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电影,放下键盘,不做谋杀的递刀者
发布时间:2025-07-08 19:45 浏览量:27
电影《恶意》的海报上,张小斐饰演的叶攀被一个鼠标光标刺中心脏,背后的影子里,鼠标变成了利刃。
恶意滋生在互联网的每个角落,恶意能杀人。但看客永远不会从中吸取教训,像一群白蚁啃噬一具骨头,吃干抹净,然后寻找下一个目标猎物。
张小斐说她有时会口误,把《恶意》说成“善意”。善恶本就是一体两面,网络上群情激昂、自以为秉持正义的人,很多时候却成了受情绪操控的棋子。现实中的反转远比电影里的多,我们能做的就是保持理智和审慎,对发送到网络上的每一句话负责。
陈思诚把《恶意》称为一部 “ 社会实验性作品 ” : “ 创作者怎么跟时代共舞,言必由衷非常重要。很多人都曾被舆情所困。阮玲玉说的 ‘ 人言可畏 ’ 尚且是在纸媒时代,现在每个人都有一把剑。 ”“ 我希望能为这个时代留下一个注脚,对我自己也是一个交代。 ”
《恶意》中的很多台词,都来自主创的切身感触。近日娱理工作室先后对话《恶意》编剧、监制陈思诚,导演来牧宽、姚文逸,了解这部 “ 社会手术刀 ” 般的电影是如何刺破现实、直抵人心的。
《恶意》源于一篇获奖小说, 2021 年确定拍电影,剧本打磨了很久。临开机前两天的时候,监制陈思诚带着所有演员做围读,从早到晚重新梳理了每个人物,借叶攀之口道出了很多他对网络的感触。
陈思诚也算是个老网民, 1997 年家里买了一台天琴 959 台式机,用一个 “ 猫 ” 上网。他和 90 年代的其他网民一样,对互联网冲浪充满新鲜和好奇,也会在 BBS 上真挚地交友。后来随着他踏入影视行业,从演员转型渐渐成长为一位成熟的导演,他在网络上变得低调,舆论环境也在翻天覆地地变化。
“ 很多误解,很多曲解,不管是有目的性的,还是无意义的恶,很多时候只是为了宣泄情绪,然后积少成多的恶意会在指尖蔓延开来。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每次看到一些戏剧化事件,你都会想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推动着这些事,他们有没有想过这样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伤害? ”
面对产业的一些困境,陈思诚亦有焦虑。 “ 我一直说趁现在还有表达的机会,我们就表达。 ” 在他的作品序列里,他会把《恶意》归结为一部 “ 对自己的心有交代 ” 的电影。
身边事其实并不好拍,因为每个观众都有发言权和评判权。电影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像《恶意》这样的电影,须找到一个虚和实之间的度。主创们一致认同要用类型片来包装这样一个现实主义基底的文本,在真实的基础上,增强电影的可看性。
“ 剧本的难点在于要找到一个强有力的抓手 ” ,陈思诚说, “ 因为这个故事里没有一个所谓的反派,正因为它的无形,你发力出去就很容易打到空气里。好像你有浑身的力气,但你不知道如何施展。 ”
片中先后呈现了三个 “ 恶女 ” ,但并不是有意营造出来的情节上的反转,而是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剥开真相,是真实人性上的反转。
“ 以一个案件的视角切入进去,然后发现案件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案件背后的人和这个案件怎么在网络舆论中发酵。我们要让观众相信女主角的判断,跟着她的判断产生自己的判断,到后面慢慢发现,在某一个时刻,我们自己也陷入到了被情绪所左右,或者是某种集体无意识当中。到最后影片结束抽离出来的时候,你会发现这才是心理上最惊悚的时刻,我们每个人都参与到了这场叙事当中。
这也是在模拟现在海量碎片化信息的时代,我们做了一个巨大的信息过载。观众可能一开始也不会过多思考,天然被带着走,最后会发现我们追求真相的目的是如此强烈,但带来的结果反而是看不清真相了。 ” 导演姚文逸说。
《恶意》以精细的视听设计,将手机互联网时代的日常打造出心理惊悚氛围。
比如张小斐第二次到校园演讲时,很多发光的手机把叶攀包围起来,海啸似的声音从后往前推,鲜血从叶攀的头上流下,都是人物内心外化的体现。在表现网络舆论传播时,用了电子感、病毒感的配乐。电影大部分都是偏冷调的,到最后晨晨向叶攀坦白、小女孩静静独自录视频、静静和护士李悦坐在天台上吃冰淇淋的戏份时,画面和影院都转向暖调,给人一种平行时空、美好得不真切的感觉。
“ 我们并不是想让观众感到一惊一乍,而是希望通过这些方式来把观众拉进主人公的内心,体会到主人公的感受。我们并不是强化现实世界的好或不好,我们希望观众能代入每个人自己的想法,留下片刻的思考。 ” 导演来牧宽说。
