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晚清碑学浪潮中地位的演变与最终确立!北朝书圣尊号之来由二话

发布时间:2025-04-21 10:35  浏览量:16

(续上)

与郑道昭相关者,赵之谦藏有《郑文公碑》,其去世前一年书写的《临北魏郑僖伯白驹谷题字》可称为其临摹郑道昭书体的典型代表,亦是他晚年的楷书代表作。《白驹谷题字》为云峰诸山刻石之一,传为郑道昭所书。

此题字的书法特色,康有为有颇为精辟的论述:“《白驹谷》之体,转折点画,皆以数笔成一笔,学者不善学,尤患板滞,更患无气。此是用方笔者,方笔写榜书最难,然能写者,庄雅严重,美于观望,非深于北碑者,寡能为之而无弊也。” 康有为所谓方笔榜书最难的观点,应当说是颇具见地的。相对圆笔的肘腕挥运而言,方笔用笔少了回环婉转,却多了诸多顿折的用笔。

赵氏临作,用笔老辣苍健,结构逼似,墨色略呈枯意,极得原刻方笔苍老之神韵。

康有为虽将赵之谦视作 “靡靡之音”,但他仍主张学习赵所推崇的《白驹谷》题字,他认为:“学榜书虽别有堂壁,要亦取古人大字精者临写之。六朝大字,犹有数碑,《太祖文皇帝石阙》、《泰山经石峪》、《淇园白驹谷》,皆佳碑也。尚有尖山、冈山、铁山摩崖(《铁山摩崖刻经大集经》+《铁山摩崖刻经贰颂文》),率大书佛号赞语,大有尺余,凡数百字,皆浑穆简静,余多参隶笔,亦复高绝。”

至今所见康有为书法,多取法于《郑文公碑》,康自己也因与邓石如、张裕钊同学六朝而各有所得感到自豪。“昔人云,智过于师,乃可传授。又云,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吾见邓顽伯学六朝书,而所成乃近永兴、登善;张廉卿专学六朝书,而所成乃近率更、诚悬;吾为《郑文公》,而人以为似吴兴,吾作魏隋人书,乃反似《九成》、《皇甫》、《樊府君》,人亦以为学唐人碑耳。盖唐人皆师法六朝,邓、张亦师法六朝,故能与之争道也。”

在康有为看来,《郑文公碑》不仅与唐碑相通,而且与六朝其他碑刻亦有相通之处。从现存康有为大字中,不难看出他以《郑文公碑》为根基的书法渊源。

2、晚清书论家与郑道昭的书法地位

晚清碑派书论家以包世臣、阮元、康有为为代表,在有关郑道昭书学地位的讨论中,杨守敬的观点亦值得关注,而叶昌炽堪称登峰造极者。

包世臣认为《郑文公碑》“真文苑奇珍也。” 他在《艺舟双楫》中指出,“北碑体多旁出,《郑文公碑》字独真正,而篆势、分韵、草情毕具。其中布白本《乙瑛》,措画本《石鼓》,与草同源,故自署曰草篆,不言分者,体近易见也。…… 此碑字逾千言,其空白之处,乃以摩崖石泐,让字均行,并非剥损,真文苑奇珍也。”

阮元嗜好金石,他在与老友孙星衍信中谈及收集郑道昭书法的欣喜之情:“北魏郑道昭五言诗(在大基山新得者,若《天柱山铭》及《云峰山》等,其出已久矣)。…… 如贫儿少富矣。”就技法而言,阮元还认为郑道昭书法较《水拓瘗鹤铭29字》更优,更具古法:“即以焦山《瘗鹤铭》与莱州郑道昭山门字相较,体似相近,然妍态多而古法少矣。”

不仅如此,阮元还认为《郑道昭碑》直是欧、褚师法之所由来:“我朝乾隆嘉庆间,元所见所藏北朝石碑不下七八十种,其尤佳者,如《刁遵墓志》、《司马绍墓志》、《高植墓志》、《贾使君碑》、《高贞碑》、《高湛墓志》、《孔庙干明碑》、《郑道昭碑》、《武平道兴造药方记》、《建德天保诸造象记》、《启法寺》、《龙藏寺》诸碑,直是欧、褚师法所由来,岂皆拙书哉?”阮元这种以郑道昭书法为唐法之源头的说法,直接开启了后来康有为的观点。

杨守敬《寰宇贞石图》载《郑道昭郑文公下碑》、《郑道昭论经书诗》、《郑道昭大基山石刻》、《郑道昭观海童诗》,并在《评碑记》中认为《郑道昭郑文公下碑》、《郑道昭论经书诗》诸刻:“书法之妙,直逼《瘗鹤铭》。独怪《鹤铭》自宋以来烜赫人寰,此碑《金石录》已载,顾称之者少。且其碑凡数千字,真宇内正书大观也。”

杨守敬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何足以成为 “宇内正书大观” 的郑道昭书法未引起赵明诚以下书家的重视,相反,《瘗鹤铭》反倒名噪数百年?

