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燥分温凉,名家临床证治验案汇总

发布时间:2024-08-25 18:05  浏览量:32

秋燥为节令性疾病,乃感秋季燥邪而发。因秋燥有偏热与偏凉之异,故分温燥与凉燥。立秋之后,暑气未消,而秋阳过盛,燥气外至,感之而发者为温燥;秋分之后,凉气肃杀,阴气增长,金风已至,感之而发者为凉燥。不论温燥与凉燥,均有口、鼻、唇、咽等清窍干燥症状。今就温燥与凉燥之证治并举名家治验,叙述如下,以飨读者。

秋燥证治

温燥

初秋时节,天气燥热,久晴无雨,气候干燥,温热燥邪易伤肺津,临床可见头痛,身热,干咳少痰或无痰,咽喉干燥如灼,心烦口渴,或大便燥结,舌面干燥、苔少,脉浮数等。

治疗温燥,当用甘凉、甘寒、甘润诸法。温燥初感,宜辛凉法,桑杏汤(《温病条辨》)主之;温燥伤肺,宜甘寒法,沙参麦冬汤(《温病条辨》)主之;温燥伤及肺胃,宜辛凉甘润法,清燥救肺汤(《医门法律》)主之。若肺燥肠闭,肺不布津,肠液失润,上为干咳,下为便秘,治宜润肺增液,方取五仁橘皮汤(《通俗伤寒论》)治之。

凉燥

秋分之后,气温下降,若调养不慎,感受秋凉之气,其症状类似风寒表证,出现发热轻,恶寒重,头痛无汗,咽干,唇燥,干咳,舌质淡红、苔薄白,脉浮细等。

治疗凉燥,宜宣肺达表,润燥化痰。初起宜用杏苏散(《温病条辨》),轻宣达表,化痰止咳。咳甚,则用止嗽散(《医学心悟》),此方温而不燥,润而不寒,其润物止咳之力,胜于杏苏散。若气机不降,咳而微喘,则宜润肺降气汤(《医醇賸义》)。若燥气不去,伤及脾肾,男子遗精,女子带下,则宜温化润燥,方取地黄丸加减治之,温化宜肾气丸(《金匮要略》),润燥宜知柏地黄丸(《医宗金鉴》)。

名家医话

喻嘉言

《内经》病机十九条,独遗燥气。它凡秋伤于燥,皆谓秋伤于湿。历代诸贤,随文作解,弗察其讹,昌特正之……诸涩枯涸,干劲皴揭,皆属于燥。燥金虽为秋令,虽属阴经,然异于寒湿,同于火热。火热胜则金衰,火热胜则风炽,风能胜湿,热能耗液,转令阳实阴虚,故风火热之气,胜于水土而为燥也。

(喻嘉言《医门法律·秋燥论》,上海:科技卫生出版社,1959年2月)

按 “诸涩枯涸,干劲皴揭,皆属于燥。”这是喻氏对病机十九条的补充。《素问·至真要大论》原文有诸风、诸寒、诸湿、诸热,以及属火、属湿、属热、属风等病机,唯缺“属燥”归属。喻氏从临床实际出发,结合四时六气之候,提出燥病的特点为:涩、枯、涸、干劲、皴揭等。喻氏解释为,“燥胜则干。夫干之为害,非遽赤地千里也。有干于外而皮肤皴揭者,有干于内而精血枯涸者,有干于津液而荣卫气衰,肉烁而皮著于骨者,随其大经小络,所属上下中外前后,各为病所。燥之为病,亦云熯矣。”又云:“诸气膹郁之属于肺者,属于肺燥也。而古今治气郁之方,用辛香行气,绝无一方治肺之燥者。诸痿喘呕之属于上者,亦属于肺之燥也。”据此,他自制清燥救肺汤治疗秋燥。

任应秋云:“喻氏秋燥论是源于刘河间,而又能发挥病机未尽之义,实能补充《内经》病机十九条之疏阙,这燥病一端,是学术上的一个发展。”(任应秋等《中医各家学说》,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91年4月)

秦伯未

燥主秋之时令,然于人体,必系阴液枯耗之表现。燥证之成,一为肺受火灼,津竭于上,不能灌溉百脉,荣养百骸,毛瘁色枯于外,脏器失润于内。一为大病耗伤,补阳燥剂,醇酒炙肉,辛热厚味,偏助邪火,损害真阴,日渐煎熬,阴液涸竭。燥之外象,在表则皮肤皲揭;在上则咽鼻干焦;在中则烦渴引饮;在下则津枯便难,月事不行;在肺则干咳痰结;在心则悲恸欲哭;在手足则痿弱无力。燥证之脉,大多细涩而微。

燥之治法,濡润当先。濡润之品,首选甘寒,以养肺胃之液;再为咸寒,以滋肝肾之精。辛热、苦寒、淡渗、芳香诸药及泻实之剂,均不入选。

(秦伯未《秦伯未医学名著全书》,中国古籍出版社,2003年1月)

