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达茂:浅论薛应旂的“三立”及其著述
发布时间:2025-05-12 22:14 浏览量:18
春秋末鲁国史官左丘明著《左传·襄公二十四年》记载:鲁国的叔孙豹与晋国的范宣子就何为“死而不朽”展开讨论。范宣子认为,他的祖先从虞、夏、商、周以来世代为贵族,家世显赫,香火不绝,是为“不朽”。叔孙豹则以为不然,他认为这只能称为“世禄”而并非“不朽”。在他看来,真正的不朽乃是“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论及“立言”的不朽,叔孙豹特以鲁卿臧文仲为例,说:“鲁有先大夫曰臧文仲,既没,其言立,其是之谓乎。”
《左传》在这里提出了为人处世的最高标准,即“立德、立功、立言”,并称“此之谓不朽”。后来,唐人孔颖达在《春秋左传正义》中对立德、立功、立言,分别做了界定:“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
在后人对“三不朽”的解读中,“立德”指道德操守而言,“立功”指事功业绩,而“立言”指的是把真知灼见形诸语言文字,著书立说,传于后世。说白了,“三立”就是做人、做事、做学问。当然,无论“立德”“立功”或者“立言”,其皆旨在追求某种“身后之名”“不朽之名”。而对身后不朽之名的追求,正是古先贤超越个体生命而追求永生不朽、超越物质欲求而追求精神满足的独特形式,并以此作为人生的价值取向。这“三立”不能不说是极高的标准,而正是因为其高,才使得历史上一代代士子们将此作为人生理想而奋斗终生,薛应旂便是其中之一。
薛应旂(1500—1572)明代文学家、理学家、藏书家,明晚期南中王门学派的代表人物。字仲常,号方山。嘉靖十四年(1535)乙未科进士,历任慈溪知县、南京吏部考功郎中、建昌通判、浙江提学副使,陕西鄜州兵备副使、陕西按察司副使等职。立朝正直,不畏强权,廉隅节概,不随俗流。其博学尤长文史,时与王鏊、唐顺之齐名,是常州学术的旗手,“东林八君子”中的薛敷教、顾宪成、顾允成是其门生,由此奠定了“理学名教”的地位。
是为里中名贤的薛应旂,一生以奉行“三立”为追求。就其“立德”,正如当年吏部尚书唐龙所评价,薛应旂“疾恶如仇,去奸如脱,诚所谓任事任怨之臣也。”他坚守志节,官可去德不可失,职可削节不可屈。在当时的官场生态和历史背景之下,立德守节非易事,他也因此得罪权相严嵩而屡遭迫害,最终被革职罢归。就薛应旂“立功”,这是多方面的,诸如署白鹿书院期间集各郡诸生在书院讲学,以匡护正学之功;在南京考功清吏司主事和吏部稽勋司郎中任上坚持正义之功;在陕西按察司副使上靖绥地方之功;整饬兵备不忘座馆,集合诸生讲学之功;罢官在乡多育门生,扶持大批后起之秀为名士之功……
薛应旂做人的“立德”,做事的“立功”,为时人和后人所称颂。崇祯十五年(1642年),杭州府知府刘梦谦撰《西湖七贤祠祭文》、康熙六年(1667年)《募修孤山七贤祠疏》等文,给予薛方山极高的评价。由此,薛应旂与李泌、白居易、苏轼、林靖逋、周新、王世贞并祀杭州“七贤祠”,《祭文》称“惟公千秋正气、一代伟人,风节媲乎六贤,师模垂于两浙。”。
薛应旂“立德”“立功”,相较之其“立言”则更足以名垂青史。他早在入仕之前和仕宦期间,就把“立言”作为人生追求,自谓:“古之学者,知即为行,事即为学。今之学者,离行言知,外事言学。一念不敢自恕,斯可谓之修;一语不敢苟徇,斯可谓之直;一介不敢自汙,斯可谓之廉。”
尤其是遭严嵩排挤而被罢官归里后,薛应旂更时潜心理学,专事著书立说和讲学。按清初姜绍书《韵石斋笔谈》称,他的藏书可与吴宽、茅坤、王守仁等人并论。按无锡张夏菰川氏纂的《雒闽源流录》关于薛应旂的记载:“家居垂二十年未尝释卷,专勤著述。每一书成,凡几易稿,皆手自钞謄点窜,未尝借力于人。”薛应旂“立言”,经史子籍,无有不涉,著述之丰,汗牛充栋,厘其著作总目有:
经部诗经类有《方山诗说》8卷;
经部四书类《论语说》8卷;
经部四书类《四书人物考》40卷;
