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子大同禅师:不许夜行,投明须到 (3)
发布时间:2025-07-26 02:58 浏览量:28
这一天,有僧人问大同禅师道:“一切声是佛声,是否?”
大同禅师道:“是。”
这个僧人道:“和尚莫㞘(尸+豖,音dū)沸碗鸣声。”
大同禅师一听,上前抓住他就打。
《涅槃经》曰:“一切众生皆有佛性。”
《大日经》曰:“一切音声皆是陀罗尼。”
并且法身无象应物现形,那么声音也是如此的啊。如果你能“虚心”聆听的话,自然一切声皆是佛声了。
不过如此道理,大同禅师岂有不懂之理。这僧设个问端,只是想让大同禅师跳入自己的问题中,进而好反驳而已。
㞘沸碗鸣声,这句话从古至今都有很多解释,且莫衷一是。
㞘沸碗鸣声,在禅宗典籍中多数时候写作碗鸣声、沸碗鸣、热碗鸣声等。
碗鸣声不是碗碰撞发出的声音,而是指禅师开示之言教。
碗鸣声在禅宗典籍中,是个贬义词。义即禅师之言教乃是废话、梦话、闲言语,是囿于言辞或经文的老婆禅话。
和尚莫㞘(尸+豖,音dū)沸碗鸣声,意即师父不要再说这些不中用的闲言语了。
自然,大同禅师看到这个僧人心中滞于言辞,执于碗鸣声,且随声而转,于是立即就使出了打之招数,以期能打掉他的执滞。
这个僧人一招失利,马上又换个话题问道:“粗言及细语,皆归第一义。是否?”
大同禅师依旧用一个字回答道:“是。”
这个僧人马上道:“唤和尚作一头驴得么?”
大同禅师一听,也是立即上前抓住他就打。
两人继续交锋后,都在给对方设下陷虎之机,都在等着对方钻进来。
《涅槃经》曰:“诸佛常软语,为众故说粗。粗语及软语,皆归第一义。”这个僧人用经中的话语来发问,自然是为后面的粗言作准备的。因为你如果回答说不是,可经中却又是明明白白如此宣讲的。你如果回答说是,那么我的粗言就会接踵而来,而且还是归于第一义的,你还得无可奈何的接受它。
大同禅师自然是深知对方之用意的,所以毫不犹豫的说是。我且卖身与你,且看你作何伎俩。
看到大同禅师答是,这个僧人马上抓住把柄道:“唤和尚作一头驴得么?”
既然粗言及软语皆归第一义,那么我把你唤作一头驴,也是第一义啊。
看到这个僧人不但囿于经文而且还曲解经文并且还自以为是,大同禅师自然毫不客气的再次施展出打之招数了。
这僧有头无尾,两番吃棒后,却无法使出看家本领出来应对大同禅师,看来,他确实要在挨打中才能学会打人啊。
既如此,这僧要如何作略,才能使得自己不挨打,并且显示出真实功夫出来呢?
宋朝禅宗第一高手圆悟克勤禅师评唱道:“这僧可惜许,有头无尾。当时等他拈棒,便与掀倒禅床。直饶投子全机,也须倒退三千里。”
对于这个公案,宋朝第一评论大师雪窦重显禅师作偈评唱道:“投子投子,机轮无阻。放一得二,同彼同此。可怜无限弄潮人,毕竟还落潮中死。忽然活,百川倒流闹聒聒。”
南北宋交际间的月堂道昌禅师评唱道:“高山可逾,大海可涉。投子投子,到处盘折。一切声是佛声,从他认我碗鸣。粗言归第一义,自要看渠㞘沸。唤作一头驴,正令生光辉。趁手打得走无路,咭嘹舌头何处归。”
这一天,一个僧人问大同禅师道:“请问师父,月未圆时如何?”
大同禅师道:“吞却三个四个。”
这个僧人又问道:“圆后如何?”
大同禅师道:“吐却七个八个。”
月未圆时,既指天上那个大家都能看见的月亮未圆时,也指禅僧苦苦追寻的那轮“真月”未圆时。
不过,既是真月,岂有是月非月之论?既是真月,岂有圆缺之相?既是真月,岂有明暗之别?
所以,月之阴晴圆缺,全是你一念妄心之分别,全是你妄情卜度之结果。但得妄心息妄情灭,真月自然显也圆也。
不过,纵使真月圆后,也急需吐却。若不吐却,则落眼成翳又显缺相也。
对于这个公案,北宋洞山晓聪禅师作偈评唱道:
七八虽然正好观,四三焉得便颟顸。
灵光万古辉天地,隐显寻常不用搏。
南宋石庵知玿禅师作偈评唱道:“投子投子,机轮无阻。要吞即吞,要吐即吐。若还殢齿粘牙,争得超今迈古。”
明末清初的天愚净宝禅师评唱道:“这则公案你若向吞吐处着倒,我知你未识投子。若问净宝月未圆时如何?遍界是光明。圆后如何?通身无向背。且道与投子相去多少?”
这一天,一个僧人问大同禅师道:“请问师父,三身中哪身说法?”
大同禅师没有吱声,而是在他面前弹指。
三身者,法身报身化身也。法身为毗卢遮那佛,报身为卢舍那佛,化身为释迦牟尼佛。
《华严经》云:“佛说、菩萨说、刹说、众生说、三世一切说。”并且常说炽然,说无间歇。
既如此,法身报身化身哪身不在滔滔不绝的说法呢?你自己听不见三身说法,于三身何干?
