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川西之旅

发布时间:2024-09-04 15:52  浏览量:28

记忆尘封久了,再要拾起便难了。回想起多年前的往事,就仿佛在雾里看花,模糊不清。方才意识到有些东西错过就是错过了,就连记忆也是。

所以,总归是要写点什么的吧。就当祭奠我那渐行渐远的记忆。

2017年,7月中旬,妈妈和姨妈一拍即合,山东出发,成都会合,开启了为期18天的旅行。最后同行的总共五个人,一辆车刚刚好。多年之后,每当我再看到姨妈的这辆小车,我总会感到莫名地亲切。毕竟,也都是自驾路上同甘共苦的“战友”了。

康定:黑夜中的灯光

从成都出发后,驱车行至康定。在路上,就能远远地看到山上排列的几个大字“康定情歌”。“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呦,端端溜溜地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呦”,奔放的音律响彻天际,响遏行云。远山,你们可曾听到我们的召唤?

川西的山和北方很不同,山的垂直高度看起来不高,感觉能从山底直接跑到山顶上。山上只有草,没有树,就像一条绿色的毛毯严丝合缝地贴在此起彼伏的土丘上。山顶离天空很近,白云是山的一顶帽子,影子是帽檐下的阴凉。

康定,藏语称为“打折多”,意为打曲(雅拉河)、折曲(折多河)两河交汇处。作为川藏咽喉、茶马古道重镇,康定自古以来就是康巴藏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和交通枢纽。

我们只在康定停留了一晚,我记不住具体的位置,只记得饭店门口就是折多河,水流湍急,激起阵阵水花,一往无前。

独立桥头,放眼望去,灯火阑珊,夜色如洗,万事万物一片祥和。谁能想到,百年前,这里人烟稀少,也曾受过战火洗礼。今日的文明建立在往日的废墟之上,没有不能改变的,只看时间的造化了。灯光映照下,一片碧绿,我看不到它平静时的样子,它也不在意我们的目光,而只是揣着往来人们的思绪奔向了远方。

吃过晚饭,漫步在灯火璀璨的小城路上,在琳琅满目的店铺间,一眼就看到了“山东煎饼”的店铺。在得知我们从山东一路开车过来后,老板感叹道:“这得开几天哪?几千公里啊。”几句寒暄后,又是静默。远隔千里,可有思乡之情?回乡的路又怎能简单的用时间来衡量呢?

康定,康定,取一个康乐安定之意。希望不管来自哪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能“吾心安处是吾乡”吧。

河流的正对面,漆黑一片,是山吧?看不清。但那隐约的有灯光闪烁,就仿佛群星点缀一般。我们在猜那灯光是什么,是山上的住户吗?还是简单的装饰物呢?黑夜有个好处,虽然什么也看不清,但总是为我们留下想象的空间。

我们第二日就驾车离开了,没有多加停留。所以我们至今也不知那漆黑一片中的灯光到底是什么。但没有答案往往就是最好的结局。因为那黑夜里闪烁的灯光在我心中已成为了康定最好的名片——神秘而浪漫。

亚丁:没爬上的山顶

下一站我们前往的是稻城亚丁。它位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稻城县香格里拉镇,平均海拔4000米左右。景区内主要是由“仙乃日、央迈勇、夏诺多吉”三座神山和周围的河流、湖泊和高山草甸组成。它是被国际友人誉为“水蓝色星球上的最后一片净土”。登山有三条路线,我们具体走的哪条我记不得了,但反正最终我们都没登顶,也是留有遗憾了吧。

7月22日,早上5点,我们准备登山。哪怕是7月,这里温度也极低,我们穿着轻薄的羽绒服,坐上了前往景区的车。爬山前,听当地导游给我们介绍,这里的山在他们当地人眼中是神山,神圣而不容侵犯。我依稀记得他说话时虔诚的神情,对那时的我来说多少有些触动,我仿佛隐隐约约窥见了一个我从未了解过的神圣领域。

远山云雾缭绕,太阳不曾露面。薄雾下的雪山如同未出闺阁的少女,腼腆且羞涩。顺着雪山一条小河蜿蜒而下,就水灵灵的在一片广原中显现身来。水声泠泠,清澈见底。水极浅,河底有各具形态的石子,静静地注视着往来路上过客匆匆。

我喜欢收集旅行途中不同水域的石子。于是乎现在我的书架上,来自不同地方的大大小小的石子安安静静地躺着。有时我也会在想,它们是否也会在诉说着各自的故事,炫耀着身上不同的印记。

我们顺着路边的游客小路缓缓前行。道路泥泞,一深一浅。空气中混杂着马粪和草的清冽香气。海拔逐渐升高,我们气喘吁吁。同行的一位叔叔不喜欢爬山,在山脚下就说不上去了,拎下包,席地而坐。剩下的人除我和姨妈外,也走得极为费力。当地景区可提供马匹,协助游客登顶。一匹马好像当时是三百元。我们询问了一位骑着马往山下走的游客,她告诉我们若是步行上去,可能半天也登不到顶。但在马背上悠然地坐上了山顶,登山又有什么意思呢?