经部四书类《四书人物考》8卷;
经部四书类《四书七十二朝人物考》40卷;
经部四书类《新刻七十二朝四书人物考注释》40卷(朱㷆注);
经部四书类《新刻七十二朝四书人物考注释》40卷(焦旗注);
经部四书类《四书人物考补订》40卷(朱㷆注);
经部四书类《增补四书精绣图像人物备考》12卷;
史部编年类《宋元通鉴》157卷;
史部编年类《宪章录》47卷;
史部编年类《宪章录》46卷;
史部史表类《甲子会纪》5卷;
史部传记类《重编考亭渊源录》24卷;
史部传记类《皇明人物考》7卷;
史部传记类《隐逸传》2卷;
史部传记类《高士传》4卷;
史部传记类《颜子》2卷;
史部传记类《我朝人物搜古奇编》28卷;
史部政书类《学政公移》3卷;
史部政书类《方山外集》3卷;
史部地理类(嘉靖)《浙江通志》72卷;
史部地理类《括苍诸山志》;
史部地理类《天目山志》;
子部儒学类《纪述》不分卷;
子部儒学类《宋方文语》不分卷;
子部儒学类《薛子庸语》12卷;
子部儒学类《薛方山记述》1卷;
子部儒学类《明儒论宗》8卷;
子部兵家类《孙子说》不分卷;
集部别集类《方山先生文录》22卷;
集部别集类《薛宪副集》1卷;
集部别集类《薛方山集》1卷;
集部别集类《方山薛先生全集》68卷;
集部别集类《方山外方录》6卷;
集部总集类《精选古今四六会编》4卷;
集部总集类《名公贻简》4卷;
集部丛书类《六朝诗集》24种55卷。
就薛应旂“立言”在历史上的学术地位,可以通过《四库》反映。清乾隆《钦定四库全书》和后来的《续修四库全书》,著录有南朝梁至清末1400余年中武进籍人士约170人著述共计 7100卷左右。在薛应旂之前有30人,《四库》著录共约920卷左右,首部为南朝梁萧子显的《南齐书》,末部为清末李宝嘉的《官场现形记》。而后至第31位薛应旂,著录其《宋元通鉴》等10种,总量达398卷之巨。就这31人著述在历史上的影响和文化学术价值而论,梁代萧子显的《南齐书》与《南史》并列为“二十四史”之一;刘勰的《文心雕龙》是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上第一部有严密体系的“体大而虑周”的文学理论专著;萧统《昭明文选》是中国古代第一部文学作品总集,对后世有极大影响;元末谢应芳凭着《龟巢集》《辨惑编》所阐发的无神论思想,跻身于中国思想家行列。而在著述的数量上,薛应旂超过之前30人位居第一,厘其著录于《四库》的书目有:
[1]《四书人物考》40卷,见《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经部157册;
[2]《宋元通鉴》157卷,见《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史部9―11册;
[3]《宪章录》46卷,见《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史部11册;
[4]《宪章录》47卷本,见《续修四库全书》352册;
[5]《甲子会纪》5卷,见《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史部11册;
[6]《重编考亭渊源录》,见《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史部88册;
[7]《薛方山纪述》1卷,见《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子部210册
[8]《薛子庸语》12卷,见《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子部16册;
[9]《方山先生文录》22卷,见《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102册;
[10]《方山薛先生全集》68卷,见《续修四库全书》1343册。
