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神话黄风岭剧情解读——量其根器，而后与之

在佛教中，风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因素。它既是古印度哲学中构成世界万物的四大基础元素之一，又是佛教所述的能煽动人心的譬喻。游戏中将这个元素再次深在佛教中，风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因素。它既是古印度哲学中构成世界万物的四大基础元素之一，又是佛教所述的能煽动人心的譬喻。游戏中将这个元素再次深入刻画，甚至有隐隐超过原著的势头。

我们先来梳理一下黄风岭整个故事的脉络。

昔日，流沙国因日火淬水声会振杀国中小儿，佛祖赐下落日鼓，城中百姓以鼓声对抗，这才保住性命。

国王却因百姓敬佛，扰到王权，故而下令毁佛，驱赶修行人，并更名为斯哈哩国。

斯哈哩国更名元年，国家遭身背佛头的大虫蝜蝂所灾，幸得自灵山逃下的黄风怪所降伏。国王敬黄风怪国师，为其修建庙宇。黄风怪劝服国王颁布敬鼠令，留在斯哈哩国修行。

敬鼠令发布后不久，附近鼠妖，俱往流沙国迁徙。百姓与群妖混住，相互不谐，妖多有扰人害人之事。小张太子出走、大太子沙大郎被囚、二太子痴傻无用，朝堂官员被清洗。

斯哈哩国国民开始变鼠，黄风怪离开，遭到灵吉菩萨降伏，灵吉菩萨饶了他的性命，放他去隐性归山，命其不许伤生造孽。

大约同时或更早，黄风岭出现肉佛头，石敢当被寄生夺舍。黄风怪来到黄风岭，灵吉菩萨也出现在黄风岭。

黄风怪巧遇黄风岭众妖欲降石敢当，黄风助将石敢当佛头目珠取下，封在地底。石精山怪感念其功德，在黄风岭为其修筑山场，黄风怪定居黄风岭。

接西游记剧情，取经时，虎先锋捉了唐僧，引得一场祸事，虎先锋身死，悟空请来灵吉菩萨，黄风怪二次被擒。

火焰山时，悟空被芭蕉扇扇飞至小须弥山，灵吉菩萨将定风珠缝在悟空衣领，后被悟空吞下，自全书结束仍未归还。

接黑神话剧情，新虎先锋照父亲所为，多行善事，为自己搏得虎神称呼，村人为其建寺立庙，石精山怪也将被三昧神风毁坏黄风岭恢复到本来生态。

悟空辞去果位，被二郎神带五大妖王联手杀死，黄风怪分得根器耳听怒，想要将其炼化，于是偷袭斩下灵吉菩萨头颅，将根器放于其中，回到斯哈哩国召集旧部，沙国王也带领残部归顺，斯哈哩国亡国。

一众鼠妖来到黄风岭，击败新虎先锋，病虎投井。黄风怪开黄风大阵闭关不出，黄风岭再次陷入终日黄风的局面。

接游戏主线天命人剧情。

从上述可观黄风岭剧情时间跨度之大，角色牵扯之多，由此也导致黄风岭剧情是整个黑神话中最复杂最难解，也是最众说纷纭的。但只要我们将其去芜存菁，主次分别，自然可以观瞧出一条路子。

在游戏中，玩家初次醒来的所在有一块石碑，从上清晰的【须菩提】三字可见其碑文正是大名鼎鼎的《金刚经》，玩家也能在黄风岭各处找到类似的经文岩刻。

在佛教的义理中，因金刚至坚至利，且不变质，被称为珍品之王，宝石之冠。故而金刚经一直被看作有解空、住心的妙用，是大乘佛教纲领性的经典。

而黄风怪的神通则称之为三昧神风，三昧是佛教用语，意为正定，即将心定于一处或一境的安定状态。风则是古印度哲学中构成世界的主要部分，被称作风轮，其色为黄。

不过黄风怪的三昧神风应是指风三昧，其全称为风奋迅三昧，指能兴起大风的禅定，此风三昧禅定可分散身体各部。传说二祖阿难陀在恒河中游示寂，入风三昧禅定，身体被吹的离散。

