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解析刀郎《虞美人.故乡》：一首令人潸然泪下的乡愁之歌

2024年9月，音乐才子刀郎以一首《虞美人.故乡》惊艳了整个神州。

“虞美人”是古代的一个词牌名，词牌名来源于“霸王别姬”中的虞姬，传说虞姬自刎之后，地上的鲜血绽开了一朵美丽的鲜花，这朵花即为虞美人，由此可见，虞美人本身就代表了离别和忠贞不渝的爱。刀郎的《虞美人.故乡》引用屈原的楚辞和自己的现代派朦胧诗语，既唱尽了漂泊一生已过知天命之年的刀郎心声，也唱出了很多背井离乡人的心声，妥妥的封神之作！

这首歌以悠扬的古琴为拨弦开音，以低沉的大提琴为拉弦配之，用中西乐器合奏出悠远婉转凄美的旋律，曲调如泣如诉令人灵魂颤抖，刀郎就在这种具有浓郁的古风古韵的情境下，用沧桑沙哑的声音深情地吟咏着屈原的《楚辞·九章·哀郢》，曾有一瞬间，他让人产生了魂穿战国与两千年前的屈原对话的感觉，这种开场可以说非常震撼，非常惊艳。

歌词分为三段，序曲与尾曲为古词古韵吟咏，中间部分的歌词则是现代人思想与现代风味的歌唱，现我尝试逐句逐段解读之。

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

出国门以轸怀兮，甲子鼂（朝）以行。

去：离开

故乡：楚国首都“郢”，今在湖北荆州江陵一带，它是伟大诗人屈原的故乡。

江夏：长江与夏水，今无“夏水”水名，夏水已并入长江

轸怀：悲痛的怀念

甲：古代干支纪日的方法中“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中的“甲”，指“甲”字的某一天

鼂：通“朝”，即清晨

《哀郢》是战国时期楚国的爱国诗人屈原的作品。公元前278年，秦国攻陷楚都郢，楚国百姓流离失所，屈原随流亡百姓一起东行时，悲痛万分的他写下这首名垂千古的爱国诗歌。

刀郎的《虞美人·故乡》引用了《哀郢》中的两句楚辞，其大意是：

我离开故乡前往远方啊

沿着长江、夏水的江畔流亡

走出郢都城门的我悲痛万分难舍故土啊

在“甲”字的那个清晨踏上了不归的远程

在古琴与大提琴声如泣如诉的曲调中，刀郎以吟诵的方式与两千多年前的屈原对话，虽说他未似屈原那样失去他最爱的祖国，但同为远离故乡的游子，两人内心深处的某些情感是极为相似的。就这样，在古今之间，在传统与现代之间，这两位永远也不会见面的人在灵魂上达成了“神交”。

歌曲从一开始就奠定了整首歌的基调：故乡与乡愁

吟诵序曲后转为属于“现代”的第二段，刀郎用苍凉的歌声唱出他的前半生。

该死的风花雪月，是让我如愿的感觉

风花雪月：若是褒义词，此处是指自然界的风、花、雪、月，可喻为诗与远方，即年少时的理想、梦想与爱情。

若是贬义词，此处可指情感上的风花雪月，即放纵自己的情欲，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

当然更有可能是两者兼而有之，即刀郎既曾经为了追求理想而不顾一切，也曾经为了追求爱情而放纵一切，如今他已度过了亦狂亦侠能哭能歌爱恨交加的前半生，虽然过往的某些回忆因为过于遗憾而让他觉得“该死”，但依然让他产生“如愿的感觉”

蹉跎的无知岁月，

是年少的号角，佝偻的骨节

蹉跎：《明日歌》：“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王维《老将行》中写道：“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歌词指的是虚度光阴一事无成。

年少的号角：指少年时代的刀郎因他的音乐梦而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佝偻：脊背向前弯曲，指驼背。此处也可喻指人格上的卑膝屈躬。

骨节：表面上指人体的骨节，此处也可喻指骨气与气节。

佝偻的骨节：指一个人步入人生的晚年，他不仅身体变老了，灵魂变得卑微起来。

歌词的字面意思为：一个人从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到小心翼翼的卑微晚年，他（她）蹉跎了一生无知的岁月。

