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永聚:国民党74师扫荡目睹记
发布时间:2025-03-24 12:20 浏览量:6
引子
#本文摘自《漆园古今》蒙城文史资料第十一辑(1996年4月),作者蔡永聚,原标题《目睹国民党74师的一次扫荡》
正文
1948年古历正月初二,小涧区政府驻在郭店乡王楼庄(我的家乡)。正月初八晚上,区委书记赵月同派我在庄西头站岗(那时我在区政府当办事员),当晚的口令是“日”,回令是“月”。当时形势恶化、广顽、土顽、杂八队经常到坛城、小涧、曹市、白沙一带扫荡,逮捕革命干群,抢掠牲畜财物,闹得解放区鸡犬不宁。为此,我们区政府、区队也只得经常流动,避开敌人的突然袭击。我站的是二班岗。12点,我拿了两颗手榴弹到指定的地点,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拂晓前,我正在聚精会神地观察动静(那天夜晚阴天,天很黑)。忽见公路上一溜黑影,影影绰绰自南向北晃动。我随即大喊一声:“干什么的?”没有回声,黑影立即伏下不见了。我感到情况不妙,可能是大批敌人过路,为不暴露我区政府目标和人民财产免遭损失,我迅速地把两颗手榴弹放进身后的红芋窖内。走是走不掉了,只有同敌人周旋。说时迟那时快,十几个身穿黑衣服的人一手握短枪一手握手电筒把我围住,紧接着又跑来30多个身穿黄军服的敌人,手托明晃晃的刺刀对着我,一个敌兵从挎包里掏出一根绳子把我的两只胳膊捆了起来,拉进庄头的土地庙内。庙内被十几把手电筒照得通明,我一看都是蛮兵,没有认识我的,心里倒平静一些。这时,一个军官模样的敌人坐在神龛上说:“小孩!当门头兵几年了”(那时我虚岁才16岁,个子又不高,真象个小孩子)?我说:“我是个学生,家就在这东院,不信你问问去。”
“老百姓半夜站什么岗?!”
“起来解手看看,怕红芋被人偷。”
“这庄驻‘共匪’什么机关?仓库在什么地方?”
“这庄没住八路军,也没有仓库。”
这时一个敌兵看我鞋上系着布条,说:“妈的!土八路,看他鞋上(那时我地方干部穿的鞋子都用剪刀扎两个洞,用布条系紧,晚上走路跟脚)!敌军官低头一看来火了:“妈的!嘴硬!”
边说边从神龛上跳下来,左右打了我两个耳光,我当时头晕耳鸣,鼻口流血。这时一个敌兵跑进庙内:“报告连长!长官让你赶快出发!”敌连长愤恨地说:“好吧!给我们带路,以后查清了再枪毙你!”
出庄一节多地,只听一个敌人说:“带他干什么!把他捅倒算了。”忽听“快走!”背后咯嘣一声,接着身子往前一搡,几乎跌倒,原是敌兵用刺刀捅我的后背。后来发现棉袄被扎了个洞。
走到离涡阳曹市南四里庙庄大约3百米远,只听从庄内向南啪啪打了两枪,这时天已微明,敌人立刻全部卧倒,我也趴在一挺重机枪跟前,偷偷地把鞋上的布条抽掉扔了。约半个小时,庄内仍无动静,只听一声哨响,敌人如临大敌,从东、南、西三面向庄上跑去。我被拴在庄西头一个石槽旁的木桩上,两个敌兵托枪监视着我。这时我抬头一看,西边路旁也绑着十几个年轻人,都不认识,不知从什么地方逮来的。敌人进庄后发疯似的用刺刀捅柴草垛、红芋窖,有的进屋翻箱倒柜,惊得妇女、孩子齐哭乱喊,猪羊乱跑,鸡鸭横飞。半个小时后,敌人纷纷从院内出来,有的挟着皮箱,有的提着包裹,有一个敌兵拎着一双黄皮鞋,一个敌兵枪口上拴着4只老母鸡。紧接着7个青年小伙子均光着脊背穿着短裤被拉出来,反绑上两手跪在大路上,几个敌兵用皮带轮翻抽打,边打边说:“快说,那个是共产党?那个是土八路!?谁打的枪?不说统统地枪毙!”许多老大娘说:“俺孩子什么也没干过,一直在家种地。”一位60多岁的老大爷哆嗦着说:“老总,我求求你们,俺一家才从桐城讨荒回来,俺儿子没念过书,在家跟人家学擀炮,老实的很哪!”
