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者、追随者和信奉者，你属于哪一类“徒弟”？

文 ｜ 文双春（湖南大学教授）

美国维思大学校长迈克尔•罗斯在其新书《学生简史》（The Student: A Short History）中，讲述了一段生动活泼的学生历史，探索了从公元前6世纪到现在，不同背景下发展起来的一些主要学习模式。

罗斯认为，成为一名学生有很多方法，但其核心是通过向他人学习培养独立思考能力，从而找到自由。根据学习模式或方法的不同，他把古今美外（在我们看来是中外）的学生分成3类：对话者（interlocutor）、追随者（follower）和信奉者（disciple），并列举了这3类学生分别对应的3位历史上著名教师。

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的学生是典型的对话者。这主要是因为苏格拉底本人是一位伟大的对话者。他的教学方法现在已经成为一个教育学名词——苏格拉底教学法（Socratic method），其核心是教师不直接告诉学生他们所应知道的知识，而是根据学生已有知识和经验，通过讨论、问答甚至辩论的方式揭露学生认识中的矛盾，然后引导学生进行分析、归纳、综合、判断，最后得出结论。

中国的“万世师表”孔子的学生是坚定的追随者。孔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一大批义无反顾的追随者。特别是他55岁到68岁，在周游列国时，许多弟子都追随着他。在他沦为“丧家之犬”时，弟子也对他不离不弃。

我们可能很难理解为什么罗斯把基督教创始人耶稣列入教师阵容。罗斯说，耶稣的信奉者经常称呼其为拉比（Rabbi），即老师。他们追随走耶稣的道路，甚至渴望模仿他的生活和教导。这是一个特别典型的例子。

笔者感觉，罗斯分出的3类学生，恰好对应《西游记》中唐僧的3位弟子——孙悟空、猪八戒和沙和尚。反过来说，唐僧的3个弟子恰恰分别是典型的对话者、追随者和信奉者。如果不是“纯属巧合”，那么罗斯对学生的分类可能受到了《西游记》的启发或很难跳出《西游记》早已奠定的框架。

取经路上，孙悟空和唐僧之间不断有观点的交锋和碰撞。孙悟空多次被唐僧念紧箍咒甚至被驱逐出取经团队，都是因为孙悟空的言行挑战了唐僧的价值观。师徒俩正是在事事相争又心心相印中共成正果，双双成佛。曾有人评价“他们是人类文学史上一对最可爱又最有诗意的师长与学生”。

而猪八戒则是典型的追随者。这首先表现在观音菩萨劝他给唐僧作徒弟时，他的表态上——“愿随！愿随！”

猪八戒在加入取经团队后的相当长一段时期，一方面对取经兴趣不大，另一方面对唐僧缺乏信心，每每遇到妖怪或团队面临困境时，便毫不掩饰地叫嚷分行李散伙。唐僧的慈悲、孙悟空的威武、沙僧的友善，使猪八戒逐渐成为一个坚定的追随者。

沙和尚也叫沙僧，是唐僧弟子中唯一在名字上与唐僧同类（和尚）同名（僧）的人。沙和尚向观音表态：“我愿皈正果。”他说到做到，成为虔诚的佛门弟子和唐僧忠实的信奉者。取经路上，孙悟空有3次弃唐僧而去，猪八戒虽没开溜过，但嘴上喊散伙没停过，唯有沙和尚在任何情况下都坚定不移地跟唐僧在一起，陪他一路走到底。

对照3类学生，你是哪一类？这同你的个性有关，也和你所处的环境、接受的教育有关。

罗斯认为，来自孔子传统的学生更有可能成为追随者，而大多数美国大学遵循苏格拉底教学法，这意味着美国大学生更多的是对话者。

孔子有个伟大的教育思想——有教无类。这就从根本上决定了，现实中，一个老师更可能像唐僧一样同时有3类学生，不太可能只有一类学生。而某一类学生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对话者并非永远不信奉，追随者并非始终不对话，而信奉者并非既不追随也不对话。

以对话为例，苏格拉底的弟子柏拉图创作的《对话录》，就是以苏格拉底和弟子的对话为内容；孔子和弟子间也有很多对话，后来这些对话被编成语录文集，形成了千古流传的《论语》。

此外，佛教经典《金刚经》就是佛祖与须菩提师徒俩人的对话，《六祖坛经》里也有大量禅宗六祖慧能与其弟子和他人的对话。

那么，我们应该成为哪一类学生呢？

笔者认为没有必要刻意成为哪类学生，一切以自己感觉最舒适又最有利于学习为考量。无论我们想成为哪类学生，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跟谁对话、追随谁或信奉谁。

爱因斯坦说：“唯有以伟大而纯洁的人物为榜样，才能引发高尚的思想和行为的产生。”如果我们的老师不足以令我们高山仰止，那么与其对话可能也毫无意义，我们追随他可能被误导、信奉他要警惕谬采虚声。

美国物理学会首任会长亨利•罗兰在“为纯科学呼吁”的演讲（被誉为美国科学的“独立宣言”）中说，如果一位学生跟随的教授在其职业中一直处于很高的地位，自己又有崇高的理想；如果这些教授认为促进所在领域的进步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工作，并因其智慧而受到全世界的尊重，那么这位学生就会被引向最高处，甚至他在今后的一生中都有更高的理想。

无论是对话者、追随者还是信奉者，作为学生的目标应该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也是老师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