康有为对于云峰刻石风格的妙喻,百余年来成为人们推崇云峰刻石的重要论据:“《云峰山石刻》,体高气逸,密致而通理,如仙人啸树,海客泛槎,令人想象无尽,若能以作大字,其秾姿逸韵,当如食防风粥,口香三日也。” 与之前的诸多批评者不同,康有为更多地从技法上分析云峰刻石的与众不同。

他认为,《云峰石刻》为圆笔之极轨:“魏碑大种有三:一曰《龙门造像》,一曰《云峰石刻》,一曰冈山、尖山、铁山摩崖,皆数十种而同一体者。《龙门》为方笔之极轨,《云峰》为圆笔之极轨。”在康有为的书法技法体系中,方、圆笔为一对重要概念,他所谓 “《云峰》为圆笔之极轨” 的观点也只是一个较为概括的说法。如对于云峰刻石中相关方笔的讨论可看出他的客观性:

榜书亦分方笔圆笔,亦导源于钟、卫者也。《经石峪》圆笔也,《白驹谷》方笔也。然自以《经石峪》为第一,其笔意略同《郑文公》,草情篆韵,无所不备,雄浑古穆,得之榜书,较《观海诗》尤难也。若下视鲁公 “祖关”、“逍遥楼”,李北海 “景福”,吴琚 “天下第一江山” 等书,不啻兜率天人,视沙尘众生矣,相去岂有道里计哉!

按照康有为的思路,我们似乎可以理解到他对于云峰刻石中方圆笔的分类:《郑文公碑》为圆笔代表,而《白驹谷》乃方笔典型。在康有为那里,数寸大字的典范之作首推云峰刻石:“数寸大字,莫如郑道昭《大基仙坛》及《观海岛诗》,高气秀韵,馨香溢目。” 甚至他在批评黄庭坚大字的时候,也以云峰刻石作为参照:“宋人数寸书,则山谷致佳,如龙蠖蛰启,可肩随《大基》、《观海》诸碑后,正不必以古今论,但嫌太妩媚耳。”

可以说,至康有为时,云峰刻石的地位直线上升,成为了魏碑中不可或缺的代表。

然而,郑道昭与云峰刻石的地位并未达到历史最高峰。

郑道昭与云峰刻石的最高定位由叶昌炽来达成。叶昌炽在《语石》卷七中言:

郑道昭云峰山上下碑及论经诗诸刻,上承分篆,化北方之粗犷,如筚路蓝缕,进于文明。其笔力之健,可以剸犀兕,搏龙蛇,而游刃于虚,全以神运。唐初欧、虞、褚、薛诸家,皆在笼罩之内。不独北朝书第一,自有真书以来,一人而已。举世慕名,称右军为书圣,其实右军书碑无可见,仅执兰亭之一波一磔,盱衡赞叹,非真知书者也。余谓郑道昭,书中之圣也。陶贞白,书中之仙也。

叶氏此说,将康有为所标举的魏碑三大代表之一的云峰刻石定位为 “北朝第一”、“真书第一”,将书者郑道昭标举为可与王羲之并肩的 “北朝书圣”。这一观点,令 20 世纪众多喜爱碑刻的书家、书论家欣喜万分,如祝嘉就有满怀激情的评论:“(郑道昭)于书法上的成就,决不在王羲之之下。”“应奉道昭为北方书圣,以与王羲之这一位南方书圣并尊。”

综上所论,自赵明诚《金石录》记载之后的诸多文献记载,多涉云峰石刻的数量、名称、时间、内容等等,有关其书法艺术的探讨在包世臣、阮元之后逐渐深入,至康有为时达至巅峰,而对于郑道昭地位的赞誉则由晚清叶昌炽在 1901 年的《语石》中完成。无疑,云峰刻石地位在书法史上的提升与经典化,郑道昭 “书圣” 地位的提出,皆依赖于晚清碑学兴盛的大环境。正是在碑学大潮之中,郑道昭因云峰刻石而独树一帜,郑道昭书圣地位才得以确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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