当然，现实中的刀郎不是这样子的，他在青年时代便以其出类拔萃的音乐才能而名扬天下，他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冲动的惩罚》、《西海情歌》等歌曲在二十多年前便风靡整个神州大地，但由于名气来得太快太猛年纪尚轻的他来不及迎接它，便因遭妒而惹上各种各样的糟心事，刀郎只能悄悄隐退，自此他收起自己的锋芒在人间负重前行，他卑微地匍伏于神州大地四处采风，在采集民间歌谣的同时他还阅读大量书籍，希翼能够实现自己的音乐梦想。

这一去就是十几二十年，他由一名风华正茂的青年变成为“佝偻骨节”中年大叔，若他一直这样默默无闻，也算是蹉跎岁月了。

陷落的古城，不归的河。

我最后的天际，

忧戚的母亲祈祷着孩子的远行。

陷落的古城：对于屈原而言，陷落的古城是楚国国都“郢”。对于刀郎而言，“陷落的古城”是他的故乡资中。

为什么刀郎会说“陷落的古城”呢？可能是因为他背井离乡这三十多年来，故乡变化太大了，在这三十多年来，因为有无数打工者离开故乡出外谋生，这座古城里的空巢老人多了，留守儿童多了，原本浓厚的亲情变得淡漠了，原本善良的人心变得冷漠了，一切不再如往昔，所以“陷落”了。

不归的河：对于屈原而言，“不归的河”是指流经他故都“郢”的长江夏水，他再也回不去了。对于刀郎而言，“不归的河”指是他的故乡的沱江，这个“不归”不是指他无法回去，而是这条河水已“逝者如斯夫”，河水不再返，时光也永远无法回到过去了。

最后的天际：最后的归宿。对于屈原而言，他“最后的天际”是国破家亡后自沉入汨罗江。对于刀郎而言，他“最后的天际”是他的故乡，因为他的故乡还在，他的母亲还在，故乡是他灵魂的最后归宿。

歌词大意为：我（刀郎）回到故乡，发现这座小城已是今非昔比，我对它既熟悉又陌生，我走到沱河畔，面前的河水奔流向前，它就像时光一样一去不复返。

我很爱我的故乡，因为故乡还有我的母亲，我的亲人。

儿行千里母担忧，很多年前我为了自己音乐梦想离开故乡，就在我远行前一夜，我的母亲的神佛面前为我祈福，希望我的前路顺顺利利一生平平安安。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归”歌中唱出母亲对游子的爱，也唱出了游子对母亲的愧疚之心。

少年的梦想啊，

入暮的云烟，都裹着殓衣归来。

那背乡离土的憧憬，是光阴的遗骸。

穷困的富贵，卑贱的荣华。

深谙囹圄的人啊，

怎么忍心对你唱，这满身鞭痕的年华。

云烟：辛弃疾词曰：万事云烟皆过，一身蒲柳先衰

殓衣：裹尸的衣服，这里引申义为：心如死灰恍若行尸走肉的人

囹圄：指牢房，引申为束缚、困境

满身鞭痕：一位曾经的追梦者被现实狠狠地鞭打以后，理想变得骨瘦如柴，灵魂变得伤痕累累

你：歌词中的“你”，可指刀郎的母亲，也可喻指刀郎的故乡

歌词大意为：

我少年的理想啊，

像黄昏的云烟一样消失无踪

归来的我失魂落魄啊恍若行尸走肉

很多年前让我背乡离土的美丽憧憬

如今全都在时光的流逝下变成残片

有些人看上去富贵其实他的心很贫穷

有的人看上去荣华其实他的魂很卑贱

我这个深谙囹圄的人啊

怎么忍心对你唱出

这几十年被人世鞭打得满身伤痕的年华？

我只能在没有哀愁的梦境里回来，

我怕你亲吻我的脸庞，发现我满脸的悲悔。

我怕你追问离去的父亲/你年迈的孩子。

我怕我见到你，我会愧对原来的自己。

我怕你无言面对原来的我。

满脸的悲悔：常言道：“父母在，不在远游”，但刀郎为了实现自己的音乐梦想，背井离乡三十多年很少回来，如今回到故乡，他的父亲逝去了，他的母亲老了，想到自己长年累月未能伴在父母面前尽孝，他内心是有悲伤给与悔恨的。

