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博物院:石承千载史 鼓铭九州文
发布时间:2025-07-31 17:08 浏览量:34
咸阳博物院“辉煌的帝都——秦咸阳文明展”展厅中,静静矗立着一尊形似鼓状的花岗岩石刻(复制品),这尊石刻表面凿痕斑驳,字迹漫漶不清,却有着“中华第一号文物”美称——“陈仓石鼓”。陈仓石鼓是战国时期秦国遗物,考证为秦献公时期作品,真品现藏于故宫博物院。陈仓石鼓共有十尊,质地为花岗岩,圆顶呈馒头形,上狭,中间略鼓,平坦光滑,下凹凸不平天然曲折,底部均为人工凿成的平底。十尊鼓的高低大小各不相同,其中最高者95厘米,最矮者60多厘米,直径约60厘米。
陈仓石鼓的流传史堪称一部跌宕起伏的“乱世漂流记”。唐贞观年间(一说肃宗至德年间),石鼓在陕西宝鸡陈仓被发现,共10件,刻有先秦时期的籀文(石鼓文)。最初散落在荒野,后被当地文人移至凤翔府孔庙保存,这是其首次有记载的迁移。唐末战乱中,凤翔孔庙遭毁,石鼓被弃于荒野,部分流失或受损,其中“乍原”鼓甚至被凿去顶部作为舂米工具,文字受损严重。
北宋仁宗庆历年间,时任凤翔府签判的苏轼发现残存石鼓,劝官府加以保护,但未获重视。至北宋英宗治平年间,金石学家向传师(一说司马光之父司马池)重新寻访,找回9件,唯独 “乍原”鼓仍下落不明。北宋徽宗大观年间,“乍原”鼓被找到,10件石鼓终于集齐。徽宗对石鼓极为珍视,命人将石鼓文描刻于木碑上供临摹,同时为保护原石,用黄金镶嵌石鼓文的字口,随后将石鼓从凤翔迁至汴京(今河南开封)的辟雍(太学附属机构)。北宋末年 “靖康之变”,金兵攻破汴京,石鼓被当作 “奇物”运至燕京(今北京),但黄金被剔去,石鼓再次遭损,随后被弃于荒野。
金世宗大定年间(1161-1189 年),石鼓被重新发现,移至中都(今北京)的国子学保存。此后元、明、清三代,石鼓一直在北京孔庙内存放。乾隆年间,清高宗命人仿刻10件石鼓,同时对原鼓进行清洗、整理,并撰写《御制石鼓文》,进一步确立了其“石刻之祖”的地位。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为避日军战火,故宫文物开始南迁,石鼓作为“国宝中的国宝”,于933随第一批文物从北京出发,经上海、南京,最终辗转至四川重庆、乐山等地,全程万里,被妥善封存于山洞中,避免了战火损毁。1945年抗战胜利后,石鼓从四川运回南京。1948年,国民党政权计划将部分文物运往台湾,因石鼓重达吨余,运输困难,最终留在南京。1950年,新中国成立后,石鼓被运回北京,重新安放于故宫博物院珍宝馆。
陈仓石鼓的流转轨迹,恰似一部浓缩的中国文物保护史,每一道裂痕都记录着文明传承的艰辛。石鼓的珍贵,更在于其文字所承载的历史信息。石鼓每面均凿刻文字,是中国现存最早的石刻文字,字体介于大篆与小篆之间,被称为“石鼓文”,既是研究汉字演变的实物资料,也是先秦文学的珍贵遗存。
每尊石鼓的名称取所刻诗篇的前两个字,即《吾车》《汧殹》《田车》《銮车》《霝雨》《乍原》《而师》《马荐》《吾水》《吴人》。每尊鼓文内容与《诗经》中的狩猎诗风格相似,每首诗十八、九句不等,均为四言诗,共十首,计718字。七百多字的石鼓文虽历经风化,现存仅四百余字可辨识,却为研究先秦时期的政治、军事、祭祀制度提供了第一手资料。
咸阳博物院陈列的这尊复制石鼓名为《吾车》,文字以四言诗形式,描述了秦公车马整备、率众围猎的场景,开篇“吾车既工,吾马既同。吾车既好,吾马既阜”,强调了车马装备的精良与队伍的整肃。又如“车工鼓”记载了秦王狩猎时车马仪仗的盛况,“田车鼓”描述了围猎场面的壮观,“銮车鼓”则记录了祭祀天地的礼仪。因鼓文内容系记述秦王出猎、祭祀等重大活动,因此又被称为“猎碣”。这些鼓文比文献记载更具现场感,让后人得以窥见战国时期秦国的社会风貌。
在书法家的眼中,石鼓文更是“书家第一法则”。其字体方正端庄,笔画遒劲凝重,既保留了大篆的古朴浑厚,又蕴含着小篆的规整匀称,被历代书法家奉为圭臬。唐代虞世南、欧阳询、褚遂良都曾临摹石鼓文,宋代苏轼、黄庭坚对其推崇备至,清代吴昌硕更是潜心钻研数十年,创造出独具一格的石鼓文书法风格。这种文字艺术的传承,让石鼓超越了单纯的文物范畴,成为连接古今的文化纽带。
如今,安详陈列的石鼓,早已不再是简简单单的石刻。它们是中华文明延续不绝的象征——在漫长的岁月里,无数人为之守护、研究、传承,让这组诞生于战国的石头,始终与民族的命运紧密相连。2013年,石鼓被列入《第三批禁止出境展览文物目录》,因其独一无二的历史价值,成为不可移动的文化坐标。凝视石鼓上那些模糊却坚韧的文字,仿佛能听见两千多年前的回响。它们见证了秦人的雄心壮志,经历了王朝的更迭兴衰,最终成为中华民族的精神图腾。(陈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