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妓戏耍风流子
发布时间:2025-05-21 13:07 浏览量:7
"您老快别卖关子了!"穿灰布大褂的账房先生急得直敲桌子,"昨儿个我在八大胡同口瞧见个穿月白旗袍的姑娘,那身段那脸盘儿,跟画里走出来的似的!"
"嗬,您这眼神儿可够尖的。"说书先生捋着山羊胡笑,"知道那是谁么?'云香阁'新来的头牌柳如烟。可这姑娘啊,专挑穿长衫戴眼镜的主儿接客,您说怪不怪?"
茶馆角落里,戴金丝眼镜的赵文远捏着核桃的手陡然一紧。他今儿个本要去天津谈笔买卖,偏生在火车站被这档子闲话绊住了腿。核桃在掌心转了三圈,他忽然想起前日收到的匿名信,信上只写着一句:"赵老板可曾听过,夜路走多了要撞鬼?"
赵文远是京城商会的红人,专做古玩字画的买卖。前清内务府的物件经他手一转,少说能翻三倍价。可最近他总觉着后脖颈子发凉,尤其是路过琉璃厂时,仿佛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
"这位爷,您要的龙井。"小二端着青花瓷壶过来,压低声音道,"方才说书先生提的那位柳姑娘,今儿个在云香阁摆了席,说要请穿长衫的文人雅士吃酒听曲儿呢。"
赵文远端茶的手顿在半空。茶碗里浮着根茶梗,正正立着,像根定海神针。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天津卫,也是这般秋高气爽的日子,他骗了个落魄书生,用十块大洋买下对方祖传的《洛神赋图》摹本。那书生临走前攥着他的袖口,指甲缝里还沾着墨汁:"赵老板,这画是曹大家真迹,您可千万……"
"千万什么?"赵文远嗤笑着甩开手,"难不成还能变出鬼来索命?"
此刻云香阁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推开,赵文远整了整长衫下摆。门内飘出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混着脂粉气,倒像是寺庙里还愿的香客错进了青楼。
"赵老板可算来了。"老鸨摇着团扇迎上来,脸上扑的粉簌簌往下掉,"我们如烟姑娘候了您半日呢。"
二楼雅间里,柳如烟正对镜描眉。听见脚步声,她指尖的狼毫笔轻轻一颤,在眼角勾出朵梅花:"赵老板可认得这画?"
赵文远抬眼望去,只见墙上挂着幅《洛神赋图》,绢色泛黄,画中女子衣带当风,竟与眼前人有几分相似。他后背忽然沁出冷汗——这画,分明该在天津卫洋行保险柜里锁着!
"姑娘好眼力。"他强作镇定,"这是唐伯虎临的摹本,市面上少说值这个数。"说着伸出五根手指。
柳如烟忽然轻笑,鬓边珠翠叮当作响:"赵老板真当我是那等庸脂俗粉?这画轴用的是前明宫里的澄心堂纸,题跋处盖着'三希堂精鉴玺',可是乾隆爷御览过的宝贝。"
赵文远喉咙发紧,正要开口,忽听楼下传来阵喧哗。几个巡警闯进来,说是要查封违禁书画。老鸨急得直跺脚,柳如烟却镇定自若,从妆奁底层摸出把黄铜钥匙:"赵老板若信得过我,且随我来。"
密室藏在佛龛后头,檀香味愈发浓了。赵文远看着满墙字画,忽然瞥见幅《鹊华秋色图》,正是他去年卖给法国人的那幅!他正要细看,柳如烟已转动机关,暗门轰然闭合。
"赵老板可知这画为何总在夜里发光?"她忽然贴近,呼气如兰,"因那画中山水,是用人血混着朱砂画的。"
赵文远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博古架。只听哗啦一声,个青花瓷瓶摔得粉碎,露出个油纸包。柳如烟弯腰去捡,赵文远瞥见纸包上印着"天津卫永安当"的火漆,正是他当年典当那幅《洛神赋图》的当票!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声音发颤。
柳如烟不答,只将当票凑到烛火前。火苗舔舐着纸边,渐渐显出行小字:"癸未年冬月,赵文远以赝品换真迹,坑害举子林慕白。"
赵文远如遭雷击。三年前那个雪夜,他确实用假画换走了举子的真迹,可那举子不是投河自尽了么?
赵文远突然暴起,却被柳如烟反剪双手按在墙上。她力气大得惊人,竟不像寻常女子:"赵老板可知,林公子为何认定这是真迹?"
不等他答,柳如烟已扯开衣领,露出肩头狰狞的疤痕:"因这画,是用我阿娘的血画的!"
