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巘《承晋斋积闻录》之一

大家好！今天我们开始分享梁巘的《承晋斋积闻录》。

《承晋斋积闻录》是清梁巘著书法论丛，一卷， 书学论著，清梁巘撰。本书以语录和笔记体为主，对有关书法的执笔、学书、品评乃至砚墨、印章等均有论述。本书体便，以语录和笔记体为主，语气和持论，皆多推敲，用语精审，应是梁本人的论书笔记。

下面我们来看原文：

【原文1】

执笔论

书大字，笔锋须瘦硬。盖笔锋瘦硬，落纸时极力揉挫，沈着而不肥浊，否则肥浊矣。观东坡《罗池庙》，山谷《戏米元章帖》，皆瘦硬笔锋所书，故或挫或提，肥瘦如意，必非秃笔书，秃笔无此锋芒。

【今译1】

执笔论

书写大字时，笔锋必须瘦硬。因为笔锋瘦硬，落纸时才能尽力揉按顿挫，使笔画沉稳扎实而不肥腻浑浊，否则就会显得肥浊无力。看苏轼的《罗池庙碑》、黄庭坚的《戏米元章帖》，都是用瘦硬笔锋书写的，所以无论是顿挫还是提按，笔画肥瘦都能随心所欲，这必定不是秃笔所能做到的，秃笔没有这样的锋芒。

【原文2】

吾少年学苏、米，意气轩举，多有欺人之概，晚年结构渐密，收束自然，往往近赵，而不知者以为降格。

【今译2】

我年轻时学习苏轼、米芾的书法，笔意气势豪放张扬，多有盛气凌人的态势；晚年书法结构逐渐绵密，收笔自然，往往接近赵孟頫的风格，而不了解的人认为这是格调降低了。

【原文3】

今客告余曰:“子字去褊笔则更佳”。盖谓吾字画出锋下笔处有尖也，而不知吾之好处正在此。余历观晋右军、唐欧、虞、宋苏、黄法帖，及元明赵、董二公真迹，未有不出锋者，特徐浩辈多折笔稍藏锋耳，而亦何尝不贵出锋乎?使字字皆成秃头，笔笔皆似刻成，木强机滞而神不存，又何书之足言。

【今译3】

近日有客人对我说：“您的字去掉‘褊笔’会更好。”他所谓的“褊笔”，大概是指我写字时笔画出锋和下笔处有尖锋，却不知我的书法好处正在于此。我遍观东晋王羲之、唐代欧阳询、虞世南，宋代苏轼、黄庭坚的法帖，以及元代赵孟頫、明代董其昌的真迹，没有不出锋的——只是徐浩等人多用折笔，稍显藏锋，但又何尝不重视出锋呢？假使字字都写成秃头，笔笔都像刻出来一样僵直，笔法生硬、生机停滞而神韵不存，这样的书法又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原文4】

此等议论皆因不见古人之故。我国朝书家张得天、汪退谷而外，吾无多让焉。

【今译4】

这种议论都是因为没见过古人真迹的缘故。本朝（清朝）书家中，除了张得天（张照）、汪退谷（汪由敦）之外，我自认为不比其他人差。

【原文5】

古今法帖论

怀素《圣母帖》，圆浑古茂，多带章草，是其晚年笔，较《自叙帖》更佳。盖《自叙帖》犹极力纵横，而此则浑古自然矣。

【今译5】

古今法帖论

怀素的《圣母帖》，笔势圆转浑厚、古朴苍茂，多处带有章草的意味，这是他晚年的作品，比《自叙帖》更为精妙。大概因为《自叙帖》还在极力展现纵横奔放的气势，而《圣母帖》却呈现出浑厚古朴、自然天成的境界。

