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叶嘉莹教授去世,联想起民众与媒体的联合“造神”
发布时间:2024-11-26 07:45 浏览量:13
媒体前天晚上发布消息:南开大学的叶嘉莹教授去世,享年一百岁。
看到这则消息并未感到多少意外:生于1924年的叶嘉莹教授毕竟是百岁高龄。尽管如此,还是为这位卓有成就的老教授的去世感到悲痛。
叶嘉莹教授
今天翻看朋友圈,却发现叶教授去世的消息简直铺天盖地。从高官富豪到贩夫走卒,几乎都为叶教授的去世而感喟唏嘘。难道如今偌大的中国,有这么多人都爱好中国古典诗词吗?有这么多人都读过叶教授的论文或著作吗?
我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陆续读到叶嘉莹教授在大陆发表的文字,她对中国传统诗词的解读令我耳目一新。后来阅读叶教授的相关著作,对我后来对古典诗词的理解,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我的学业结束后,便不再以中国古典诗词为业,因此叶教授后来好多著作,我没有再系统地读过。不过对我这个诗词“票友”来说,我一直钦佩叶嘉莹教授的研究成果,更认可她在中国诗词领域开拓的研究路径。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古典诗词研究领域的著作真的不是很多,出版的少流通又欠发达,因此只要市面上出现相关专著,我们这些当学生的基本都要“经经眼”,认为有新意的则买来阅读。就在此时,我读到了叶教授的一本《灵溪词说》,感觉耳目为之一新。
因为阅读过这本书的原因,后来又买到了叶教授的另外三本书,一本叫《词学古今谈》,一本《中国词学的现代观》,还有一本是《杜甫秋兴八首集说》。特别是前两本,我也仔细读过。
读叶教授的以上相关著作,最大的感受有两点。一是感觉叶教授对古典诗词文本以及背后的古典文化的熟悉程度,比一些大陆的教授学者还要强好多。叶教授解放前毕业于辅仁大学,受到了相对系统的传统文化训练;反观解放后大陆各大学的中文系,多数照搬某国的文学课程,学生们用力最多的是那种基本没用的文学史。
另外一点感受就是,叶教授在解读中国古典诗词时,能够巧妙运用西方现代理论。她在使用西方文论解析中国文学现象时,不是生搬硬套,更不是削足适履,而是如盐著水,融汇贯通,这也让当时的我感觉很兴奋。
这两本书均出版于九十年代初
上世纪八十年代起,各种西方文学理论传入国内。当年我也和其他学生一样,不断翻阅众多西方文论的中译本,比如新批评、接受美学、现象学、阐释学等等。那些年为读这些专业书籍,真没少费力气,可是仍然懵懵懂懂,不知所云。
现在想来,当年那些西方文论中译本,固然起到了应有的历史作用,不过那时的译者也未必真正懂得这些西方理论,另外,中文翻译又特别拗口,距离“信达雅”的翻译标准相差甚远。
记得在1991年左右,我当时所在的学校中文系,有一位博士毕业不久的年轻老师给研究生开了一门有关海德格尔的选修课,我们师兄弟总共三人选修了他的课程。他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本由他本人翻译的海德格尔著作的中文译本。听了几堂课,一直没听懂他讲的海德格尔的思想,到底能解决中国文学的哪些问题?
从那门课程之后,我再也没有阅读国外著作中文译本的兴趣。后来在报刊杂志上,陆续读到一些研究论文,凡是能够从标题上看出是用西方理论来解读中国文学的论文,我一概不读。
叶嘉莹教授八十年代回到大陆开展教学研究,她的著作也随即在国内传播开来,但是当时了解她对中国古典诗词精妙解读的,基本都局限在文学研究领域的专家或学生。九十年代初,我在武汉的华中师范大学校门口的书店里,买到了叶教授的《杜甫秋兴八首集说》。翻看版权页可以发现,这本书是一版一印,当时才印了3500册。
进入新世纪以后,叶嘉莹教授的名字逐渐被普通文化人所熟悉。近年来,一些媒体争相以报道文化名人为荣,于是叶教授开始频繁出镜,知名度几乎等同于明星。我相信这不是叶教授的初衷,只不过谁都躲避不了时代车轮的裹挟。
近年来,好多民国以来的文化大家,在大众媒体介入后被弄得面目全非。在明星崇拜的时代里,好多人都愿意追星,不但追星而且造神。于是在这中间,一些年龄大的专家学者往往被抬上了神坛。比如早一些年的季羡林先生,再比如前几年还活在人世的杨绛,以及刚刚去世的叶嘉莹教授。
其实这些有深厚学养的文化人,向来是憎恶神坛的。他们知道一旦被推上神坛,就面临着跌落的危险。不像某些二流子文人,唯恐大众媒体忽略了他们。
但是普罗大众是不管这些的,在他们的心里必须有神的存在,否则自己就不得安生。他们努力在造神,而大众媒体又不遗余力。于是围绕这些文化名人的各种记录片,短视频以及名言警句等等,争相在网络及手机里传播。
还是拿叶嘉莹教授为例。一些准文化人听几句她讲的诗词鉴赏,了解一下她的生平履历,便以为得到了叶教授的真传,便将叶教授奉为心中之神。如果你真问问这些文化追星族,叶嘉莹教授在中国诗学领域到底有哪些创树?她在解读王国维的境界说时有哪些真知灼见?他们肯定会说你没文化,你不懂得尊重文化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