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齿苋的三伏天（外一篇）

文/张 勤

楼顶的板缝里长出了马齿苋。第一天见到了青苔里的一片新叶，厚实的灰绿，并不具观赏价值。第二天又见到了第二片新叶，第三天长得有模有样，看似已是四口之家了。小小的几片叶，敦厚，具有蜡质的厚实与光泽。在毫无遮挡的板缝中一丝不苟地舒展。

再看看脚下的板缝里，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参差不齐的马齿苋，在烈日的烧烤模式下静静地生长，确实不够起眼，没有鲜艳的色彩、也没有婀娜的姿态，但是自我热热闹闹地伸展。

清晨，阳光也烈，我趴在马齿苋的旁边，看着时间，准备二十五分钟的“阳光浴”一一晒背，正好有二十五分钟近距离凝视这夹缝中也安祥的马齿苋。从前，无论从蔬菜类、还是植物类，我从未觉得马齿苋具有什么价值和作用。因为从菜谱里，几乎也难上大雅之堂，从观赏的角度，没有人种马齿苋装饰。尤其在农村的土地上比比皆是，无处不在。

阳光晒的背后已逐渐发烫，还不到二十分钟，已是大汗淋漓。马齿苋静静地、默默地处于生长的模样。有的已开出了淡黄色的小花，有的一根茎叶上又分出了许多茎叶，仿佛炎热的三伏天量身打造定制了她们生长的空间。我不由得想起了许多植物，有的不能越冬，有的不能越夏，有的不能太干，有的不能太涝……，总之，环境的限制足以让许多植物生长受限。此时此刻，再看一眼眼前的马齿苋，忽然感觉到它存在的不易。没有土壤、没人浇水、没人养护，楼板上的温度最高估计可达五十多度，没有任何养分，依然盎盛地向前匍匐生长。难道这是它的生长属性?还是它有生物链的动力?

我不由好奇地查阅一下马齿苋的“前世今生”，想深入了解这个不屈的灵魂。马齿苋为一年生草本，全株肉质，光秃无毛。根茎短小。茎圆柱形、紫红色，下部平卧，上部斜展，叶互生或对生，具短柄;叶片肥厚，倒卵形，先端钝或微凹，基部阔楔形、全缘，上面深绿色，下面绿色，中脉显见。多花成簇生枝顶叶腋，两性同株，细小;对生;花瓣黄色，先端微凹;雄蕊，花药黄色;雌蕊，花柱顶端多裂。蒴果锥形。种子多数，黑色。花期夏、果期秋季。生于菜地、田野，分布于我国绝大部分地区。马齿苋还是一味中药材，其味酸、寒，归肝、大肠经。此药物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止血以及止痢的功效，可以用于治疗热毒血痢、崩漏、便血以及热毒疮疡。三伏天是一年中气温最高且又潮湿、闷热的时段，如果在此时间段中出现了肝火旺盛的情况，可以在医生指导下服用马齿苋进行治疗，能够使头晕目眩、口干舌燥、小便发黄、急躁易怒等临床症状得到改善。而且在三伏天的时候吃马齿苋，还可以起到预防和治疗中暑的作用。

原来我小瞧了这眼前的马齿苋，它们不仅不择土壤、养分、环境，不畏酷暑严寒均能平静生长，还能为人们解决诸多难题。

不由感慨，马齿苋倔犟地生长，也许是带着使命的存在。我卷起地垫，擦拭晒出的大汗，离开马齿苋的天地，正好电梯里遇到清晨送快递的小飞。他边整理、边接单，一早已接了五个客户电话，每天工作近十四个小时，不敢感冒、不能有任何耽搁，一直的重复、一直的坚持……以他不厌其烦地笑容服务于这个片区的客户，无论严寒酷暑，他始终在。

眼前也浮现出我们可爱的净水工人作业的画面，三百六十五天的分分秒秒，他们始终在。还有，每天遇见的环卫工人，他们保持了一个城市良好的形象，时刻维护，他们始终在。还有许许多多的"始终在"，在我的眼前是一片又一片繁茂的马齿苋精神高地的景象……

瞬间，我又沉浸在马齿苋的三伏天里，似乎，人和物的相似之处也对应了。想必这是能量的互换，灵魂穿越的一种链接。每个人经历不同，若能遇到与自己产生共鸣的时刻，被触动、被治愈、被照亮……终究是要在自己的世界里独善其身，在别人的世界里顺其自然。

该吃早餐了，餐桌上居然如此巧合地摆上了马齿苋饼、凉拌马齿苋。我依然还在想象着马齿苋的生长环境和模样，可父母亲告诉我说：马齿苋饼配凉拌马齿苋叶味道真不错，赶快趁热尝一尝，楼顶上的马齿苋真能长，几天就成了一盘菜，割了又长，长了又可以割，现在成了桌上的当家主菜，真正的绿色天然有机蔬菜。

