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对视”展览出品人马莉莉：60分的作品我不会做

央广网长沙7月14日消息（记者郑晓蔚 郭振丹 见习记者何智康）2025年6月28日，对马莉莉来说是一个里程碑一样的日子。这位出品人发起并推动的“对视——湖湘文化与叶锦添新东方美学的时空重构”展览（以下简称“对视”展览）在湖南博物院一楼特展二厅盛大启幕。这场由湖南博物院携手艺术家叶锦添、湖南师范大学教授李建毛联袂打造的展览，从6月12日进场施工起，便在“不停爆改”的品质打磨中全速推进——小到展托高度的调整，大到空间布局的重构，每一处细节都经历着不厌其烦地反复修缮。最终，动人的图纸构想幻化为震撼的实景现场，“不可能的任务”落地为可触可感的“对视”。

如今“对视”展览开幕半月，观众循着口碑纷至沓来，社媒好评持续升温，不少人慨叹“不虚此行”。在展览筹备阶段马不停蹄的马莉莉，终于得以“歇歇脚”，有时间向央广网记者敞开心扉。那些藏在光影里的出品初心，那些浸在汗水里的幕后故事，随着她缓缓开启的话匣，得以向外界温暖传递。

“对视”展览出品人马莉莉（央广网发 受访者供图）

“对视”展览没有固定答案

每个人对艺术与历史的感知本就不同，无所谓高低，也无关平庸与否。

央广网记者：“对视展”的最大亮点在于将湖南博物院的湖湘文化与叶锦添的新东方美学进行深度融合，这一创意的萌生有着怎样的过程？

马莉莉：我自2015年开始，从事博物馆事业，常与多位馆长朋友交流探讨博物馆存在的意义——它不应止步于艺术殿堂的定位，更应成为公众认知与了解历史、与艺术对话的公共场景。

今年，我和湖南博物院院长段晓明探讨如何通过一场展览展现湖湘文化时，首先想到了马王堆这一核心文化IP。我本人是三国文化爱好者，对两汉文化同样痴迷，而叶锦添老师曾向我讲述其为电影《赤壁》创作服饰道具时的思路与历程。基于这些积累，我们萌生了将湖湘文化与新东方美学相融合的想法，这便是展览创意的缘起了。

央广网记者：“对视”这一展览名称十分引人瞩目，策展团队希望通过这两个字向观众传递怎样的意涵？

马莉莉：外界或许会认为，“对视”指向的是古今之间的对话，或是文物与艺术品的对话。但对我们而言，更重要的是促成观众与展览本身的一场“对视”。

我们策展组内部常说一个词，叫“照见自我”。常有观众问，这个展览究竟想表达什么、想传递什么？其实并没有固定答案。

当你置身展览，用眼睛带领“五感漂泊”——看到了，听到了，感受到了，沉淀出属于自己的思考与体悟，那便是你在这场展览中收获的独家答案。每个人对艺术与历史的感知本就不同，无所谓高低，也无关平庸与否。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觉得“对视”这个动作格外重要。

“对视”策展团队部分成员合影，左四为马莉莉，中间红衣者为叶锦添（央广网发 受访者供图）

我在工作中的定位是“赵云”

我既要有能力辅佐“主公”达成战略目标，也要能冲锋在前担当“先锋官”。

央广网记者：叶锦添先生在五月中旬首次与湘博文物见面时，您全程组织参与了探馆活动，其间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故事吗？

马莉莉：叶老师到访湖南博物院时，特意带来了出版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这是最早详细记载马王堆汉墓发掘过程、墓葬结构以及出土文物的专著。他说，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本书都被他带在身边，书页已被翻得破旧，不少页面都散了页。他坦言，自己过往许多创作灵感，都源于这本书。而当他真正走进湖南博物院，亲眼见到那些文物时，书中的图像仿佛一下子就“跳”了出来，跃然眼前——那些纹饰、那些造型，其实早已在他脑海里盘旋了无数遍。