并且,当你问三身中哪身说法时,你就已经把三身分开了。须知三即是一,一即是三。唯是一法身,非二亦非三。
既然你不能听闻三身说法,那么我就在你的面前弹指说法,你还见么?响在你面前的弹指声你还闻么?如果你依旧既不闻也不见,你岂非有眼如盲有耳如聋之人。
而且,就算你弹指才见弹指才闻,依旧落二落三了。在未弹指前听闻,方有几分相应。
对于这个公案,北宋投子义青禅师作偈评唱道:
三身说法问端由,弹指轻轻海岳收。
金锁塔开红日晚,夜深人笑碧峰头。
明末尔密明澓禅师作偈评唱道:
鸟啼花落昧当人,说法何曾假数身。
折筋拈来旋北海,鱼虾方识水为亲。
明末清初的伴我净侣禅师作偈评唱道:
三更红日上西岩,带水和泥舞碧川。
欲觅溪桥酤酒者,白门闲静月娟娟。
这一天,一个僧人问大同禅师道:“请问师父,一大藏教还有奇特事也无?”
大同禅师道:“演出一大藏教。”
一大藏教的奇特事就是演出一大藏教,大同禅师此语可谓问在答中答在问中。
如果有人觉得这句话不好理解,那么换个主题,可能就一目了然了。
释迦摩尼出世还有奇特事也无?释迦摩尼出世就是最大的奇特事啊。因为所有的经律论戒定慧等等,都和释迦摩尼直接相关,所有的佛法,都归根于释迦摩尼。自然,要论奇特事的话,释迦摩尼出世本身就是最大的奇特事啊。
时间推移到了北宋后期,有僧人问黄龙悟新禅师道:“一大藏教还有奇特事也无?”
悟新禅师道:“演入一大藏教。”
南北宋交际间的大慧宗杲禅师评唱道:“演出演入则不无,二大老若是奇特事,三生六十劫也未梦见在。”
南北宋交际间的木庵安永禅师对此评唱道:“一出一入,半合半开。羸鹤翘寒木,狂猿啸古台。要知奇特事,当甚破草鞋。”
这一天,有僧人问大同禅师道:“不断烦恼而入涅槃时如何?”
大同禅师马上脸色一变呵斥道:“这个师僧好发业杀人。”
不断烦恼而入涅槃,出自《维摩诘经》。《维摩诘经》是佛教大乘经典,也是禅宗思想的重要源头之一。并且禅宗之机锋作略,其源头大都来自此经,可以说禅宗人士对《维摩诘经》是相当重视的。
不断烦恼而入涅槃之思想,不但被禅宗人士时常挂在嘴边,更成为了禅客们深入骨髓之思想。
可是,为什么有人问这个话语时,却要被大同禅师毫不客气的呵斥呢?
不断烦恼而入涅槃,这是大乘佛法思想,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而且这也是参禅悟道之士所要达到的目标之一。
所谓烦恼即涅槃,如果断掉烦恼,何来涅槃?
而不断烦恼而入涅槃,这是悟后之语。在不断烦恼而入涅槃之前,对于任何一个参禅悟道之士来讲,其实那是必须要断烦恼的。而且断掉烦恼的过程,那是相当漫长和艰辛的。你不经历长期而艰辛的断烦恼过程,你又如此能达至不断烦恼而入涅槃之境呢?
从古至今,很多人都想烦恼不断却又能深入涅槃的。最明显的话语就是济公和尚所说之“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了。这样一来,每个人都可以一边吃着肉喝着酒,一边拜佛念经了,都可以烦恼不断却又能深入涅槃了。
所以,大同禅师毫不客气的呵斥此类人为“发业杀人”。
对于这个公案,北宋末期的文殊心道禅师作偈评唱道:
这个师僧发人业,卖油老翁说向人。
啼得血流无用处,不如缄口过残春。
南北宋交际间的简堂行机禅师评唱道:“或有问山僧,不断烦恼而入涅槃时如何?劈面便掌。何故?见之不取,思之千里。”
元末明初的唯庵德然禅师评唱道:“投子只解裁长不能补短,行机只解补短不能裁长。或有问德然,只对他道:有水皆含月,无山不带云。”
大同禅师在投子山弘法三十余年,和江湖中人之问答颇多。大同禅师之禅法,总的来讲,其旨意高迈,而下语却简洁明快。我们可以从下面这些禅语中,再次领略到大同禅师之独特禅法。
僧人问:“如何是无情说法?”大同禅师云:“哑。”
僧人问:“请师说法。”大同禅师云:“教我说个什么?”
僧人问:“金锁未开时如何?”大同禅师云:“开也。”
僧人问:“还乡曲子,什么人唱得?”大同禅师抚掌。
僧人问:“才问便知时如何?”大同禅师云:“迟也。”
僧人问:“一尘含法界时如何?”大同禅师云:“早是数尘也。”
僧人问:“不将一物来时如何?”大同禅师云:“这个什么处得来?”
僧人问:“如何是一句子?”大同禅师云:“两句也。”
僧人问:“千里投师,乞师一接。”大同禅师云:“老僧今日腰痛。”
大同禅师自从进入投子山居住弘法,三十多年来都一直把投子山当作自己的唯一弘法阵地。
后梁乾化四年(公元914年)四月六日,一向身体很好的大同禅师忽然生病了。
弟子们得知师父生病了,都来到方丈室看望师父,并且提出要去请医生来给师父看病。
大同禅师马上制止道:“四大动作,聚散常程。汝等勿虑,吾自保矣。”
说完后,大同禅师就在禅床上跏趺而坐,随即就圆寂了。
大同禅师享年九十六岁,这个岁数,不论古今,都可谓长寿之人了。
大同禅师圆寂后,被朝廷敕与“慈济大师”之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