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诊大宁堂:寿世婆心青囊灵

发布时间:2024-08-12 04:38  浏览量:33

▲大宁堂旧影

在钟楼街西段坐北朝南,西靠帽儿巷南口,东临大钟寺,有一家中药店,它的名字叫大宁堂。这家药店前店后坊,精工细作各种丸药和散中药,因选材道地,炮制精湛,工艺独特,货真价实而誉满三晋。但真正使这家老字号名扬海内外,至今仍为人所称道的,还是缘于傅山。

明朝灭亡后,傅山在寿阳五峰山龙泉寺拜郭静中为师,成为一名道人。自古道士都重视医学养生,正如东晋道士葛洪所言:“古之初为道者,莫不兼修医术以救近祸焉。”傅山本身有家传的功底,成为道人后更加注重医术研究,并在这一领域独树一帜,成为大家。

傅山与大宁堂结缘,还需从这家药店的历史说起。

▲“大宁堂”匾额

明洪武十六年(1383),晋王朱棡按照母亲马皇后的意愿,接纳了来太原避祸的宫廷太医陈乾忠、马禹臣,并出资4700两纹银,在按司街西口(现钟楼街)创设名为“大宁堂”的药店。当时,大宁堂一方面服务于晋藩王府,一方面延请名医,自创药丸,救助百姓。秉承“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的宗旨,受到广泛认可。

明朝末年,出身世家、精通医术、博通经籍的阳曲廪生陈谧(字右玄)做了大宁堂的掌柜。他与傅山既是同乡又是终身挚友,所以力邀傅山来坐堂问诊。

傅山和陈右玄年轻时曾结伴拜访过“太原三先生”之一的王献明先生,陈右玄跟王献明下过围棋,傅山得睹王先生风神,所谓“貌朴厚而高眉秀目,须冉冉,得风如古道士”。

傅山在盂县避乱的日子里,盂县有人向陈右玄打听傅山是个什么样的人,陈右玄口占一诗答复,傅山以为“阿好过情”,步陈右玄诗韵自我解嘲,以为把他比作汉代的扬雄心里有愧,自己破衲黄冠,行于乡里,有点像东晋的陶渊明;陈右玄在兵市上买得韩雨公所藏管道昇看似淡无色的画作,以金石易归,很是得意,傅山题一首长诗为画归故人而甚是欣慰;陈右玄欣赏傅山的诗,他从盂庙药市得到空白册页,便请傅山在上面书写最近作的诗,傅山在上面写了离乱中近体诗若干首,还称赞陈右玄习医日精,一定有批评诗之瘕癖的佳妙药石,自嘲如果陈右玄把他的诗当佳药而服就成臭诗了;傅山在盂县的赵氏山池,大宁堂旧影得三径菊存之意,虽野红无人见,亦“暂得余生度小年”,而得到家信来回细读,又会依陈右玄寄诗之韵写下“有泪不知倾”的悲凉;重阳节值凄清白露天,傅山写给陈右玄的诗中,满是“酒黯离离黍,毛花种种颠”的落寞;过春节了,傅山又写诗给陈右玄,仍是“天涯行在梦魂之”的慨叹;过生日时,陈右玄赠傅山诗,傅山依韵写道“生时自是天朝闰,此闰伤心异国逢”“一日偷生如逆旅”“打点骨头无顿处”的痛苦是那样真切;傅山在“病暗剧”之际,与陈右玄书信通问,仍然期盼力疾从之,能与陈右玄像庄子和惠施一样有濠梁之行,“但遇尺山寸水,少豁愁苦,一旦溘焉,略劳锹锸,了此一场春梦”。

傅山和陈右玄你唱我和,以“小器先盈蚯蚓窍,空群老健騄骅蹄”自诩,如庾信之平生萧瑟,又以庄子笔下啮缺遇王倪自况,超越利害,而臻于至人之境界:“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惊。若然者,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无变于己,而况利害之端乎!”正如傅山写给陈右玄的诗中说:“老友唯玄十,知吾浊与清。”

诗中精神相通的情谊在患难之际迸发出动人的力量。傅山因“朱衣道人案”入狱后,坚贞不屈,绝食数日,生命垂危。在离石设馆教授的陈右玄闻讯后,十分担心傅山性命不保,查翻秘经,搜出一个奇方,即用香附子、山柰佐以南星送给傅山。这是庸医所不能了解的药方,以为没用参苓一类的补剂,但戴着“大宁堂”匾额刑具的傅山却能理解这个方子的妙意。那个寒冬的夜晚,在狱中的傅山服用了依陈右玄方子熬制的药汤,药香弥散在狱中睡觉的干草上,傅山沉沉地睡了一大觉,到清晨醒来时病轻了。二人契心,欲做悬河之谈,而又转喉触讳,傅山不由感叹:“当今之尔我,难乎其友朋。”傅山出狱后,赋诗道谢陈右玄:天汉乘流马訾涯,瑾瑜玉液折檆花。神仙秘术谁能得,一盏青霞浸五加。山长宫墙见百官,严廊皋拥不知寒。阎浮金界桃蹊好,苜蓿承颜未觉酸。(《赠陈十二首》)