央广网记者：整个策展过程中，您对自己的角色有着怎样的定位？

马莉莉：我曾对叶锦添老师说过，参与电影制作时，导演团队未必能完全实现您的创作构想。但在“对视”展览这部特殊的“电影”里，您和湖南师范大学李建毛教授是“双导演”，而我更像一名“制片人”。我最核心的职责，就是搭建起良好的创作平台，为两位“导演”的想法落地提供强力支撑。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是个三国迷，工作中常把自己比作“赵云”——既要有能力辅佐“主公”达成战略目标，也要能冲锋在前担当“先锋官”。“导演”的任何想法，我都会全力以赴推动实现。

马莉莉与两位策展人商讨展览细节（央广网发 受访者供图）

央广网记者：为了使观众获得更优质的观展体验，展览在布置过程中进行了大量细节优化，这些频繁的改动是否让您倍感压力？

马莉莉：开展前，我们在现场对作品、展具、环境不停“爆改”，为了让观众能更舒适地沉浸其中。比如最初设计的展托高度约40厘米，到了现场发现矮了，观众无法与展陈人偶形成自然的“对视”。于是我们当即决定把所有展托全部更换。这类“爆改”往往会影响整体施工进度，现场需要协调的环节也格外繁杂。对我们整个策展团队而言，将文物与当代艺术品并置呈现，无疑是一次全新的探索。无论是展览理念的架构，还是展陈设计、灯光氛围、场景音效等具体环节，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我们团队中既有顶尖的文物研究专家，也不乏“屡获国际殊荣”的舞台美学设计大师与场景灯光设计大师，我们整整23天工作在一起，紧密协作，相互激发，在实践现场不断探讨、攻克难题。即便如此，最终呈现仍难免有未尽之处，留有很多遗憾。

遇到困难时，确实有人劝我们适当降低标准，但我始终觉得，要么不做，要做就得让作品至少达到90分。我常说，60分的作品我不会做——我没有出品60分作品的能力。

我们都觉得像创造了一场奇迹

我很少见到一个展览能让这么多人倾注如此多的心血与努力。

央广网记者：从5月启动策展到6月顺利开展，短短一个多月完成了这项被视作“不可能的任务”，有哪些关键因素促成了这一切？

马莉莉：从6月12日工程进场到28日呈现完整现场，连我们自己都觉得像创造了一场奇迹。首先要感谢叶锦添老师团队的高度职业化——他们的执行力让我底气十足，我甚至感慨 “有一种速度叫叶锦添工作室速度”。当然，他们也常打趣说，“有一种靠谱叫莉莉挺靠谱”，这种默契协作是重要基石。

湖南博物院也提供了全力支持，为展览开了不少“绿灯”。按惯例，博物院施工到零点必须停工，但这次特意为我们开放了一周的通宵施工通道。馆方后勤维护部门全程待命保障，许多工作人员都在加班加点。记得开展前一晚，因人偶阵的玻璃经过“爆改”需要现场赶制，文物暂时处于需重点看护的状态，策展组的黄磊主任放心不下，守着文物整整一夜没合眼。正是这些专业力量拧成一股绳，才让“不可能”变成了现实。

马莉莉向央广网记者介绍“对视”展览中展出的文物（央广网见习记者 何智康 摄）

央广网记者：我注意到“对视”展览设置了很有创意的鸣谢墙，墙上列出了所有工作人员的名字，却唯独没有您自己，这是出于什么考虑？

马莉莉：“对视”展览采用了创新的“大电影场景”创作手法，所以鸣谢墙也做了创新——设计成电影结尾的滚动字幕。鸣谢墙除了向所有参与展览的工作人员表达谢意，更是想把那些共同奋战的感人瞬间凝固下来。说实话，我很少见到一个展览能让这么多人倾注如此多的心血与努力。

我的名字没有出现在上面，是因为我更像“幕后的幕后”。那么多幕后工作者默默付出，只为呈现一个能让大家“照见自我”的展览，相比之下，我的名字理应排在这些名字之后，藏在更深处。

不过我也盼着，将来能有机会把这些温暖的幕后故事一一写下来，让更多人知道他们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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