窗外忽然炸响惊雷,密室烛火应声而灭。赵文远在黑暗中听见铁链声,接着是钥匙开锁的脆响。待他再睁眼时,已被反绑在太师椅上,面前摆着幅展开的画卷。
"赵老板且看仔细。"柳如烟点燃火折子,画中洛神竟随着火光摇曳,仿佛要活过来,"这画轴里藏着十二根银针,每根都浸过见血封喉的鹤顶红。"
赵文远想求饶,嘴里却被塞了块帕子。柳如烟执起银针,针尖在他眼前晃动:"林公子临终前说,要让贪墨之人亲眼看着自己血尽而亡。"
针尖刺入皮肤的刹那,赵文远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举子跪在雨中求他宽限几日,说家中老母等着银子抓药。他当时怎么说来着?哦,对了,他说:"这年头,死人可比活人值钱。"
银针拔出时,带出一串血珠。柳如烟用帕子接了,帕角绣着朵并蒂莲:"赵老板可知,这帕子是用林公子临终前穿的囚衣改的?"
赵文远瞳孔骤缩。囚衣?他何时……
"您忘了?"柳如烟笑得凄艳,"您用假画骗走真迹后,转头就诬告林公子偷盗宫中财物。那日法场上,刽子手的鬼头刀落下时,林公子正念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雷声又起,密室忽然亮如白昼。赵文远这才看清,满墙字画竟都是赝品,唯有那幅《洛神赋图》泛着幽幽蓝光。柳如烟忽然扯下墙上某幅画,露出个暗格,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瓷瓶。
"这是用您这些年经手的赝品泡的酒。"她拧开瓶塞,"每瓶都取自不同朝代的古画,有前唐的朱砂,大宋的赭石,还有前明宫里太监的……"
赵文远剧烈挣扎起来,椅子在青砖地上拖出刺耳声响。柳如烟却慢条斯理地往酒盏里倒酒:"您放心,这酒不致命,只会让您慢慢看不见东西。"她忽然贴近他耳畔,"就像林公子最后那段日子,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一点一点数着日子等死。"
酒液入喉,赵文远只觉眼眶发烫。他想起二十年前刚来北平时,在潘家园摆地摊的穷小子,连个窝头都舍不得买。是林慕白的父亲,那个老举人,教他认字断代,带他进琉璃厂见世面。可后来呢?后来他为了五十两银子,把老举人的藏书偷卖给洋人,害得老举人吐血而亡。
"您现在流的泪,可是咸的?"柳如烟用帕子蘸了蘸他眼角,"林公子在牢里时,流的泪都是红的。"她忽然掀开密室另一侧的布帘,露出满墙刑具,"您猜,这些是给谁备的?"
赵文远喉咙里发出荷荷声,他想求饶,想忏悔,可舌头已经肿得说不出话。柳如烟执起根银针,针尖在烛火上烤得通红:"这针要刺进睛明穴,您就能亲眼看着自己的眼珠子变成血珠子。"
针尖悬在眼前时,赵文远忽然瞥见针尾刻着个小篆——正是林家祖传的印章。他终于明白,这些年每当月圆之夜,他总会梦见个穿青衫的书生在火海里写字,写的都是"还我画来"。
"赵老板可知,我为何选在今日动手?"柳如烟忽然退后三步,整了整旗袍下摆,"今日是寒衣节,该给地下的亲人送棉衣了。"
窗外飘起纸钱,赵文远听见锁链声由远及近。他忽然想起老举人下葬那日,他躲在树后,看着林慕白将祖传的玉扳指塞进棺材,说:"爹,儿子没用,守不住家传的宝贝。"
银针刺入眼窝的瞬间,赵文远终于喊出那个名字:"慕白!我对不住你!"可回应他的,只有柳如烟的笑声在密室里回荡:"现在才说对不住,晚了!"
七日后,天津卫的报童举着号外满街跑:"京城古玩大亨暴毙云香阁,双目溃烂疑遭报应!"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一拍醒木:"要我说啊,这恶人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角落里,个穿阴丹士林布衫的姑娘放下茶盏,起身时露出腰间玉佩——正是林家祖传的螭龙纹佩。她走出茶馆,融入人群,就像一滴水汇入大海。
街角算命摊前,个瞎眼老道忽然攥住个过路孩童的手:"小哥儿,你可见着个穿月白旗袍的姑娘?她手里有样东西,是贫道找了三十年的……"
孩童挣脱手跑开,老道却对着虚空深深作揖:"林施主,老朽替您守了三十年秘密,如今总算是……"话未说完,忽然捂住心口,嘴角溢出黑血。他踉跄两步,栽倒在"铁口直断"的幡子下,怀里滚出个青铜罗盘,正正停在"艮"位。
茶馆二楼,个戴瓜皮帽的掌柜收起西洋望远镜,对账房先生道:"东家,都办妥了。那老道是当年给赵文远造假画的工匠,他嘴里的秘密,如今可带进棺材了。"
账房先生蘸了蘸墨,在账本上记下:"民国十二年十月初七,云香阁结清所有账目。"他忽然抬头:"对了,那幅《洛神赋图》……"
"烧了。"掌柜的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林公子临终前说,这画太晦气,沾了太多人血。"
账房先生提笔的手顿了顿,在"晦气"二字上重重画了个圈。窗外北风呼啸,卷着未烧尽的纸钱,打着旋儿飘向紫禁城角楼。角楼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像是有人在哼唱那首《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