按 秦氏所云,多为温燥之征象,不仅言及外燥,亦言及内燥。内燥之由,如喜服附、桂、参、芪,食辛辣炙烤,嗜烟饮酒等,不仅伤及灵窍,亦可伤及内脏。在治疗方面,他指出应以甘寒、濡润为法,且不可妄用辛热、苦寒、淡渗、芳香之物,以免伤阴耗气,这是经验,亦是准则。

蒲辅周

凉燥即是凉气,要当小小的伤寒医治。若误用润药,越吃越燥,玉竹、花粉一类的药不行。吴鞠通用杏苏散,使人明白须解表,但尚觉粘滞。我的经验是:不见热象,初起用三拗汤,见口渴等热象者,用麻杏石甘汤(用生石膏),加一点前胡、射干、芦根、竹叶。

温燥:言其秋后,久晴无雨,秋阳过盛,人感之咳嗽咽痛,宜润。古人用清燥救肺汤,我看不必用清燥救肺汤全方,仿清燥救肺汤,多用玉竹、芦根、枇杷叶、花粉;连、芩、栀等,苦化燥,不宜多用,多则伤津化火。

(《蒲辅周老中医介绍外感热病治疗经验(记录稿)》,新医药学杂志,1973年第1期)

按 蒲老对秋燥的分类与治疗讲得简单扼要。他用的方药有一点创新。如用杏苏散、麻杏石甘汤、清燥救肺汤,只用其义,不用全方。特别是对于秋燥,不宜用黄连、黄芩、栀子类药物,以免苦寒化燥,伤及阴分。

临床治验

凉燥误补案(雷丰)

城西戴某之女,禀赋素亏,忽患微寒微热,乏痰而咳。前医用芪皮、桂、芍,和其营卫;百合、麦冬,润其干咳;西当、归身,补其气血。方药似不杂乱,但服下胸膈更闭,咳逆益勤,寒热依然不减。丰诊其脉,浮弦沉弱,舌苔白薄,此感秋凉之燥也。即用苏梗、橘红、淡豆豉、瓜蒌皮、吧嗒、象贝、前胡。服二剂,寒热遂减,咳逆犹存,病家畏散,不敢再服,复来邀诊。丰曰:邪不去则肺不清,肺不清则咳不止,倘惧散而喜补,补住其邪,则虚损必不可免。仍令原方服二剂,其咳日渐减矣。后用轻灵之药而愈。可见有是病当用是药,知其亏而不补者,盖邪未尽故也。

(雷丰《时病论》,人民卫生出版社,1962年2月)

按 秋凉燥气,治当宣散肺气。前医竟用补法治之,参、芪、归、芍、百合、冬花,病唯不减,反增胸膈闭塞,咳逆不止。雷丰从脉舌辨证,认为是感秋凉之燥气也。给予温润之品,温以解表,润以祛燥。若单纯用补,“补住其邪,则虚损必不可免”,可见感受秋燥,当以祛邪为主,若过早应用补药,会有“关门留寇”之弊。

凉燥误治案(蒲辅周)

李某,男,三十四岁。仲秋患病,初起头痛,恶寒发热,无汗,鼻干而塞,唇干咽燥,咳嗽痰不多,胸胁微痛。前医诊为秋燥,两进清肺润燥之剂,发热恶寒不减,干咳唇燥反甚。诊之,右脉微浮,左脉弦紧,舌苔薄白而干。此秋燥之属凉燥者。前者认作温燥而用清润之法,故病不解。当用温润,开达上焦,上焦得通,燥邪化汗而解。宗吴鞠通秋燥胜气论,杏苏散加减。

苏叶二钱,杏仁二钱,前胡二钱,桔梗二钱,半夏二钱橘皮二钱,茯苓三钱,瓜蒌皮二钱,甘草一钱,葱白连须三寸,淡豆豉四钱。服二剂,头痛减,微汗出,不恶寒,微恶热,胸胁痛不显,仍咳嗽咽干,脉已不弦紧,舌苔薄白。以原方加减,去葱、豉,加桑叶、枇杷叶各二钱,苏叶易苏梗,再服二剂。三诊时,诸证已平,唯余轻度干咳,遂改予清燥润肺轻剂,调理而愈。

(薛伯寿等,《蒲辅周医学经验集》,北京科学技术出版社,2019年1月)

按 蒲老认为,“凡一般感之成病者,凉燥为多。若竟以燥属热属火,殊失寒统燥湿之义”(薛伯寿等,《蒲辅周医学经验集》)。本例之治,前医认为是温燥,用清润之品不解。蒲老从治疗效果分析,认为是凉燥。当用温润之品,开达上焦,化汗而解,取杏苏散加减治之。杏苏散出自《温病条辨》,原文云:“燥伤本脏,头微痛,恶寒,咳嗽,鼻塞,嗌塞,脉弦无汗,杏苏散主之。”“本脏”者,肺胃也。可见燥气之始,必伤肺胃。燥必伤阴,所见“鼻干而塞,唇干咽燥,咳嗽痰不多”,是为明证。蒲老所加桑叶、枇杷叶、苏梗等,均为肃肺之味,称为“清燥润肺轻剂”。吴鞠通云:“此苦温甘辛之法也。外感燥凉,故以苏叶、前胡辛温之轻者达表……甘桔从上开,枳、杏、前、芩从下降,橘、半、茯苓逐饮而补肺胃之阳……姜枣为调和营卫之用。若表凉退而里邪未除,咳不止者,则去走表之苏叶,加降里之苏梗。”(吴鞠通《温病条辨》,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59年4月)

