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回顾 | 在纸上还乡：一位作家的地域书写与精神突围

2025年盛夏的绍兴图书馆，当陈瑜站在越州讲坛的聚光灯下，台下听众或许不会想到，这位嵊州女作家手中那本《南方有味》，正承载着当代散文创作的重要命题——如何在地域书写中完成精神的涅槃重生。这场题为"从《南方有味》谈地域文化的个性化书写"的讲座，通过四个层层递进的精神维度，为读者勾勒出一条从乡土出发、穿越时空的文化寻根之路。

在文学地理学的视野中，嵊州这座古城犹如一枚被岁月浸透的邮票。"万年文化小黄山、千年剡溪唐诗路"的厚重积淀，在陈瑜笔下化作《越剧这条河流》中跨越百年的文化长卷。不同于传统乡土文学的静态描摹，她创造性地将个人记忆、历史考据与文化思辨熔于一炉，如同考古学家般在时光断层中发掘文化基因，又似诗人般将碎片化的历史瞬间淬炼成永恒的艺术晶体。

这种书写策略打破了地域文学常见的"博物馆式"陈列模式。当大多数作家还在重复"山水美、人情暖"的抒情套路时，陈瑜已悄然完成叙事范式的转型。她在《它们站在大地上》中构建的历史纵深与现实观照的二维空间，让竹雕艺人布满老茧的双手成为连接古今的桥梁，使地方风物升华为民族精神的物质载体。

"每个作家都需要掌握在宏大与幽微间穿行的技术"，这句话道破了当代散文创作的玄机。陈瑜深谙此道，她在《它们站在大地上》里，通过对汉代木刺残片 “笔墨优雅” 的描写，延伸至对古越国 “正儿八经” 的想象；从一粒稻米的生长史，推演到长江流域稻作文明的兴衰脉络。从万年的稻作文明，落实到我大舅、我爷爷、阿毛伯伯等个体命运的生存史。这种“在宏大与幽微间穿行”的叙事策略，使文本既保持了散文的灵动性，又具备了历史哲学的深度。同时，以第一人称的 “我” 介入叙事，将个人的考古兴趣与普世的文明思考结合，使读者在 “我” 的视角中感受历史的温度与思想的张力。

《剡茶生生》里将一片茶叶的沉浮与千年茶道文化的兴衰相勾连，在《竹上风雅》中透过一位非遗传承人的刻刀折射整个民族的手艺传承。这种以小见大的叙事智慧，让她的文字既保持了散文的细腻质感，又获得了思想穿透力。

在处理地方性知识时，陈瑜展现出惊人的转化能力。她不是简单罗列嵊州的地理标志和文化符号，而是通过感官叙事与工艺美学的交织，让辉白茶的清香、竹雕的纹理都成为可触摸的文化密码。这种写作实践印证了本雅明的洞见：“真正的艺术品都是可感的，但感知本身必须被思想照亮。”

当文学日益陷入技术主义的泥沼，陈瑜坚守着散文的向美本性。她坚信"文章有三层美"，在《竹上风雅》中对竹雕艺人工作场景的描摹，既有视觉上的光影交错，又有听觉上的刻刀与竹材的对话，更有心灵深处的震颤。这种多维度的美感营造，使她的文字超越了地域限制，直抵人类共通的情感体验。

更为珍贵的是，陈瑜始终保持着对真实的敬畏。她拒绝将散文异化为风景明信片式的消费符号，在《越剧这条河流》中不惜笔墨探讨戏曲艺术的现代转型困境。这种直面现实的勇气，让她的地域书写具有了思想史的价值维度，正如钱理群所言：“真正的乡土文学应该既是地方的，又是中国的，更是世界的。”

讲座尾声，陈瑜引用福克纳“邮票故乡”的比喻，却赋予其新的时代内涵。在全球化与数字化的双重冲击下，她的写作实践呈现出双重突围姿态：既突破地域文化的自足性，又抵抗技术理性的同质化。当AI开始模仿人类写作时，她坚信“人的生命体验不可复制”，这种坚守不是怀旧情绪的宣泄，而是对文学本质的深刻认知。

从嵊州到世界，陈瑜用文字搭建起一座文化桥梁。她的创作启示我们：真正的地域书写不应是地理疆域的简单复制，而应是精神原乡的创造性转化。在这个意义上，《南方有味》不仅是一部散文集，更是一份关于如何在全球化时代安顿文化乡愁的答卷。

当讲座结束的掌声响起，百里之外的剡溪正静静流淌。这条见证过无数文人墨客的河流，如今在陈瑜的笔下获得了新的文学生命。或许，这就是地域书写的终极意义——不是将故乡囚禁在文字里，而是让它在更广阔的精神时空中获得永生。

信息来源：社会教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