原来马齿苋已是家里受欢迎的“常客”。但当筷子拣起新嫩的马齿苋叶时，却有了一种莫名的惆怅，难道这就是马齿苋的三伏天?真正的韧劲，是在酷暑、风雨中不言不语，独自盛开，修行、愈合，最终铸就一副坚不可摧的内心铠甲。

此刻，我细细品味、慢慢读懂了马齿苋，也由最初的喜欢一种植物，渐渐变成了一种至尚的景仰。

青桐枝的弯

我仰望青桐枝的弯，想到了“月如钩”，“朝露流青桐，旭日光生媚。”

青桐在我的插花作品里首次出场。与青桐枝的相遇，是一个清晨的邂逅。

附近的三角湖公园，园林工人们总是比我早，我随着他们不停修枝、剪叶、收拾残枝败叶的节奏，也不停地搜索被修剪的枝条。每一根我都会仔细掂量。

我想我搜寻枝条的过程不亚于老人在菜市场精挑细选的样子。工人们自然会觉得好奇，可能心里会想：这人怎么总盯着一堆废弃之物目不转睛。我主动与他们交流起来，当得知我就是为了找几根废弃的枝条时，那位看是牵头的师傅十分爽快的说到：这些都没啥用，烧柴都不会有人要了，想要哪根自己挑。我也就等着这句话。

在堆弃的枝条中，我突然发现青桐树枝，它的枝条大多是自然弧线向上，优美而古拙。青桐，一直深受文人墨客青睐，在古今诗词里可见。其名字和寓意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具有颇深的内涵。首先，青桐的花语：高洁、忠贞、孤独、离别，这些词汇反映了青桐在人们心中的形象定位和情感寄托。青桐的“青”字象征着青色、年轻，寓意着永葆青春不老，而“桐”字则指青桐树，常被视为祥瑞的象征，引申为坚毅、有气势。因此，青桐整体上寓意忠诚、理想主义、具责任感，也象征勇敢坚定、自信乐观、敢于挑战。

此外，青桐树自古以来深受大家的喜爱，被视为“吉祥”“君子”“知秋”“爱情”的象征。青桐树身姿优美可人，承载着丰富的意象和传奇故事，牵系着一些情愫，穿梭古今，纵横华夏。早秋的青桐叶落，“一叶知秋”成为了青桐意表吉祥的象征。青桐树因招引凤凰的美好传说故事，被历代中国人视为祥瑞嘉木，成为吉祥的化身。这些象征意义不仅体现在青桐这一名称上，也贯穿于中国文化的多个方面，使得青桐成为了美好品质和吉祥寓意的代表。

今年五一假期期间我的作品 《楚天寻幽》，便以一枝青桐枝条成为了作品动态的载体和灵魂。苦楝花淡淡的幽香，在青桐枝的寻觅之中，各美其美。楚地广袤，山水之秀。闻有幽谷深林，继而心之向往，遂携筑琴乐谱，负笈披荆而往。山行溪水涧涧，云绕鸟语桐香。风起日光斑驳，月落松涛阵阵。

作品成型落定之时，内心对清晨所遇工人不胜感激，在他们眼里的枯枝已陈列在园博园的大雅之堂，真想请他们来此厅观摩一下。谁裁青桐枝，緪以朱丝弦。青桐在每一个季节，也有着不一样的表现。阔叶新出、乳花凝脂、桐果润木……。我所想到的青桐的叶、花、果如此，还有青桐的皮、枝、干、根，青桐的皮呈青绿色，纯粹、少斑驳，小枝多向上曲折作弯，树干直立笔直向上。青桐种子古称梧桐子，含有蛋白质、磷，不仅可以生食、炒菜，还是一味中药。陶弘景编著的《本草经集注》中记载：梧桐子具有顺气和胃、健脾消食及止血之功效。

而青桐的枝条均处于自然弯曲而向上的姿态，簇拥着点点的乳白色的花序，尤其在阳光照射下，通透、干净、质朴。没有奇花异草的造型独特，也没有名花的妩媚，与枝条一样的姿态，向上、向前……青桐枝的弯，是自然的曲;青桐枝的弯，是艺术的笔。曲折蜿蜒的、起伏跌宕的线条，也往往是画家笔下的常态。自然界的造物，应景而造、应物而生。弯曲的过程，是磨砺的蜕变;弯曲的向上，是向阳的挣扎;弯曲的姿势，是交响的旋律。爱上青桐枝的弯，未来作品中还会有更多的青桐枝的弯。爱上青桐枝的弯，让我倍感芳华的蜿蜒曲折之美。

《绿色中国》 A(上半月) 2024年9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