在《四库》著录薛应旂的著作中,有多种具有很高和较高学术价值,其编年体史书《宋元通鉴》157卷是代表作之一。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时已56岁的薛应旂再次被罢官,他回乡后陆续编撰刻印了《方山文录》和《四书人物考》。嘉靖四十五年,刊刻《宋元资治通鉴》157卷。他为了编写《宋元通鉴》“研精竭虑,熟复四史,于凡宋元名人之集,家记野史,无不抉摘幽隐,究悉颠未,日夜手书,五六年间,积草堆稿,溢几盈箧”,可谓废寝忘食、夜以继日。但毕竟已年届六旬,精力衰退,以一人之力着实难以为继。幸好与薛应旂交好的常州官员王道行等,专门委派数名书吏前往薛家誊录。在四、五年间经多次修改,终于大功告成。
该书卷帧浩繁,以其一人之力积掇而成,确非易事。据薛氏自序中说,他幼时学习历史,常苦于二十一史的浩瀚,令人不着边际,而对荀悦、袁宏、范祖禹、司马光等人编写的编年体史书颇有好感,认为这种史体历叙史事,“事迹灿若指掌矣”。他尤对司马光的《资治通鉴》极为推崇,认为该书记事条理、言简意赅,而此后续作,虽然数目众多,但在质量上远不及前者,因此有重修的必要。
薛应旂编纂《宋元通鉴》是希望借此继续“有鉴于往事,以资于治史”,总结前代兴盛衰亡的教训,为当代服务。在他看来,宋以堂堂华夏、泱泱大国竟沦为夷狄统治之下,实乃亘古未有之奇事,因而讨论宋之所以失国,“大可鉴戒者”。明朝经过初期的鼎盛辉煌,从英宗时期始,国家实力已经开始下降,出现各种堕落现象,政治上亲小人而斥君子,以致人才缺失;军事上边境危机严重,而敌方势力日炽,对明王朝构成了严重的威胁。薛应旂把社会危机同宋元末年情况相比较,在书中提出“殷鉴”思想,期望统治者从中吸取教训。
《宋元通鉴》编年次序,仍依照宋为正统,辽与金皆作陪衬。书中记述内容上承司马光《资治通鉴》,其中《宋纪》128卷、《元纪》29卷,记载从宋太祖建隆元年(960)到元顺帝至正二十七年(1368)共400余年历史。在内容选择上,《宋元通鉴》涉及政治、经济、文化、军事、道德、学术、自然、星象变迁等多方面。自言:“凡有关于身心、性命之微;礼乐、刑政之大;奸良邪正之辩,治乱安危之机;灾祥休咎之征,可以为法,可以为戒者,皆直书备录。”他在书中历陈自宋初以来,君子与小人并用,而渐渐君子竟被小人排挤而遭摈斥,奸佞因而得意显融,连“靖康之变”的惨痛教训,也并没有能够使宋统治者得以清醒,偏安江南的南宋小朝廷仍然是小人得道。百余年间,共有汪伯彦、黄潜善、秦桧、汤思退、韩佗胄、史弥远、贾似道等7个奸人为相,遂致李纲、赵鼎、宗泽、张所、岳飞、韩世忠等一干正人君子或贬或杀。善类消亡,小人猖狂。薛应旗由此结论:“故元之乱华,皆本于宋之用匪其人所致,而十万世来,鉴莫有大于是也! ”
再如薛应旂记载本朝历史的编年体史书《宪章录》47卷,开“宪章”史著之先河,史料价值颇高。是书卷首有薛应旂在万历元年(1573)撰写的自序,卷末有平湖陆光宅于万历二年撰写的《刻宪章录·跋》。全书46卷,由于第39卷分为上下两卷,因此实际有47卷。该书记载了明朝从洪武元年(1368)始,正德十六年(1521)至,期间150多年的历史。所载史实共5400余条,内容涉及明代政治、社会、经济、文化、教育、军事、外交等各个领域。
《宪章录》无论是著作时间还是著作目的,都可以看成是《宋元通鉴》的续编,因此继承了后者的写作风格。但出于针砭时弊,总结教训的目的,全书内容安排有一个相当突出的特征,就是大量收录皇帝诏书、大臣奏议、君臣对话,全书以英宗正统(1436―1449)为界,前后两部分取材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方向。明成祖以前多以皇帝诏令、言谈为主,其内容安排主要是关于君德、臣德、四书五经之义、整顿吏治等问题的讨论。其目的大多为未雨绸缪、繁殖人口、安定政治,借以实现天下之治。正统以后,由于多种原因,有关皇帝自己励精图治的主动认识急剧减少,大臣奏疏略有增加。讨论内容主要是大臣上疏陈述军队弊端、边疆危机、农民起义和朝廷内官僚腐败问题,其目的是为了挽救明朝摇摇欲坠的大厦。通过这些内容上的变化,可以清晰看出薛应旂试图通过《宪章录》对明朝前后期君臣对待国事态度的变化,分析明朝国力衰弱原因所在,并由此刺激统治者励精图治的动机。