温燥伤及肺胃案(董建华)

王某,男,2岁半。1977年8月30日初诊。

其母代诉:患儿于8月1日起发热呕吐,两侧扁桃体稍肿大,经用抗生素好转。但体质素弱,热势几经波动,入秋久晴无雨,复见午后发热,体温常在37.5℃~38℃,且咳嗽、咽干、喉痛、有汗,神疲,有时呕吐,腹胀。舌质红,苔根黄少津,指纹浮紫。查体:面色欠华,左扁桃体Ⅱ度肿大,稍红,两肺呼吸音粗糙,未闻及啰音,心率106次/分,频发早搏。血常规检查:白细胞11800/立方毫米,中性细胞70%,杆状细胞20%,淋巴细胞25%,单核细胞1%,酸性细胞2%,疟原虫(-)。西医诊断:①上感;②病毒性心肌炎?

辨证:暑热未清,温燥外袭致使肺胃清降失司。

立法:辛凉解表,凉润解毒。

方药:金银花12克,连翘10克,荆芥6克,薄荷3克(后下),牛蒡子10克,青蒿10克,白薇12克,板蓝根20克,藿香6克,玉竹12克,芦根20克,滑石10克。3剂。

9月8日二诊:药后热退咳止,心率104次/分,早搏消失,尚不思饮食,咽喉痛,口干汗多,舌苔黄腻,脉数。再以凉润利膈为主,佐消食开胃。方药:芦根15克,生石膏12克(先煎),黄芩5克,青蒿10克,谷芽、麦芽各10克,沙参10克,麦冬6克,牛蒡子6克。6剂。

服6剂,随访病愈。

(董建华《董建华临证治验录》,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8年4月)

按 秋燥之害,首先伤肺,渐及伤胃。此案初起,证见咳嗽、咽干、喉痛、汗出,显系伤及肺阴;病经一月,波及胃腑,呕吐、腹胀,又见扁桃体肿大,舌红少津;药用轻清宣润,轻清以解表,如金银花、连翘、荆芥、薄荷、藿香、牛蒡子等;宣润以润燥,如芦根、青蒿、白薇、玉竹等;因热毒伤咽,故取板蓝根清热解毒,滑石以导热下行。又诊时,偏重于滋养肺胃之阴,如沙参,麦冬、芦根等,阴津得复,灰中无火,方可避免复燃。

温燥伤络案(凌晓五)

体禀阴虚,水不涵木,肝胆气火偏旺,木火凌金,肺失清肃。时在燥金司气,加以秋燥,风邪乘虚而入,风燥相搏,金受火刑,咳嗽见红,咯痰色青,胸胁引痛,乍寒乍热,内热为甚。今但燥咳,烘热汗溢,明是阴虚阳浮之征。脉濡小数,右寸关独大于诸部,舌质光红,中后微有黄苔。以脉参证,恐其阳络血溢,现近霜降节候,慎防加剧。谨拟喻氏清燥救肺出入为法,冀其退机,附方请正。

西洋参、杷叶、炙甘草、冰糖水炒石膏、玫瑰花、连心麦冬、真川贝、陈阿胶、鸭血炒丝瓜络、北杏仁、火麻仁、东白芍、经霜桑叶。

(秦伯未《清代名医医案精华》,中医古籍出版社,2003年1月)

按 秋季多风,久晴无雨,风燥相搏,并不少见。若体质阴虚,木火偏旺,更易风燥伤肺,出现木火刑金证。如本案所见咳嗽见红,痛引胸胁,身体烘热,出汗,嗌部(泛指咽喉)干涩难受,特别是舌质光红、脉右寸独大,更是阴虚阳浮,阳络受戕明证。故仿喻氏清燥救肺法,以西洋参、麦冬、白芍、阿胶滋养肝肺之阴;枇杷叶、杏仁肃降肺气;石膏清泄肺经之热;丝瓜络、霜桑叶、玫瑰花通络泄热;川贝化痰散结;火麻仁润肠通腑,以利肺气之肃降;炙甘草益气和中,平和诸药之性。基本沿用了喻氏清燥救肺汤之药味。方用冰糖炒石膏,明显是增加其滋阴作用,不使石膏的寒凉伤及胃气;为使丝瓜络入于血分,直取鸭血炒之。这些炮制方法,现在很少使用,但其药效仍有探索之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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