最后,因为高反等各种原因,我们还是没继续往上走,就原路折返了。在山脚下,远远地就看到我的那位叔叔,拿着一个大鸡腿,在路边啃了起来。我们一哄而上,抢鸡腿的抢鸡腿,清库存的清库存。所以,可想而知,我们五个人就在那众目睽睽之下,在路边徒手撕起了德州扒鸡。回头率极高的一顿饭,也是吃得不亦乐乎。

所以,旅行的意义难道只是爬上山顶吗?我想用一顿德州扒鸡就能理解的事情,就没那么复杂了。

色达:“最好的世界”

继续往北走,7月26日,我们来到甘孜藏族自治州的西北部的色达县。县名据说是因早年曾在色塘发现一马形黄金而得名,故有“金马”之称。古藏族有六大氏族,分别是赛、穆、董、东、查和祝。其中,董氏族在色达此地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

车子不能开到山上,我们步行走进了喇荣沟。在这个由矮山围绕的山沟中,数以万计的红房子没有规律地排列着,在山脚下一眼望去,心中难掩震撼。我相信,如果从空中俯看,一定会看到在广袤绿地上的一片“红色海洋”。没来色达之前,我一直觉得红色象征着喜庆与欢乐。但看过色达的宁玛红后,我感受到的只有肃静与庄重。

喇荣沟就是色达喇荣寺五明佛学院的所在地,每年有无数来自全国各地的僧侣和尼姑前往色达学习藏传佛教。那些红房子就是他们的住所和学习的地方。

藏传佛教主要有四大教派,分别是宁玛派(红教)、萨迦派(花教)、噶举派(白教)、格鲁派(黄教)。而色达则是属于藏传佛教的宁玛派,该教派的信徒们通常穿着红色的袈裟,所以宁玛派也称为“红教”。

除了信徒们外,这里也有不少当地的原住民,但大多都集中在山脚下居住。我们找了当地的一家藏民,想要包车上山顶。他们的房子大多都是两层,二楼住人,且家中条件都相当不错。大人们在谈车价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口,看着院中的一头小牛卖力地将身体的重量向一侧倾去,想要以此来挣脱脖子上的绳索。起初还有疑惑。而不一会儿,家中的老奶奶前来为它解开了绳索,只见它冲到了一旁大母牛的身下,仰头迫不及待地吮吸着奶汁。这时才知道原来它是饿了。后来听家中主人说,小牛2岁,母牛已经50岁了,真是好大的年龄差呀。

我们在一旁看着小牛笑,老奶奶望着我们笑。她不懂汉语,没有交流。我们都不知道彼此在笑什么,但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让笑容挂在了脸上。

到了山顶,那里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信徒们大多都来此念经学佛。他们有的匍匐于地,有的念经作法,都各忙各的不与游客搭话。不少僧侣年纪颇长,双手合十。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了峥嵘的痕迹,沟壑纵横外亦别有一番风韵。周围游客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不少孩童追逐打闹。但仿佛有一层屏障,将僧侣们与我们隔离开来,在嘈杂声中,他们依旧闭着双眼,念着佛经。我猜,他们的思绪已飘至天国。

如今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我也会想,在一旁玩耍的孩童终会老去,也会让岁月磨平了棱角,那时的他们是否也会向这些僧侣们一样安静而祥和……我不知,但时间知道。

理论上,我是个无神论者。但当我置身于佛音绕梁的“红海”中,当我看到衣衫褴褛匍匐于地的人们时,你当真没有不去相信的理由。也许,不信都已然成为了一种亵渎。

曾经有人问我:“信仰有什么用?”当时我也是支支吾吾说不清,因为在心底多多少少也有些许怀疑。

而从色达回来后的这七年的时间里,我去过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佛教、道教圣地,也见过很多拜佛上香的人们。但我都在极少再看到和色达红房子里僧侣一样清澈且幽静的眼眸。现在,如果再有人问我“信仰有什么用”,也许我能够给出一个我心中积攒已久的答案——因为相信,所以存在;只要被认定存在,哪怕虚幻都是真实。

从山上下来后,在山脚下有一群当地的孩子,追着我们游客要东西,甚至我喝过的饮料瓶都被他们拿了去。我心中确实是有些失望的,可悲的倒不是其行为本身,而是孩子背后家长的纵容与怂恿,到底是谁在操控他们的清澈的童年啊!更何况是在这佛教圣地,宁玛派作为藏传佛教中最古老的一个教派,本就主张“体性本净,自性顿成,大悲周遍”。心的本体本来清净无染,空寂灵明。心的自体本具光明,本有觉性。心的妙用无所不在,能够随缘显现。可就在这“体性本净”的圣地,利益的魔爪却将一个个涉世未深的心灵拖向迷妄的秽土,这怎么不让人心凉呢?