但黑神话中黄风怪之风，可不仅仅是如此。

我们在拿到大圣的根器耳听怒后可以看到，这玩意并非是耳朵的形状，而是一种乐器——埙。

这个意向可真是神来之笔。

埙作为古乐器，因其乐声朴素而被古人看做是最接近地籁的乐器。因其音柔润，被看作是和谐之音。

故而，埙在八音之中占土，也就是说它是代表土德的乐器。五行学说中，中土无位，只有运化之能。如四季之长夏，人体之脾胃，其用在运化中和。

说到底，埙所代表的该是和谐，但问题的关键是除了大圣，并无人能将这个埙化用。

以埙代耳，一风进而数风出，能发出何种声响，全看使用者。人之耳识也是同样，同一句话，进到耳内所起的反应未必会是相同，全看各人理解。

若用一个词来说明黄风岭的剧情，那只能是——风言风语。

几乎每个人说的话都有隐瞒和自己的立场，既不能全信也不能都不信。

所以真要看的明白，必须结合游戏和角色的行为。

首先是黄风怪，这个被称作大圣的人物。在笔者眼中，黄风的所作所为完全称不上是大圣。

如其影神图赞诗所云【千里黄风万里沙，八百方圆无人家。半妖半仙谁评说，是盗是圣何足挂】。

我们要明白一件事，不能将黄风岭粗暴的和斯哈哩国画等号，毕竟八百里黄沙，那可是一个十分巨大的规模。

了解了这个，我们再来看黄风的行为。

平定蝜蝂之灾，封印肉佛头确是黄风功德。但之后的敬鼠令至斯哈哩国人鼠共居，多有摩擦。而黄风对手下妖怪不管不教，任其自然。

我们在对战新虎先锋时也能从其台词看出，虎先锋作为护关，是要给黄风怪提供食物的，这些食物正是那人变作的鼠精。

沙国王的话里有一句十分中肯，黄风就是要让妖也体面，但他的体面里只有妖。甚至看黄风对石怪们的态度，他心里能够体面的妖，也是极其有限。

根据黄袍员外、无头僧，以及西游记原著看来，黄风岭原本是一个郁郁葱葱、花草齐全的地界，但在黄风怪和悟空的战斗中被黄风所毁。黄风二次被擒后，黄风岭的石精山怪们花了不少时间功夫将其恢复，却又被再次归来的黄风怪破坏。

由此可见，黄风怪并非是个纯善之人，他只是与沙国王有利益相交，所以才助其禳灾，他从头到尾顾及的只有自己的体面，这自然也撑不起大圣二字。

首先我们要明白一个大前提，黑神话中的神仙派系并不能粗暴的以佛就是灵山派，神就是天庭派来划分，如弥勒二郎等明显都有自己的心思。

认可了这个大前提，我们再来看看黄风岭所遭的蝜蝂、佛头、变鼠之灾，究竟是谁的手笔。

如上所述，黄风岭很多角色的话都是需要斟酌的，沙国王那句，黄风怪拿的佛头和蝜蝂背的一样，也是如此。

无论是游戏中的建模还是画卷中的造型，二者除了都是人头外可以说毫无相似之处，沙国王这句话很大概率只是想拍马屁争宠罢了。

有说法蝜蝂是灵吉的坐骑，这点我是持反对态度的，从黑神话的影神录故事中可见，灵吉作为化外的菩萨，自始至终并未出现过坐骑，或有暗示蝜蝂是其坐骑。

我们深究蝜蝂的含义能看出，其所代表的是贪欲，而灵吉所犯之欲并非贪欲，那么要搞明白蝜蝂究竟是谁放出的，还得结合游戏来看。

在黄袍员外引导我们进入隐藏地图斯哈哩国时有一个十分奇怪的举动——他朝着远处拜了三拜。

他在拜谁？

首先排除虎先锋和黄风怪，这俩都不值得他拜。

蝜蝂？大虫罢了，也不值得拜，且黄袍员外拜的方向明显是高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拜的就是那个和黄风岭剧情牵扯甚深，却极容易被忽略的角色——佛如来。

隐藏地图入口的正对面有一座佛塔和一尊大佛，此塔名为释迦如来真身宝塔。

蝜蝂影神录中所述，落日鼓乃佛祖所赐，西游记中，佛祖就是释迦摩尼尊者。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斯哈哩国与佛如来之间的矛盾。

而黄风岭中散落的佛头，我们靠近时可听见其口中有诵唵嘛呢叭咪吽经文，这是佛教的六字大明咒。在西游记中，仅有佛如来在镇压孙悟空时，于五行山上用过。降下佛头者是谁？昭然若揭。

从石敢当与大石敢当的影神图中可以得知，肉佛头是灵山用来吸收各地灵蕴的手段。

我们在挟魂崖能找到六颗解除石敢当封印的佛目珠，仔细看便能发现，我们所收集的五蕴其实就是充实了变化了的佛目珠。石敢当打破肉佛头，却被肉佛头夺舍，让佛头做了主，应是其吸收灵蕴的结果。

