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宧光《寒山帚谈》卷下之十四

大家好！今天我们分享赵宧光的《寒山帚谈》卷下的第十四部分。

下面我们来看原文：

锺、王并称，锺以格胜，王以调胜。晋、唐媲美，晋以韵胜，唐以力胜。格力名近，品位殊绝矣。晋韵独冠古今，自足千古，骨似稍逊，力足以扶之。后之学书者不得振救，方徒事妩媚态，流而不返，法书何有哉。

【今译131】

锺繇和王羲之常常被人们相提并论，锺繇的书法以品格格调取胜，王羲之的书法则以气韵格调取胜。晋代和唐代的书法可以相互媲美，晋代的书法以韵味取胜，唐代的书法以笔力取胜。虽然“格”和“力”这两个概念名称相近，但它们所代表的书法品位却有着极大的差异。晋代书法的韵味在古今独树一帜，自然足以流传千古，虽然其骨力似乎稍显逊色，但它的韵味之力足以支撑其书法的高度。后世学习书法的人如果不懂得去弥补骨力的不足，只是一味地追求妩媚的姿态，一直这样发展下去而不知回头，那还怎么能有优秀的书法作品呢？

【原文132】

好整饰家书故是雅调，而意兴每为之塞，永、赵、欧、颜是也。好狂逸家书故是妙用，而气质或随之坏，张、素、米、黄是也。

【今译132】

喜欢追求工整修饰风格的书法家，他们的书法固然有一种高雅的格调，但创作的意趣兴致常常因此受到限制，智永、赵孟頫、欧阳询、颜真卿就是这样的例子。喜欢狂放飘逸风格的书法家，他们的书法固然有独特的奇妙之处，但有的时候气质也会随之变得不好，张旭、怀素、米芾、黄庭坚就是这样的情况。

【原文133】

篆隶必秦、汉，秦、汉而下不取。真草必晋、唐。晋、唐而下不取。人孰不曰：己所不能，何以取信？余则以为此必恶闻谠言之徒，距人千里之外者。言果未是，直置不必相诘；言而果是，何嫌出之能不能之口！

【今译133】

篆书和隶书一定要学习秦汉时期的，秦汉之后的作品就不选取了。楷书和草书则一定要学习晋代和唐代的，晋唐之后的就不选取了。人们谁不会说：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凭什么让别人信服呢？我却认为说这种话的一定是那些不喜欢听正直言论的人，是那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如果言论确实不正确，直接放在一边不必去追问质疑；如果言论确实是正确的，又何必嫌弃它是从一个能不能做到这件事的人的口中说出来的呢！

【原文134】

桥门说书，未是周、孔，而听者三千；法座谈经，何尝活佛，而顶礼万众。立言立功，本是三途，何妨兼称千秋不朽。

【今译134】

在太学（桥门，指太学）中讲学的人，未必就是周公、孔子那样的圣贤，但听讲的人却有三千之多；在讲法的座席上谈论佛经的人，又何尝是真正的活佛呢，但却有万千人对其顶礼膜拜。著书立说和建立功业，本来就是三条不同的道路，又何妨两者都做到并被称为千古不朽呢。

【原文135】

览晋、唐而上法书，惟恐其尽。何也？取裁多也。然唐、宋而下旧迹欠伸随之矣，何也？兴易尽也。虽然，未阅书法之徒，未可与此言进。

【今译135】

观赏晋代、唐代以及更早时期的法书（经典书法作品）时，总是担心一下子就看完了。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些作品可供学习借鉴、选取参考的内容很多。然而，看到唐宋及以后的书法旧迹时，往往很快就会感到兴味索然。这又是为什么呢？因为这些作品很容易就让人兴致全无。即便如此，对于那些还没有深入研习过书法的人，是没法和他们谈论这些观点的。

【原文136】

具只眼者，方能辨墨本法书。古刻贵在能改削败笔，今刻贵在不许改败笔。

【今译136】

只有具备独到眼光的人，才能够辨别书法墨迹真本和法书（优秀书法作品）的真伪优劣。古代的碑帖刻本可贵之处在于能够修改去除书写中的败笔，而如今的碑帖刻本可贵之处却在于不允许修改败笔。

【原文137】

古刻即非名家亲自斟酌，必其工人实解此道，然后下手，是以去败笔是贵。今刻无论工人下劣，即当代书家亦谬，自谓但取笔意飞扬而已。自己本无真知实见，是以一经改动，即不益其丑态，便翻作刻工之书，漫然泛观，兼有浮议，可以一粲。

【今译137】

古代的碑帖刻本，即便不是由名家亲自精心斟酌审定，也必定是刻工确实懂得书法之道，然后才动手镌刻，所以去除败笔是很重要的。如今的碑帖刻本，且不说刻工技艺低劣，就连当代的书法家也有错误的观念，他们错误地自认为只要选取笔画笔意飞扬洒脱的就可以了。这些人自己本来就没有真正的见识和见解，所以一旦对作品进行改动，不是增添了作品的丑态，就是把作品变成了刻工的书写风格。如果只是随意地泛泛而看这些作品，还会听到一些没有根据的议论，实在是让人感到可笑。

仿书得佳帖故善，不必佳帖亦善。但后人翻刻失真者，不具只眼，未免有所累耳。佳帖无论矣，不佳本亦善。何居？

【今译138】

临摹书法时，能得到好的字帖固然是好的，即便不是好的字帖也有好处。只是后世那些翻刻的字帖往往失去了原本的真实面貌，如果不具备独到的鉴别眼光，难免会受到这些失真字帖的影响。好的字帖就不用说了，不好的版本也有其益处。这是为什么呢？

凡古碑剥蚀及摹拓不精者，其锋锷浑浑不清。学者以意求之，苟得形似，自觉妙境。及后获遇真迹，或古善拓本，比量前此所学，合则恍然自喜，乖则惘然自失，乖合之间皆大师也。若无此误，未必能生稀有之想。

【今译139】

大凡古代的碑刻因为风化剥蚀以及摹拓不够精细的，上面字迹的笔画锋芒都模糊不清。学习书法的人凭借自己的理解去揣摩探求，如果能够得到大致的形似，就会自己觉得进入了美妙的境界。等到后来有幸遇到书法真迹，或者是古代精良的拓本，再拿之前所学的与之比较衡量，要是相符就会恍然大悟、暗自欣喜，要是不相符就会怅然若失，在相符与不相符之间，都能成为很好的学习借鉴，就如同有大师在指导一样。如果没有之前因不准确的字帖而产生的偏差，未必就能产生对真迹等的珍视之心。

【原文140】

短长结构，故有定法，若巨细断粘，必取名家真迹始可为法。若临本墨本，虽形似具在，顾盼起伏，大不然矣，未可据以为师法也。先读书法，具有成见，则真伪临拓，皆我师资。

【今译140】

字体笔画的长短以及结构，固然有一定的法则，至于笔画的大小、笔画之间的断开与粘连，必须选取名家的真迹才可以作为效法的标准。如果是临摹本和墨拓本，即使字的外形相似都还在，但字里行间的顾盼呼应、起伏变化，却和真迹大不相同了，不能把它们当作学习的典范。先学习书法理论知识，在心中形成自己的见解，那么无论是真迹、临摹本还是拓本，都可以成为我们学习书法的老师。

赵宧光的《寒山帚谈》卷下第十四集就到这里，请继续收听阅读下一集。

如果本专辑对您有所帮助，欢迎转发、分享，让更多的朋友受益。如果您对其他相关内容有兴趣，希望听到更多的书籍专辑，请留言告诉我，我会逐步进行制作发布的，感谢您的阅读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