又一位60多岁老大爷看见儿子背上十几道殷红的血印子,边哭、边护、边求饶。敌兵们一点也不理睬。敌人折腾够了,细软也抢完了,牵了3匹马、4头牛,带着7个满身是伤是青年离开了村庄,往曹市方向快速进发。
这时,我被一个小号兵牵着。到了曹市南头李桥上,小号兵突然吹起进攻号,600多个敌人立即散开向曹市扑去。敌人一进街便抢开了。有的抢布匹,有的抢烟酒,有的拿鞋袜,有的抢卤肉……凡是能拿动的都抢。小号兵在饭店里抢了一罐子猪油让我替他背着。11点左右,敌人把我带到曹市老东西街西头路南一家姓刘的大院内。中午敌人炕的油饼,烧的大米茶。我被绑在院内靠南墙一根大椿树上。敌人开过饭,小号兵偷偷地塞给我一块油饼让我快吃,又用茶缸端一缸米茶。这时,曹市、大侯家、朱楼、小李家等庄的伪方乡、保长及地方士绅也乘机抢了20多头牲口和一大批财物运到曹市,准备跟随敌人带回蒙城。
下午4点半左右,敌人开始返回蒙城。我仍被小号兵牵着,我们前头 30 多米远县 10乡个黑色便衣开路,我和小号兵后50多米远是敌人的大部队。当敌人到四里庙时,后面的枪响了。步枪、冲锋枪、机枪像炸豆子似的响个不停,敌人的脚步加快了,等于小跑。原来是我们的县大队在追击敌人。
敌人用两挺机枪在公路两侧轮翻掩护撤退。敌人逃到郭店时,在曹市周围抢的牲畜、财物等笨重东西基本丢掉完了,我军才停止追击。敌人撤退的步子慢了,这时我才偷偷地问小号兵:“老总,部队这次出发的目的是什么?”“主要是出来搞点吃的花的。”我装作不懂地又问:“你当什么官?”他笑笑说:“我能管着这一营人,我叫走就走,我叫停就停,你猜我是多大的官?”
停子一会我又试探着问:“老总贵姓?”“姓章,立早章。”“多大喽?”“十八岁,去年才从定远中学跑出来当兵。”“我也是个学生。正在涡阳读书,年前腊月廿八才回家,这次部队出发当官的让我带路,我看你是个好人,找机会放我回去吧!学校快开学了。”他摇摇头说:“这我不敢。”说着他看我跑得满头大汗,把我身上的猪油罐子解下自己背上。又接着说:“好吧!等到了蒙城也许能给你帮点忙。”
下午7点左右,敌人过了浮桥,进了蒙城,把我带到一里葛(现汽车站东边一个小村庄)东头一家磨道里。10分钟后,又陆续带来20多个沿途捉来的涡北干群,一起拴在磨棍上,门口两个敌兵站着岗。夜里下了大雨,次日7点左右,敌人要把我们带到营部审问。我们被一条长长的绳子穿在左胳肢窝下,我年龄又小个子又矮,走在最后面。这时又下起大雨,两个押送我们的敌兵缩着头,身上裹着雨衣走在两边,倒挎着枪,头也不回地直往前走。刚上往三义去的路口,我乘敌人不备,立即解掉绳子(虽被反绑双臂,两手仍很灵活),顺着往三义去的公路跑去。一气跑了5里多路又折转向西北经四里吴到五里铺,又被该庄住的敌兵捉住去伐树扎树营,经过许多折磨,在一位老大娘的帮助下我才脱离虎口,渡过涡河。下午5点多钟我到了邓集小王庄,遇到王梦祥、王含英两位老人用老式独轮车把我送回家。
次日,我使人到大蔡庄找到赵政委汇报了我这次跑回来的情况。下午,区委派人到我家来探望,批准我在家暂时休养一个月。我在慈母的精心护理下,两个脚上的血泡基本好清,21天后,我又回区开始工作了。
资料来源:
《漆园古今》蒙城文史资料第十一辑(1996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