?是否具有高度的认识价值?怎样理解鲁迅所说的,“同时说部,无以上之”?难道看《金瓶梅》就如张竹坡所说的“止知看其淫处”吗?
实际上,这些小说名著都是经过了漫长历史的检验,五湖四海的认同后的文学经典,必须珍视它们,深入地研究它们,弘扬它们的优秀精神,来为当代的文化建设、增强民族自信服务。
《历代小说话》 黄 霖 编著 凤凰出版社出版
在这次提交的论文中,付善明先生的《百年》文本接受》一文,对近百年来有关《金瓶梅》的研究作了全方位的扫描,让我们看到,近四十年来,我们大陆发表了几百种的研究论著,几千篇的学术论文,几乎涉及到方方面面,成绩卓著,这应该是在党的正确领导下的社会主义学术文化繁荣的标志之一。
但这不等于我们的研究工作已经到了尽头。就从百年来的“金学”史的研究来说,我看现在的成果大都只是一般的粗陈梗概而已,许多问题的研究还有待于进一步深化。
举一个小的例子来说,比如在一九一七年,鲁迅作为教育部所属通俗教育研究会的干部,在负责审查小说时,也认同将即使是所谓“干净”的《真本金瓶梅》之类的小说,都定性为对“风俗有碍,即应禁止”。
但过了不多几年,鲁迅看法很快地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在《中国小说史略》中对《金瓶梅》作出了具有经典意义的高度的评价。
与此同时,也在一九一七年,胡适在《新青年》上发文说,不赞成陈独秀等论《金瓶梅》的观点,认为“今日中国人所谓男女情爱尚全是兽性的肉欲”,“正宜力排《金瓶梅》一类之书”,“此种书,即以文学的眼光观之,亦殊无价値”。
但过了十馀年,一些报纸纷纷报导胡适在论及小说时,“说《金瓶梅》一书,文笔远驾《水浒》《红楼》之上”,“推《金瓶梅》第一,《红楼梦》第二,《水浒》第三”,“说《金瓶梅》是旧小说中第一杰作”。
对于胡适此论是否“过火”,当另作别论。
在这里,我只是想要指出的是,鲁迅与胡适,都在一九一七年对《金瓶梅》作过彻底的否定,但转而都从不同的角度对《金瓶梅》给予最高的评价,这种转变,原因何在?是否在理?说明了什么?这是值得我们深思的问题。
《民国旧体文论与文学研究》 黄霖 主编 凤凰出版社出版
在这次提交的论文中,张颖杰先生提交的《希不全山房藏简述》也引起我特别的关注。
张先生是我从未谋面的新朋友。他所藏的这部崇祯本系统的本子,的确是一部有特色的新见本。其主要价值在于它有许多手写的墨评。
如第一回有眉批云:“识尽《金瓶梅》一部全书百意,即识尽古今天下世界。”一语中的,很有识见。
由此而想到对于版本的收集、整理、出版及整个文献研究的重要性,再想到我们有如张青松先生、李金泉先生、赵俊杰先生等等业余的收藏家、研究家,
尽管都不是科班出身,又不是专业人员,但在《金瓶梅》及明清小说的文献的收集、整理、出版方面都作出过重要的贡献,他们所写的有的论文具有高度的学术价值,令人由衷的钦佩!
由于会议的论文我现在还没有完全看到,无法一一点评,后面想主要说一说有关我们的中国《金瓶梅》研究会(筹)班子的更新与交接的问题。
中国金瓶梅学会于1989年成立,得到了民政部的批准。
2003年非典时期,因刘辉会长病重,未能及时落实好挂靠单位而被撤消。
后于2004年,复旦大学同意作为挂靠单位,吴敢先生与我同原学会的理事们一起重新筹组了中国金瓶梅研究会(筹),当时更新过一次班子,一晃眼二十年又过去了。
我和吴敢先生都80多了,还有好几位副会长的年龄也都不小了,显然整个班子很老化了。
记得我在70岁前,与吴敢先生一起多次提出要退下。但由于种种原因,一拖再拖,直到2021年第十六届(上海)国际学术研讨会的理事会上,通过了我和吴敢先生一起退下的决议。
当时考虑到有个过渡的过程,选举了史小军先生作为执行会长,霍现俊先生为执行副会长兼秘书长。
到2023年汉中第十七届会议时,在理事会上进一步明确由史小军先生接任为会长,霍现俊先生接任为副会长兼秘书长。
那次理事会是我在线上主持的,我和吴敢先生都没有直接参会,史、霍两位先生又都各自谦让,故没有人在大会上正式宣布。所以,这次会议必须补上这一课,完成完整的换届程序。
《金瓶梅》研究会黄霖会长在开封会议上发言
实际上,史、霍两位先生,在近年来,他们已经担起了责任,为学会做了不少工作。
这次会议,也都是由他们同西南林业大学的先生们一起协调办成的。
我相信,在他们的领导下,会很快地建立起一个新的、年轻而有活力的学会领导班子,团结广大《金瓶梅》和明清小说的研究者,
坚信《金瓶梅》是“写了明朝真正的历史”,是“同时说部,无以上之”的一部杰作,排除左右干扰,不怕艰难曲折,谨言慎行,任劳任怨,为弘扬祖国文化的优秀精神,增强民族自信,繁荣社会主义的学术文化,作出应有的贡献。
这真是任重而道远,盼望着《金瓶梅》与明清小说的研究有一个更加美好的春天!
谢谢大家!
黄 霖:复旦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金瓶梅研究会(筹)前任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