《宪章录》中所引用的史料十分丰富,可补《明史》等史料之未及。在体例上,此书恰当汲取纪传体、纪事本末体的编纂优点,克服编年体之不足,充分保证全书结构的合理、完备;在内容上,作者注重臧否本朝人物、记载官修文献等。该书还通过原文照录、剪裁融合等方法,广泛征引《实录》《宝训》野史笔记及口碑等各类文献,在史料上表现出博洽、珍贵、慎核等重要特征,作者在书中的大量“按语”,是研究薛应旂历史思想的重要史料。
薛应旂著作内容最为丰富的是《方山薛先生全集》68卷。该书为综合性文集。卷一殿试策,即其在嘉靖十四年(1535)乙未科举进士的策文;卷2为疏、表;卷3、卷4为杂著;卷5至卷9为书;卷10至卷20为序;卷21至卷23为记;卷24至卷26为传;卷27至卷33墓表、墓志铭;卷34至卷42为论共44篇,其中卷38有《甲子会纪总论》,卷39有《四书人物考摘论》,卷40有《宋元通鉴摘论》,卷41有《高士传摘论》,卷42有《浙江通志摘论》;卷43为策问,其中有《两浙岁考》《浙江壬子武举》《福建丁酉乡试》《陕西乙卯乡试》等试卷;卷44程策;卷45卷46为祭文;卷47至卷49是他在浙江学政任上的行各属教条和出巡事宜;卷50是他在延绥兵政任上的呈文和行案;卷51至卷53是他分别在吏部等职上的文书;卷54至卷68为诗赋,收《石秀亭赋》《牡丹赋》2首,四言古26首、五言古76首、六言古8首、七言古56首、五言绝句184首、五言排律4首、七言绝句182首、七言排律2首、长短句8首、杂体诗5 4首。
《方山薛先生全集》开篇为其《殿试策》。薛应旂生性耿直,不善虚委,为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力求追本溯源,详尽细到。这篇于嘉靖十四年(1535)四月初二殿试中所答策问,则是其个性张扬之作。早在本次殿试之前,其师友曾经反复告诫,对策之卷必以“高”与“少”为宗旨。所谓“高”,则立论可上至尧舜之德,下至先王灿言,列圣而述,举高而文,以证自己积学之厚,足矣!所谓“少”,则涉及当朝皇帝施政中的弊端,慎记要委言婉叙、轻言少叙,以隐、影为上,万不可率性直吐。皇帝殿试策问,表为求士问策,实为过场而已。如若倾己所思所虑,则问鼎必定无望。但薛应旂难易秉性,不吐不快。开篇即述世宗皇帝自登基以来,分别在嘉靖二年、五年、八年、十一年,包括本次十四年,已经五次开科问策取士,欲求“更化以善治”“绍复于先王”“纯心于王道”“绥靖于中邦”“父母乎天下”的“持盈慎满之道”。接着,薛应旂笔锋一转,流以耿介狂狷之言:“然当时策士之言,陛下亦既梓之为录,布之庶府,传之天下矣。顾皆视为虚文,而未闻采为实用。岂以陛下亲策贤良之士为应故事而已耶?”是谁人“视为虚文”?谁人有权“采为实用”?谁人可以把“策贤良之士”作为应故事?薛应旂的笔下所指不言而明。接着,他又在稍作铺垫之后直言:“然臣窃虑,陛下有是念也,而不能底是绩也;为是言也,而不能励是行也!”并且又说,皇帝你若真想励行底绩,以达之改,唯有“推是心与是言”,做到心与言、言与行的一致,没有他途可循。薛应旂首论一出,其后就世宗在策问中如何才能使国家常保长治久安的提问,虽然详述法祖宗、明礼仪、正清心、进忠良、纳谏言、省刑罚、薄税敛、劝农桑、恤茕独、戮贪酷、禁奢风等诸道诸理,不能说不为精当,但皆已与他本科问鼎无补。据说本科主考官蔡昂阅卷后踌躇不决,与另一主考官张璧商议后,以“不宜列前”而定守,举为本科325名进士中之一。
《方山薛先生全集》卷43有薛应旂在陕西兵备任上应邀所作《陕西乙卯乡试》试卷。薛应旂虽然因直言与鼎甲失之交臂,但仍对开科取士充满热忱,不但鼓励门生、儿孙励学以进,而且自己在担任主考官时能慧眼识玉。他在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担任陕西按察司副使时,八月秋考,预科场事。是任巡抚郭浦生力邀其代行主考事务。薛应旂通阅考官场选800余卷后,发现入选卷中有许多与策题不符,由此自己亲阅全部落选考卷,并拔出其中15卷列为优等。薛应旂伯乐识马,慧眼识珠。在这15卷中,后来成为名臣的邹应龙的答卷,就是其中之一。
