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里夫俗话说313：扯水枪与唧筒

“小时候的营生”——耍水枪，耍竹制水枪，是过去的小男儿多半干过的的。

水枪，在广安华蓥山区，多称之为“扯水枪”。扯水枪多用竹子作，不比现在的多用塑料。

扯水枪汲水的时候，要扯动活塞“后退”，是“扯”，所以叫“扯水枪”。活塞，古代叫“拶zā丝杖”：

《武经总要》前集《守城•猛油火柜》：“横筒内有拶丝杖,杖首缠散麻,厚寸半……。”

猛火油，石油。拶，迫也；挤压也。韩愈《雪诗》：“崩腾相排拶。”

扯水枪、水枪，古今通称为“唧筒”。“唧筒”在北宋初年就有记载。

敌若纵火焚楼堞，以瓮竹长一丈，锼去节，以生薄皮为袋，令贮水二、三石，将筒纳于袋内，急缚如唧筒，令将士三五人撮水口，急注之救火。——许洞（976—1015）《虎钤经》(1005)卷六

唧筒，用长竹，下开窍，以絮裹水杆（活塞杆），自窍汲水。——曾公亮（999—1078）《武经总要》（1044）前集《守城》

唧筒，是一种“泵”。唧筒是“汲入”与“喷（泵）射”的结合装置（form of suction-lift pumps）。

也就是说，“唧筒”的“唧”一身二任，兼“汲”与“射”两种功能。

唧，资悉切，入声精母〔z-〕。“唧”，象声词，本身不能显示“汲入、收摄、挹取”的意思，可以考虑与“摄、扱”的关系。摄，摄入，不谈；谈“扱”。

【扱】《广雅•释诂一》：“取也。”王念孙疏证：“扱之为言挹取也。”

扱，楚洽切（入洽初）。

或云：“唧”会不会是“汲、吸”的记音字？不可能；也可能。为什么？

说不可能，是因为“汲、吸”是“许及切（入缉晓）、居立切（入缉见）”，是喉音字，而“唧”是齿音。

说可能，是因为从“及”的字，有喉音，如：“扱”，有“迄及切”（入缉晓）、“乞及切”（入缉溪）等音读，还舌音初母等读音，如“扱靸钑馺䑥”等。舌音、齿音临近。也就是说，“汲、吸”可能有舌音一读失记。

或说，“唧”也可能是“激射”之“激”。可能性不大，因为“激”（吉历切；迄逆切。）是喉音字。现代唧筒（泵）或作“激筒”，是“唧、激”都舌面化后的结果。

在北宋初，唧，汲、吸都还没有舌面化。如果“汲、吸”有如“扱”之类读音，则“唧”与“汲、吸、扱”有可能音接近。

这是“唧”的“汲取”义。

再说“唧”的喷射义。

“唧”的“喷射”义，自然关联“弹tán→射”，不必细说。

所以唧筒的命名，是“汲-射”兼而有之。

第三，说说“泵”。

这个字出现很晚。黄河清先生《近代汉语辞源》：

1904年莫文畅《唐字调音英话•舟楫门》：“水泵：pump。”

泵，“吸入和排出流体的机械”，或作“水龙”。pump音译词或作“蓬铺、镑浦、帮浦、滂铺”等。

“泵”虽然可与“崩迸”等谐音关联，但“崩迸”只有“排出”而无“汲入”之义；与“鞴”（鞴鞲，风箱）非常接近。

如果考虑粤语拖拖拉拉之“揼”、川渝的“捹”（拽），再结合“迸、鞴”字，似乎据说来源于中荷兰语的pump与迸、揼、捹、鞴存在某种内在音义关系。

顺便说一句。黄河清先生《近代汉语辞源》“泵”主词条下罗列了“唧筒”，引1888年顾厚锟《日本新政考》卷一：“水力压缩机（附唧筒）一组”及1890年黄遵宪《日本国志》卷二十六“蒸汽机唧筒七”。作为现代意义上的“唧筒=泵”，固然可以，但 “唧筒”一词，却是早已出现了的。后来所用，是“旧瓶装新酒”，赋予了新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