那么，变鼠一事的真相就可以讨论了。

在佛教义理里，五蕴又叫五聚，人之身心乃由色、受、想、行、识五蕴假和合而成。

换句话说，在黑神话世界观中，诸天万物乃是由灵蕴聚合而成。而斯哈哩国国民变鼠，也正是灵蕴受到了干扰。

要应证此点，需查看变鼠事件的开头。

在诸多的头目和小兵中，依然有一个常常被大家所忽略的存在——地狼。

看地狼的建模，面部尖突、长尾无毛、后肢粗大，前腿伏地。这哪还有半分犬类的样子，分明是老鼠的身形！而它的身体各部分比起动物，更像是木枝，尤其是头上那对木芝，与一般的灵芝精不同，更像枯木，造型好似老鼠的耳朵。

在影神录中可以看出，地狼的变化时间是相当早的，那时它周边的人们还都是人类，甚至没往变鼠这处想。

同时，在井底因受伤而虚弱的疯虎也出现了外貌上的变化，尖脸长须一副老鼠相。

但同样吃人的虎先锋却未见有什么变化，从地狼和小灵芝精的影神录可观，越是身体抱恙甚至命终之生命，越容易受到外界灵蕴的改造。或者说，偏弱的灵蕴，会被较强的灵蕴吸收同化。

如黄花观执仗道士影神录所言：因为他们是妖怪，而你是个人。先不说他们日后是否会害你，且说你跟他们相处久了，也会变成个怪物。

受蕴的建模便是一颗长出了木枝的佛目珠，在佛教义理中，受蕴指肉体与精神等的感知作用，受是领呐之意。

《大乘五蕴论》有述：云何受蕴，受有三种，谓苦受、乐受、不苦不乐受。乐受者，谓此灭时，有和合欲；苦受者，谓此生时，有乖离欲；不苦不乐受者，谓无二欲。

简单来说便是对于顺境的乐受，消失时恋恋不舍；对于逆境的苦受，生起时心存排斥；对于非顺非逆，就不恶不喜。

我们可以在病虎处找到一座棺椁，这正是虎伥孩子的，棺椁内有一木刻，上为佛教故事经典《贤愚经》。

故事大概是说，曾有一僧收了个小沙弥，他对沙弥的修习十分严格，但沙弥每天还要去化斋。如果化斋时间短，就能按时完成功课，如果化斋时间长，那就会耽误功课，于是愁闷不已。

这时一位长者路过询问他为何愁闷哭泣，沙弥将事情如实相告。长者说以后你来我家饮食，然后回去勤奋功课。沙弥此后便到长者家饮食，得以专心修习，师徒俩都十分欢喜。

在未来世，僧师父成了定光燃灯佛，沙弥成了释迦摩尼佛，而长者则是二祖阿难陀。

可见，这个故事便是光明版的【病虎与虎伥】，为虎作伥，扶危济困，皆是想脱苦求乐，只是行为上的差别导致了天堂地狱。

黄风岭整个剧情皆是围绕此点，黄风、沙国王等角色几乎都是在脱苦求乐。

小国遭难，如来赐鼓，流沙敬佛，国王毁佛，佛降灾祸。一切顺理成章，可以说受，正是黄风岭的隐藏主题。

只是灵吉菩萨在这段故事里究竟是什么定位？

关于灵吉菩萨，许多人将其当做十恶不赦的坏人，或是灵山的黑手套，但笔者眼中却非是如此。

笔者认为游科给灵吉的定位十分准确，那就是【菩萨】，即有慈悲心却尚不能圆满觉行者。

灵吉出现在黄风岭的时间或许要早许多，在石磷磷影神图中，书生见到坐在岩石上的干瘦和尚，正是还未被砍头的灵吉。而那块石精，从有两条手臂能看出该是还正常的石敢当。

毕竟一个无头的和尚和挂满佛头的石精，哪个都很惹眼，不至于光注意到和尚和石精，由此可见，灵吉出现在黄风岭应是佛头事件之前。

那佛头事件会不会是如来命令灵吉去做的？

笔者认为大概率不是，就算是，灵吉对这件事恐怕也并不支持，否则不会放任黄风怪封印佛头而不管不顾。

在西游记中，如来命令灵吉捉拿黄风怪羁押在小须弥山，却被灵吉私放。只看西游记，并未对灵吉私放黄风怪的原因详说，但结合黑神话则能窥见一二了。

从影神录、游戏建模、结尾画卷皆能看出灵吉其实是一名鸟身的菩萨。结合上文所述，同样非人的灵吉对黄风怪降伏蝜蝂、封印佛头等行为大概率是认同的，故而黄风虽有失当，灵吉并没责罚，而是让他隐性归山。