但心凉过后,我们又能做什么,光明与黑暗并存,真理与谬误共在。就像莱布尼茨说的那样:“一个完美的世界并不是没有一点阴影,而应该是像一幅美丽的图画一样,每一处阴影都有它的作用,来衬托和构成整幅画的完美。”所以有什么值得悲哀的呢?“上帝”或许知道一切呢。姑且就认为是“最好世界”吧。

玛曲:亘古的繁星

离开色达后,我们继续北行。中途一晚行至玛曲,我们便打算在此地投宿。

当时已经七八点了。天色已晚,而车行于旷野之中。周遭没有灯光,开着前车灯,隐隐约约中只能看到道路两旁的杂草。我们就仿佛是地球上最后的人类,孤独前行,没有退路。

远远地终于看到小镇上的灯光了,而此时开车的叔叔突然把车停了下来,将天窗打开。我刚睡了一路,睡眼朦胧中,抬起了头,便看到漆黑的夜空中闪烁着无数的繁星。头一旦仰了起来,就不会再低下了。我将头从车窗中伸了出来,仰着头想要将每一颗星星都纳入我的眼中,我十分惊异于那么多颗星星可以同时出现在同一片黑夜里。因为我从未见过如此景象:星星们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个天幕,闪烁着亘古遥远的光芒。

风吹动着车灯下摇曳的杂草,我们置身于大自然的苍凉之中,却又在点点星光的映射下寻到了些许温存之意。黑夜与原野剑拔弩张,它们互不相让,却又融为一体。

后来,我了解到我们人类肉眼看到的星星大多数都是几千年甚至几万年前恒星发射出来的光。这就意味着我们看到的星星实际上是它们过去的模样,它们很有可能早就不存在了。所以,什么是真实存在的呢? 我不是哲学家,不想去争论存在物的定义。但我知道的是那一晚的星光将会永远的留存在我们的心间,哪怕随着时间流转,记忆逐渐模糊,我也会永远感谢千万年前的星星真实的存在过,也真实的在我们心里留下了印记。

(星星的照片没有,所以只能看玛曲的清晨啦)

归途:前方有路

再往北,我们来到了兰州,一位叔叔提前坐飞机飞回了济南。我们剩下四个人继续着回家的征途。

之后途经兰州、天水、西安、开封、洛阳等地,与高原的荒凉与肃静不同,城市喧嚣,灯红酒绿。但我却总觉得与其格格不入,心中总有一处空落落的地方,难以填平。

很多年后,一次无意间,我看到了一句话:“走的路多了,就成了一个人伪装在城市,却生活在路上的人。”这时方才顿醒,原来我已经将自己的心灵留在了那片广袤的高原上,将自由原野的风永远刻在了我的骨子里,可那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是否会有我的一处栖息之地?

也许,终有一天,我会重返那片自由的土地,用余生将自己献给自然,也献给我自己。

没有再见的别离

为期18天的旅行很快就结束了,记得最后一天在济南火车站外,笑着的别离。此次旅行,也让我深刻明白了集体出游的意义。和不同的人,哪怕走同一条路线,也总会有不同的感受与回忆。

我永远会记得,他们在车中畅谈古今,我却插不上一句话的场景;也会记得,我们在蓝天白云下肆意奔跑嬉戏的画面。当然还有他们集体吓唬我半夜有狼叫的恐怖回忆,以及西安停车罚单等类似的小插曲。总之,无数的记忆成为了我这段旅行最珍贵的收获。感谢所有同行的朋友们,感谢你们在我短暂的生命留下了难以抹去的痕迹。

记得之后很多次的再相聚,我们都会不约而同地提起这场旅行,也会相约下一次的自驾之旅。但“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各自有各自的工作,彼此有彼此的生活,联系少了,就算是真的能够再出发,也“终不似,少年游”。我们也早就不是当年的我们了。

所以,有一段回忆就已经很好了,我不奢望能够和他们一起重启自驾之路,但我也希冀着可以在路上与他们再度重逢,重新认识彼此,也再度认识自己。

永远不说再见,永远都在路上,永远没有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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