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徐五宜便下脓血案

吕留良的授业恩师徐五宜先生，壬寅年秋患痢疾，便下脓血，一昼夜大便百余次，里急后重。医生诊查后说：脉已经出现停歇现象，赶紧用厚朴、青皮、槟榔、枳壳、木香等药或许还可以挽回。先生平素非常信任高鼓峰，且很不认同这个医生的看法，不肯吃他说的药。

当时高鼓峰回了四明。吕去看望的时候徐先生说：你试着给我诊查看看。查脉象洪弦而数，有时脉搏动一二次，有时三四次，有时五六次就有一个停歇。吕留良说：毒邪累及少阴经，应首先顾护，兼治阳明。方用：生熟地黄各一两，归、芍、丹皮、黄连各三钱，甘草五分。群医评论吕的处方说：痢疾这一病症，就算古代名医所用方药，也不过那么多。 这个处方完全违反古今常规治法，怕是不利于病，吃药后必定饱闷症状加重。

第二天去看望，大便次数还多，但里急后重症状消除。

诊他的脉，洪数之象减轻，至数连续没有停歇。继续用前方，病好了大半。

又过一天，方子中去掉生地、黄连，加人参、白术、山药、茯苓等药，饮食大有改善。午后徐先生自己按脉对吕说：你前面说我脉还有弦象，现在看也逐渐减弱了。吕又诊脉果然象先生所说，但至数又有歇止的情况。

有人就很害怕的说：病减轻脉又变成歇止，不会有大问题吧？吕说：没事！歇至脉就是古代结脉、促脉的通俗叫法。如果冲脉正气中间断绝，真脏脉出现才是危象。现在先生的歇止脉，是因为毒气盛，拥阻在肠道，阴精不能承养，所以一二至，或三四至，或五六至出现一个停歇。就是《内经》记载的：数动一代者，病在阳之脉也，泄及便脓血。后面出现的歇止，是减掉滋阴药太快，增加阳性药太急，中焦脏腑和合，肝木脾土平和则胃气恢复，所以饮食增加，但毒气还没祛尽，也随着补益而旺盛，所以恢复有歇止的状态。在方中仍加生地、黄连歇止脉就没有了。后如吕留良所说，病愈。

（杨乘六评）痢疾这一病症，只有王肯堂的论述独到且深刻，治法也极为详尽。所以善治痢疾的人，没有不把《准绳》做为标准的。这个案例，议论症治和辨晰脉象的地方，尤其足够补充《准绳》没有涉及的地方。学习的人可以结合《准绳》痢疾条下的内容，互相参考。

原文：

业师徐先生，号五宜。壬寅秋，患滞下脓血，昼夜百余次，里急后重。医诊之曰：脉已歇至矣，急用厚朴、青皮、槟榔、枳壳、木香等或可挽回。

业师与鼓峰最契，习闻理解，颇疑之，不肯服。

时鼓峰归四明，予往候，曰：尔试为我诊之，脉洪弦而数，或一二至，或三四至，或五六至辄一止。予曰：毒及少阴矣，当急顾其阳明，方用生熟地黄各一两，归、芍、丹皮、黄连各三钱，甘草五分。群医议予方云：痢疾一症，虽古名医所用药，不过数味耳，今尽反常法，恐无当于病，服之必饱闷增剧矣。

次日往候，次数尚频，而急重已除。诊其脉，洪数亦减，至数相续。是日复用前方，病去大半。又次日，去生地、黄连，加人参、白术、山药、茯苓等药，饮食大进。午后师自按脉曰：尔前谓吾脉尚弦，此刻渐减矣。诊之果然，而至数复有止状。或骇曰：病退而脉复变，得无恙乎？予曰：无妨也。歇至者，即古代结促之俗名也。若冲气中绝，脏脉自见者危。今吾师歇至，本以毒盛拥遏坠道，阴精不承，故一二至，或三四至，或五六至而止也。《经》曰：数动一代者，病在阳之脉也，泄及便脓血。今予去阴药过甚，进阳药太骤，中脏得和，则木土和而胃气安，故饮食进，而毒尚未尽者，亦随壮气而旺，故复有止状也。于方中仍加生地、黄连即平矣。如言而安。

（杨乘六评）痢疾一症，惟王损庵论，独得其奥。而法亦极其详。故善治痢者，未有不以《准绳》为准绳者也。是案议论症治与辨晰脉义处，尤足补《准绳》之所未及，学人其并入《准绳》痢疾条下参看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