你年迈的孩子：有人会问“孩子怎会年迈？”这句歌词并非病句：对于母亲而言，自己生下的骨肉永远是孩子，哪怕他已是世间一个年迈的老人，在母亲眼中依然是孩子。

刀郎创作了不少歌曲，其中有相当部分的歌充满着羁绊与忧伤，可能是因为：虽说他的歌唱彻大江南北，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世间的指责声、讽刺与诽谤曾与他如影相随，所以，那些没有哀‬愁‬的人生‬只能在‬他的梦‬境中。

这段歌词很好理解，无须解读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不逐段的解析了。

《虞美人.故乡》会引起无数网友的共鸣，便是缘于这几句歌词，因为这不仅仅是刀郎的感慨，更是远离故乡的游子的心声：

多少人为了谋生，或者为了实现梦想而背井离乡远离故土，在异国他乡过着客旅生活。看过冷漠的眼神，爱过一生无缘的人，被社会一次次鞭打得体无完肤之时，你才明白“故乡容不下你的肉身，远方容不了你的灵魂！”这句话是真的，你才知道在人世间有些事情是永远回不来了。

一年又一年，你在外已经飘泊很久很久了，可你若是一事无成你不敢回去，因为你无颜面对你白发苍苍的母亲，无颜面对母亲眼中曾经的那个快乐的孩子，你只能在社会的无尽磨砺下苟活于眼前的悲哀人生，你只能满含眼泪为自己唱这个满身鞭痕的年华，你只能在没有哀愁的梦境重拾儿时至真至纯的梦想。

若是事业有成你又把异地当成自己新家，儿时的故乡渐渐成为你遥远而美丽的梦，面前短暂的卑贱的荣华富贵反而成为你汲汲追求的人生目标。

你渐渐地老了，终于有一天你下定决心回家了，“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边衰”，“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你在家门前犹豫不决，忐忑不安地徘徊又徘徊……

终于，你鼓起勇气敲了敲门，门开了，你见到了比你更加年迈的母亲，母亲说你为何这么久没有回故乡？怎么回来也不跟她说一声？说你怎么也有白头发了。

故乡还是故乡，但已不再是你以前的故乡了——是啊，除了你的母亲之外，谁会在乎你的归来呢？有些人还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你呢。

清明节你去祭拜你已经逝去多年的父亲，母亲问你为何清明节不回来给父亲上坟，你无言以对，你垂下头不敢说话，虽然，你知道母亲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可你也知道，你真的不是一位好女儿，你对自己的过往人生充满着悔恨与忧伤。

你的眼中已有泪光，你生怕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便抬起头来，这时你看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这棵树好像好像你少女时代的那棵树，三十年前，你曾坐在家乡的一棵树上唱歌，你唱大地飞歌，你唱爱像一首歌，你唱妈妈的吻，你一首一首地唱，可你现在什么也唱不了了，你连话都不想说了，你沦为一个现实中的哑巴，你已不再是原来的你了，你也不是你母亲眼中的那个你了……

这时，辽远的天空中似乎传来那首《虞美人.故乡》，一个中年男人以苍凉的歌声唱道“忧戚的母亲祈祷着孩子的远行……那背乡离土的光景是那光阴的遗骸……”“我怕我见到你，我会愧对原来的自己……”

你泪流满面！

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

往者余弗兮，来者吾不闻。

惟：句首字，无实在意义。

勤：辛勤、劳苦

这是《虞美人.故乡》的尾声，音乐东西融合，古今呼应，其和声部分的曲调较之独唱更有新意，刀郎在此处呼应序曲的古韵古风而吟咏之，令我们仿佛再度穿越到了古代倾听着古人的心声。

两句歌词出自《楚辞·远游》，有人说是无名氏作品，但大部分人说是屈原的诗作。

《楚辞·远游》主要写屈原想像中的一次天上远游，他去了很多传说中的仙境，但远游结束后屈原不得不回归现实，这首诗表达了屈原对某些不堪现实的谴责与对理想人间的追求。

歌词大意为：

无穷无尽的天地啊，

我叹惜人生之艰难愁苦

过去的事我得不到

未来的事我难以知闻

刀郎的《虞美人.故乡》词曲表达了刀郎对故乡的深情和对人生经历的深刻感悟，它表面上唱的是故乡与乡愁，其实写尽了人生，唱尽了人生的心酸、沧桑、无奈、哀愁、悲戚和伤痛，对许许多多中年以后仍然背井离乡漂泊在外的人来说，对于许许多多中年以后仍然飘泊无依最终一事无成回归故乡的人来说，初听不解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三听更是泪沾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