《方山薛先生全集》卷35有《季札论》。季札是武进,乃至整个吴地的人文始祖,是中国道德文化的开创者,他的一生是竭力倡导和践行诚信、仁义、守礼、贤达的一生。在“春秋三传”和《史记·吴泰伯世家》等典籍中,对季子“三次让国”之守礼、“出使诸国”之睿智、“徐墓挂剑”之诚信、“大义救陈”之仁义、“躬耕延陵”之贤达、“视富贵如秋风过耳”等事迹详载传世,以教后人。季札的高风亮节和德行操守,为历代名家所敬仰称颂。然而在唐代时,独孤及在其《季札论》中首出“季札让国生乱”的论调,这一论调在唐宋间遭到萧定、苏轼、包拯等名家的驳斥。到北宋后期崇宁时,又有胡安国在他的《春秋传》的注疏之作中,以孔子直书季札之名(史称“书名”)为论据,作出“孔子贬责季札”的论说,从而否定季札为一代圣贤的历史地位。薛应旂出生于延陵之乡,从小受到季札思想文化的熏陶,对人文始祖无比尊崇和敬仰,他读了胡安国在《春秋传》中对季札不敬反贬的文句后,不禁拍案而起,写下了这篇《季札论》文。他在《论》文中旁征博引,首先以孔子曾经赞扬季札“守礼”“合礼”的史实,论证孔子“书名”是由春秋时“外夏内夷”的国际关系,吴国为“外国(荆蛮夷狄之国)”的低微地位所决定,并非无贬责季札之意。继而又从学术的角度出发,强调只有对周朝及春秋礼制进行研判,并且有客观、足够认识之后的人,才能对季札让国之举作出正确的评价。随之揭析胡安国等人之所以认为孔子“书名”是贬责季札让国生乱的原因,这是因为他们没有系统研究春秋时的社会背景,没有领悟孔子著《春秋》的要旨。薛应旂在《季札论》中最后告诫人们:“呜呼,如此可以得《春秋》之旨矣,可与论札矣!”
志于“立德、立功、立言”的薛应旂,与比他年少7岁的唐荆川,二人各有所长,皆为明代常州学术的旗手。按清黄宗羲《明儒学案》记载:“(方山)先生尝及南野之门,而一时诸儒,不许其名王氏学者,以此节也。然东林之学,顾导源于此,岂可没哉!”再按常州著名学者、清末进士钱振瑝的评论:“荆川未达时,尝问业于方山,方山不以师自居。世之谈古文者,盛称荆川而不及方山。”据此二说,薛应旂在“导源”“古文”两个方面,或长于唐荆川。二人皆享祀于常州“先贤祠”,并又有合祀二人的“二贤祠”。
附录:《四库》著录自萧子显至薛应旂书目
梁·萧子显《南齐书》1种 59卷;
梁·刘 勰《文心雕龙》1种 10卷;
梁·萧 统《昭明太子集》等7种 165卷;
梁·萧 绎《古今同姓名录》1种 2卷;
隋·萧 吉《五行大义》1种 5卷;
唐·萧颖士《萧茂挺文集》1种 1卷;
宋·胡 宿《文恭集》1种 40卷;
宋·张 守《毗陵集》1种 15卷;
宋·蔡 戡《定斋集》1种 20卷;
宋·邹 浩《道乡集》1种 40卷;
宋·许叔微《类证普济本事方》等6种 32卷;
宋·孙 觌《鸿庆居士集》等2种 52卷;
宋·史能之(咸淳)《重修毗陵志》1种30卷;
宋·钱杲之《离骚集传》1种1卷;
元·吴 均《增修复古编》1种4卷;
元·谢应芳《龟巢集》等3种 30卷;
明·徐 贲《北郭集》等4 种 32卷 1种不分卷;
明·白 瑜《夷齐志》等1种 6卷;
明·王 㒜《思轩文集》等3 种 75卷;
明·朱 昱《重修毗陵志》等3 种57卷;
明·张 恺(正德)《常州府志续集》1种 8卷;
明·陆 简《龙皋文集》1种 19卷;
明·叶 夔《毗陵人品记》等2种 14卷;
明·黄 俊《周易通略》1种不分数;
明·徐 纮《明名臣琬琰录》等2种 46卷;
明·毛 宪《谏垣奏草》等4种 55卷;
明·徐 问《山堂萃稿》等2种 24卷;
明·吴 仲《通惠河志》1种 2卷;
明·潘 恩《潘笠江先生集》等3种 29卷;
明·白 悦《白洛原遗稿》1种 8卷;
明·薛应旂《宋元通鉴》等10种 398卷。
作者为常州市武进地方文献研究会名誉会长、常州市武进延陵季子研究会名誉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