张小斐在《恶意》中挑战了一个非喜剧的、有复杂度和立体度的媒体人角色。陈思诚称很早就想和张小斐合作,因为她身上有一种不确定性,很适合叶攀这个角色。
“ 这个角色其实很不好演 ” ,来牧宽说, “ 因为故事的前三分之二她都是跟着所谓的真相去走,她的主动性都来自不断出现的新信息,没想到小斐塑造出了一个这么好的角色,她不仅有很强的职业感,同时也把人性的东西把握得很好,她是叶攀最好的人选,没有之一。 ” 来牧宽说。
姚文逸也很感谢张小斐的诠释, “ 小斐选择去挑战一个有灰度的角色,我们觉得这是很勇敢的一件事。可能之前很多人对小斐的认知是喜剧女演员,或者是一个柔软的人,叶攀这个角色既有内心感性、柔软的一面,也有很强大、很职业的一面。作为媒体人,她既对新闻理想有坚守,也不得不在流量和快节奏信息时代里有内心的撕扯和挣扎,这些她都细腻地演绎出来了。 ”
梅婷饰演痛失爱女的母亲尤茜。来牧宽回忆说, “ 这个角色有远高于其他角色的极致感,梅婷老师的很多场戏都是大开大合、情绪浓烈的。
我记得开机后我们拍的第一场戏,就是叶攀去尤茜家,那时候尤茜刚刚经历前一晚女儿坠楼身亡。我不知道梅婷老师做了多少功课,但就在全片第一场戏里,在大家还在磨合的时候,她迅速把所有人带进了非常悲伤、沉重的情绪里面。包括后面尤茜要跳楼那场戏,我觉得她也不是要放弃生命,而是展现出一个母亲的绝望和刚强,梅婷老师演出了丰富的情绪内涵。 ”
《恶意》少有地集结了一个大部分主角是女性、横跨不同年龄段的实力阵容。张小斐、梅婷、陈雨锶、杨恩又、李庚希看起来每个人都有 “ 恶 ” 的一面,而拨开舆论的迷雾后再去看,她们都有善良坚韧的底色。
一些熟悉的面孔客串出演了片中的网络 KOL ,比如王勉结合故事情节即兴创作了弹唱脱口秀,给这个基调有些沉重的故事增添了烟火气和荒诞性。这也像极了我们的日常,人命关天的新闻事件,到了坊间变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
《人生大事》里古灵精怪的小女娃杨恩又长大一些了,在《恶意》中饰演患病的小女孩静静。正片最后一场戏是静静独自录的一段视频,成为很多观众的泪点。
来牧宽导演回忆,这场对演员来说挑战很大的大段自白戏份,拍摄时是一条过的,一切宛若天成 ——
这场戏在开机不久后就拍过,原本的场景是在医院里,但拍完主创觉得电影结尾还是应该更阳光一点,于是在杨恩又杀青的那天换了场景重拍。因为之前拍过,恩又已经完全熟记了台词,然后她又从头到尾完整地演完了和妈妈、和护士的戏份,当天也刚拍完跟陈雨锶在露台上一起吃冰淇淋的戏,恩又自己对这个角色的命运有了非常深切的共情和感触。所以当天谁都没给她讲戏,就让她安安静静地准备,她一遍就投入地完成了表演,让监视器后的主创们都泪流满面。
《恶意》和《消失的她》创作模式类似,也是陈思诚担任监制和编剧,两位年轻导演发挥各自长板,联袂执导。陈思诚开创了一种新的监制模式,能够高效地调动集体创作,同时又深度参与和把控品质。
有人说陈思诚是电影界的产品经理,言下之意就是他更注重作品的商业属性。对此陈思诚对娱理工作室坦言, “ 其实公司大部分项目我都是参与编剧的,甚至是主要发起者,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也是非常 ‘ 作者 ’ 的。
古今中外大部分艺术家在他们生活的年代,他们的作品当时都是通俗的、流行的,“大众”并非是艺术的对立面。
我认为异于常人的、忠于自我表达的都是艺术。电影发展一百多年,你再想去创立一种风格,开宗立派,几无可能。不能故事还没讲好,人物还没立住,就要追求风格,这就是本末倒置了。”
陈思诚是想突破的。比如在卖座的“唐探”系列、“误杀”系列之外,他会拍《解密》这样用重工业级制作实现作者风格和表达的电影,也会创作《三大队》《恶意》《 10 间敢死队》等类型题材多元的作品。但变化就意味着打破稳定,意味着要有所冒险。
“我永远不向后看,我永远向前看,我的片子不管费了多少心力,拍完了它就留在那儿了。我既不会去回顾,沾沾自喜,更不会怨天尤人,觉得为什么没达到目标。有什么可蹉跎的,有什么可拧巴的,你的生命还是要往前走的,好的成绩、不好的成绩都会转化成你的营养。
也许某一天我就彻底不想表达了,我是一个时刻做好失去一切准备的人,因为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意外了。目前就尽量让自己的每一天都无怨无悔,至少现在我还有探究很多新类型的欲望。”陈思诚现在已在组里拍摄新片,之后还有三四个待开机项目。
《恶意》仍在全国上映中。如果这部电影能让很多人重新审视将在手机里发出去的评论,让网络风气变得更好一些,就算这部电影最大的成功。
“希望这部电影看完会让人觉得跟自己有一个连接,跟当下有一个连接。电影看完之后,你可能发现这个故事才刚刚开始——如果你好奇的话,欢迎来看看它。”两位导演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