傅山在诗中称赞陈右玄高明的医术,也称赞他门下桃李众多,苜蓿承颜,正所谓“门墙桃李,谓受业之众多;苜蓿阑干,言供膳之菲薄”,表达的仍是与老友的相知相契。

铭记着这一份生死之交兼知己之感,傅山欣然入驻大宁堂。他为大宁堂立下这样的堂训:“方剂所设务求其验,药料所采务求其真,后堂所修务求其精,丸散所成务求其用。”不仅如此,傅山还亲笔题写了大宁堂牌匾和前堂内的四根柱联,分别是“本堂秘授脾肾两助丸发客”“本堂秘传应症丸散膏丹”“本堂炮制咀片地道药材”“本堂秘传二仙和合丸发庄”。为了让更多人免受病痛之苦,傅山将他的多个秘方都无偿赠送给大宁堂,这其中有:和合二仙丸、脾肾两助丸、麝香牛黄丸、固本延龄丸、党参养荣丸。

▲中华民族名医像(52):傅山

傅山在大宁堂告诫店伙们,医者,性命攸关之业,善可泽被苍生,恶则草菅人命。傅山认为对患者要急患者所急,痛患者所痛,谦和,热忱,平等待人,“至诚诊之”。由于有了傅山坐诊,大宁堂更是门庭若市,一号难求。相传大宁堂的“前五个号”是傅山专门留出来给“特殊人”用的。不过这些特殊人不是达官贵人,也不是他的亲朋好友,而是那些鳏寡老人和无钱看不起病的急诊患者。

这些人来看病,傅山会腾出手来,先给他们看,因为对傅山而言,他们是提前“挂了号”的。据戴梦熊《傅征君传》记载,“又以余力学岐黄术,擅医之名遍山右,罔弗知者”。

傅山在医术上的造诣已臻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境地,应手辄效的本领则为上自官员、下为百姓所叹服。

▲杨思圣《且亭诗钞》书影

河北巨鹿人杨思圣(1621~1661,字犹龙)于清顺治十二年(1655)十月补山西按察使。杨思圣兼擅书画,与傅山相过从,曾有《赠傅青渚》诗:

此地谁相识,清修尚见君。才高防薄俗,身隐累深文。学道丹应幻,忘机鸥可群。云山春正好,何处有尘氛。

清顺治十八年(1661)夏,杨思圣以蜀藩入觐,返回途中,病倒轵关。告好友殷岳曰:“医数投凉剂,取快目前耳,遂相误至此,惟青主力言其非。青主来,吾尚可望。”殷岳遂千里跋涉,昼夜兼程,四日至太原,跪请傅山前去诊治,傅山云:“世无两犹龙,吾安得坐视。”遂抱病冒暑,慨然而行,未至前二日,杨思圣卒。

由此可知,杨思圣入觐后抵里即有病,曾向傅山言及治疗情况,并有书信往还,故傅山对庸医凉剂才“力言其非”。杨思圣之性命相托,殷岳之千里请医,傅山之慷慨侠风,足见傅山之医术为当世所重,更见傅山之蔼然仁心。

这一颗蔼然仁心体现在傅山专门为大宁堂手书的两首诗中:

不学韩康隐市中,好将妙药学雷公。者番更得鸱夷术,劫火徒输一炬红。寿世婆心为货殖,青囊方术古今灵。阎浮病苦能除却,不愧堂名是大宁。

另据郝树侯先生《太原史话》载,太原市东米市街“济生馆”出售之济生膏、拔毒膏、九龙膏及如神丹,为太原市之特效药。实为傅山将多年实践的外科特效秘方,献给“济生馆”精心炮制,都有很好疗效,远近驰名,一直卖至1952年。由于卖药的老人去世,后人亦改业,才停止制作和出售,但处方却保存下来,并未失传。

今天,我们在重新修复的钟楼街上,又看到了“大宁堂”的牌匾,这不禁引起太原人民对“医圣”傅山的无尽怀想。

▲傅山医学手札册页

▲傅山医学手札册页

延伸阅读——

傅山:为一体面人治病

有一体面人摇摆来问疾,余诊之,为停痰。其人曰:“从不唾痰。”余曰:“得大口唾之,不至此。”从其人者,云是其弟子,云:“不唾是生平所用工夫。”问之,其人曰:“只为可惜耳。每每唾时,即忍,复咽之,久矣。”余笑曰:“若论可惜,出恭岂不百千多于痰,更可惜?”为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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