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大雪弥漫

发布时间:2025-04-07 18:48  浏览量:8

深夜,淅淅簌簌之后,万籁俱寂。

开窗一看,果然,下雪了。

人生头一回在这个时节见雪。

拖了一年多的稿子,也就这场雪能催催了。

去年正月,乘雪回乡。班车因大雪停了,只好地走。

雪一下,大地一下子平等了。

大雪弥路,路平等了,车子也平等了。车上都是一层雪,样子平等了。仅有的上路的,也都慢慢开着,速度平等了。

我稍微走快点都能超车,这不知是什么平等了。

走到马道河畔,大雪铺就的宣纸上,走地鸡照着竹子临摹了一幅竹叶图。呆看久了,爪印竹叶一个个的都像箭头。 鸡画家们也在苦口婆心给我指路。只是,它们内部似乎还未达致共识。有的指前、有的指后;有的指东、有的指西。我一时难以会意。

走到先人墓前,伫立良久。万籁不闻,只剩树梢鸟鸣,远村狗吠。一时有鸡犬相闻之感,不辨古今

正徜徉,更远处,一列火车由远及近、复去远。
再动脚时,鞋底几乎粘在了雪地上。

忽有一鸟落定身旁枯枝,疑是先人来归。

与鸟相顾无言。片刻,鸟衔枝悠然飞去,营造新居。

先人如今居何处,后生小子又将何处安居?

茫茫然中,俯身磕头,雪地上留下两个篆籀般的手印。

走到老街,这片,去年我看着拆的,几乎每天溜一趟。如今,一片白茫茫大地。

读叶集往事,当年老街初建时,人称新街。可不唏嘘。如今,老街拆了一半,还剩一半待拆。当年走这老街的人,如今也是这样,一半一半。
再看今天轰轰烈烈的那些新街,多少年后又是什么样子?

不过,相比于人割韭菜之勤,时代割街已经是宽缓得多了。

想到这,拧开酒,在这老街雪冢上,痛灌了几口。

走到去年来跟神仙挨个敬酒的小庙,接着敬酒。

两位关二爷已不再风餐露宿,住进了新搭的棚子,算是安居了。其余老几位也都安好,神采如故。

庙旁坟冢,都变了雪山。其中一冢,伴植一株弯腰柏树,如手如伞,护盖冢上。我呆看半晌。
忽一列客车驶来,想起自己坐火车的时候,曾见路边孩子向我招手。于是,腾出正打字的手,对着火车挥舞。
酒劲上来了,开始在香炉前头滑雪,聊以娱神。

明天,就要离家。

没有死,也就没有生的意义。所以,我一直防着长生不老。普通人千万别长生不老,不然生不如死。就像游子回乡,一年回去几天,总觉得呆不够。但你要让游子留在家乡工作,别走了,他得崩溃。

人生如此,家乡如此,小庙也如此。如果不是明天就要离开,我这会儿也不会在这儿呆这么久。

有时候,还就怕一个来日方长。人生蔓长,又有几回能在分别之前预感到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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