【原文6】

智永《千字文》真书，其散者煞有意趣，其紧者圆静平和，若不着力，然此等境界最是难到。

【今译6】

智永的《千字文》楷书，笔画舒展的部分极有意趣，结构紧凑的部分圆融宁静、平和自然，看似毫不费力，然而这种境界最难以达到。

【原文7】

索靖《出师颂》草书，沉着峭劲，古厚谨严，欧书多脱胎于此。又当拖开处拖开，当收紧处仍自收紧，不令松懈。

【今译7】

索靖的《出师颂》草书，风格沉稳刚健、古朴厚重且严谨细密，欧阳询的书法多从此脱胎而来。此帖该舒展处尽情舒展，该收紧处依然收束紧实，毫不松散懈怠。

【原文8】

《出师颂》横平竖直，钩点挑剔，一丝不走。吾等学书以此为圭臬，则无失矣。右军《十七帖》亦此法。

【今译8】

《出师颂》中横画平稳、竖画挺直，钩画、点画等笔法精准利落，一丝不差。我们学习书法若以此为准则，就不会出错了。王羲之的《十七帖》也遵循这一法则。

【原文9】

《云麾碑》通体逸笔，有“天马行空"之概，如善作文者，本乎性灵，纯是天分使然。

【今译9】

《云麾碑》全篇用笔洒脱俊逸，有“天马行空”的豪迈气概，如同擅长写文章的人，依托天性灵慧，全凭天分自然而成。

【原文10】

北海《云麾将军李秀碑》较《李思训碑》更紧，有王大令笔意。今碑止存二柱础，虽残缺而神韵自在，可宝也。

【今译10】

北海（李邕）所书的《云麾将军李秀碑》比《李思训碑》笔法更为紧凑，带有王献之的笔意。如今此碑仅存两块柱础，虽残缺不全但神韵犹存，堪称珍宝。

【原文11】

北海《麓山寺碑》虽经镵洗，神采已非，而骨格坚劲，较《云麾》为胜。明俞仲蔚已言之，当以《云麾》法学之耳。《麓山寺》后《云碑》十年而出，骨力尤厚，……赵松雪全师此而趋秀媚，所以不能及也。

【今译11】

北海的《麓山寺碑》虽历经凿刻洗磨，神采已不复当年，但骨架笔力坚劲峭拔，比《云麾碑》更胜一筹。明代俞仲蔚已提及这一点，应当以《云麾碑》的笔法为学习范本。《麓山寺碑》比《云麾碑》晚十年写成，骨力更为厚重……赵松雪（赵孟頫）书法全然师法此碑却趋向秀媚一路，因此未能超越李邕。

【原文12】

《云麾碑》尚飘，至《麓山寺》极沉着矣。

【今译12】

《云麾碑》的风格尚且偏向飘逸，到了《麓山寺碑》则极其沉稳庄重。

【原文13】

古人于书，大抵晚岁归于平淡，而含浑收敛，多若不经意不用力者，无复少年习代矣。

【今译13】

古人对于书法，大多在晚年渐趋平淡，笔法含蓄浑厚、收束凝练，多有看似漫不经心、不加雕琢的意趣，不再有年轻时的刻意习气了。

【原文14】

评书帖

晋人后，智永圆劲秀拔，蕴藉浑穆，其去右军，如颜之于孔。智永、虞世南、赵孟頫皆尚圆韵含蓄，是为一派。

【今译14】

评书帖

晋代书家之后，智永的书法圆润刚劲、秀丽挺拔，含蓄深沉、浑厚肃穆，他与王羲之的差距，就如同颜回与孔子的差距。智永、虞世南、赵孟頫皆崇尚圆转韵致、含蓄内敛的书风，可视为同一流派。

【原文15】

不得执笔法，虽极作横撑苍老状，总属皮相。得执笔法，临摹八方，转折皆沉着峭健，不仅袭其貌。

【今译15】

如果不掌握执笔法，即便极力作出横撑苍老的样子，终究只是徒有其表。掌握了执笔法，临摹时无论向哪个方向运笔，转折处都会沉稳刚健，而不仅仅是模仿字形外貌。

【原文16】

《半截》、《兰亭》二碑，身份最高，须从欧、李写久，方能临摹得动。

【今译16】

《半截碑》《兰亭序》这两种碑帖，格调最为高雅，需要临摹欧阳询、李邕的书法很久之后，才能有能力去临摹它们。

梁巘的《承晋斋积闻录》将分五集讲解，本集到此，未完待续。

如果本专辑对您有所帮助，欢迎转发、分享，让更多的朋友受益。感谢您的阅读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