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新作 | 徐必常:诗意的流年和人生的镜子 —— 黄文华诗集《镜·流年》品读

发布时间:2025-08-05 00:47  浏览量:32

诗人黄文华又一部诗集出版了,诗集的名字叫《镜·流年》,这是他写诗20余年来,第一本诗歌选集。诗集以时间为序,分为六卷精选了诗人对自然风光,情感与哲思,对事物情绪与叹惋,对大自然认识与歌颂,对灵魂深处的追问,和用诗对一些社会的思考。

不难看出,诗人是打算通过诗集的出版,一方面对这二十多年来的创作进行有效梳理和总结,一方面为开启新的创作、寻求新的超越的路径。有趣的是,诗人不仅只考虑流年和诗的高下,还有意把所选的诗作为一面镜子,作为未来创作的对照。我是非常佩服黄文华作为青年诗人直面自己的勇气,他较早一代、同一代,或者更年轻一代的诗人来说,多了几分沉稳。

我试着阅读每一卷中不同时期的诗作,与诗人一道感受脉搏的跳动和每一首诗的表达,而最先让我着迷的是每一卷诗的标题,很特别,有着很深的传统文化的韵味。

比如说第一卷“风入松”,一下子把诗意的场景放到林海、山岗、或宁静处,因为诗意场景的宁静,诗情诗境就会随着这宁静徐徐展开,像风一样钻进松针的缝隙。就如一双手的手指,穿插在另一双手的手指的缝隙,从而在两人心灵深处发生的化学反应。

我顺着这种感觉去品读这一卷诗歌,信手拈了《丁香结》,就读到了这样的诗句:

雨过天青 那枝头淋漓的水滴

像我们之间的对白 晶莹剔透

诗人写的是“雨过天青”,也就是说,这要么是早上、要么是傍晚。我猜测应该是傍晚,因为后来氛围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此刻诗人和谁对白于诗人重要,而于读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诗中营造的氛围。

既而又尝试读了另一首叫《林奈木》的诗,这首诗与《丁香结》,晚写了二十一年,诗句自然就更加成熟,老道:

……

但我亦有纤细的木质茎

擎举着淡红色巨钟走遍旷野

望着黑夜一直黑

白昼始终明亮

……

然而只要稍微一品,那“风入松”的场景和味道,却是一脉相承的。

而第二卷“如梦令”名叫《爱情》这首短诗短得精妙,短短四行,写了青春的一段经历和感受:

你是一页纸笺

我是纸笺上的一点墨痕

我试图把你翻过

而最后,是你翻过了我

诗中字面上交代的一段经历虽说是翻了篇,而诗中也告诉了我们,诗人心中那爱情的波澜,却一直是像“梦中”的“令”一样,成为诗人挥不去、也不愿挥去的,绵长的情绪。

这一卷中,同样精短的诗,比如《一梦千年雪》,也只有四行:

如果一场雪持续像思念

绵延千年不绝

梦雪的孩子

终会在人间白头

这首诗有着更大的力道,力道的结点在“思念”上。我倒是认为,这诗只适合意会,不适合解读。

继而诗人让“镜中人”登场,这是诗集的第三卷,居于中位,想必向读者呈献的,是核心元素。

读着这一卷诗时,我特意放慢了速度。实在是想快,但快不起来。因为这卷诗的题材不管是在时间层面和空间层面,都不适合奔跑式阅读。诗人借古,也观照当下,不管是古今,诗人都把诗中的事物当一面镜子,通过一面面诗的镜子反射出的光的清洗,让诗人更加富有情怀。最难得的是,诗人的情怀是及物的,他追寻的是“知行合一”,从而让这一卷诗的结点,最终落墨在《清洁工》上。

在阅读的时候,我也试着做一做“镜中人”,从“李白”开头,到“父亲”生病,再到“读圣贤书”,读着读着,感觉我们的生活,或许就是我们的对立面,而这对立面,真是一面镜子,这镜子照得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好在诗人终归给了读者一条“活路”,在接下来“冉冉云”这一卷里,诗人让读者轻松了些。

写干了东海水

用完了秋天的落叶和冬天的雪

这是《比喻》开篇的两行诗,诗一开头就用足了力道。继而可以把诗情跳到《蝴蝶泉》去,感受另一首诗的开头和结尾。

诗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揭掉生活冰雪的人

心是一处秘境

而结尾又是这样的诗行:

每日绕泉而过的人 掩住四月的涌动

变成一株四季桂

传送满身香 不语

我特意只摘抄了这首诗的开头和结尾,自然是觉得,读者也可以尽情地融进这诗意的气氛中来。

而诗人可能是有意不让读者“消停”,接着又弄了一卷“乌夜啼”。

蛛网破败

墙体的裂纹在延伸

残灯将熄 暗影巨大

墙上钉满钉子

一个个郁结仰着脖子

没有规律地发着幽蓝的光

蓝光如潮流暗涌

这些年 我试图关上门

留住些阳光 在窗台种几盆花

守着 安静地落幕

可风总是粗暴地将门推开

这首名叫《灵魂里的景象》,诗人起起散散写了十八年,写了又改,改了又写,比贾岛的“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还用心用情。要是说“流年”,这首当然最是流年之诗。

有趣的是这一卷中有一首诗叫《阴谋》:

秋寒高涨起来

火从自然界退进身体

火总在身体里躲躲藏藏

正在策划一次阴谋行动

阴谋寻求满足

被你们误解为爱情

我倒是第一次见着通过“误解”来表达的,反正是读起来有趣,读来会让人会心一笑。

而“九回肠”这卷,我认为不得不读的诗是《男人的胸膛堆满雪花》,因为诗中的男人既包括郑愁予、海子,也包括诗人自己。诗如诗中所云,前者是走过了的,“再不与任何诗人相遇/就成了水深火热中的男人”,而后者的他,“一边吃斋念佛 一边在红尘奔走/男人的胸膛堆满雪花”。诗人写自然是担当,所以在诗的结尾,“男人一夜醒来/雪花堆满胸膛”。

而《真相》写的却不是真相,是误解:

我们常用雪误解冬天

用生活误解生存

这样误解了一生

误解便成了真相

为什么我们会对生活的误解起来越深,细想起来,或许是生活中没有明镜对照。

在刘昫修的《旧唐书·魏徵传》中,记录了唐太宗对魏征的评价: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那么以诗为镜呢?或许在《镜·流年》一书中能找到答案。

《镜·流年》一书共收录了诗人165首诗,每一卷都根据主题选用一个很有古典韵味的卷名,古今结合,既典雅又不泥古。诗的书写与真实的人生,如同真人与镜子中的自己对照,真实与幻影互相交叠,首首都是诗人珍爱的镜子,更是诗人生活的态度。

而最好的生活态度究竟是什么样的呢?如果让我来回答,必然是诗意的栖居。也就是说,生活可能并不富有诗意,但我们有着诗意的生活态度。

文/徐必常

编辑/王子琪

视觉/实习生 于瑞晓

二审/姚曼

三审/黄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