直到西游剧情，虎先锋捉了唐僧来吃，才引发了后续故事。灵吉二擒黄风怪，拦住了想打杀它的悟空，将其带回灵山。

在影神录中也确实说明了，黄风怪是从灵山归来。加之他自己所说那句【天上那些老东西说是安排好了】，那么不听教令的悟空、灵吉，皆被黄风所厄，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现在我们再细究一下，西游后灵吉在黄风岭究竟干了什么？

从燧先锋影神录能看出，灵吉在西游后并没有回小须弥山，而是一直在黄风岭，他在黄风岭做什么？

虎伥和定风庄百姓的话里可知，灵吉在黄风岭的群众基础还算不错，可以说是救人就出名头了，但最能体现灵吉思想的并非这个，而是卧虎寺。

在笔者初次来到虎先锋处便奇怪，明明叫卧虎寺，中位的主尊却是菩萨，虎神像则在左右。回到黄风岭大门和卧虎寺大门，我们把镜头向上抬，须弥两字赫然浮现眼前。

那么一切便十分明了了，卧虎寺所参拜的，实际就是菩萨，虎神则是胁侍护法之类的角色。

这与骨悚然的影神录可以相互应证，【因为菩萨在山中修行，所以先前特意给了你们几分薄面，你们区区凡人，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有本事打妖怪吧？】

从以上内容我们可以看出，西游后灵吉就一直待在黄风岭，不但显灵救人，还以自身威慑约束群妖，直到黄风怪从灵山归来，砍了菩萨，败了虎神，才让黄风岭再次陷入一片黄沙中。

这里仍有一个细节，从骨悚然盾牌上清晰的阿弥陀佛四字，结合游戏便能看出灵吉真正的意图。

这个稍后再说，先谈谈灵吉的问题。

如上所述，灵吉的问题就是因为他是菩萨，也就是影神录中那一句【因空见色色生灾，因慈生欲欲如海】。

这句话十分易懂，从空无一物的抽象去认识了各种表面现象的具象，慈悲的心态导致了欲海横流。

菩萨与佛的差距就在这，佛是真如一如，就是说他和构成这世界的元素没差别，一如既往，不变不动，他们可以圆融圆满，菩萨却做不到。

灵吉与黄风怪的做法实际上是相同的，只是他比黄风怪还要欲海横流。不但想要妖体面，也想要人体面，于是只能在中间当一个调停者。既要还要，怎么能成，终究是两个都护不住？

而黄袍员外与无头僧的对话，看似是无头僧哑口无言，实际上是他深知解释无用。

黄袍员外说这金片只给你看过，丢了定是你偷的。后来真丢了却原地打转，不去找无头僧。

为什么？

因为他自知丢的原因是贪酒。

这便是因果，要知前生因，今生受者是。要知后世因，今生作者是。

金片不收好还贪酒，丢是早晚的事。他说斯哈哩国立造像却不受佛佑，可见没什么因果。这是将这整件事中复杂的变化简单化了，只留下头尾。

就好像对一个人说，人总是要死的，所以你活着没什么用。须臾百年，只观头尾。可笑，可笑。

再说了，若非你带来金片，我们最后又怎能见你大哥显圣二郎呢？因果二字，不过如此。

综上所述，灵吉的形象便清晰了，他就是一个慈悲心起的烂好人，想要周全一切，却做不到，最终啥也不剩。

首先，我们需要看看灵吉最容易被误解的那句话：人也兽也，众生各执根器，持优劣为次第，可乱来不得。你说是吗，孙悟空？

这句话几乎每个词都有歧义，所以被误解的很多。

首先是根器，我个人认为这时科游的另一项绝佳的意向。

根器可指六根中任意一根，其引申义为修行人的悟性和修为，所谓根能生长，器可容物，其有深浅大小之分。

在大日经疏义里有一句话：略说法有四种，谓三乘及秘密乘，虽不应吝惜，然应观众生，量其根器，而后与之。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佛法万千，不可吝啬，但交予众生时必须因材施教。

如悟空在菩提祖师处，便是因其悟性得天独厚，才被教授了上乘功夫。而其他弟子在看到悟空的筋斗云，却说有这本事，下山送快递也不愁吃喝了。

如此眼界悟性，就算是菩提祖师愿意教筋斗云，他们也未必驾驭得了。

对悟性修为浅的人，教的太深不但听不懂，对方或许还会觉得是在骗他。而对悟性修为深的人，教的太浅，对方反而会觉得这东西无甚特殊。

下一句，持优劣为次第也是颇具歧义的话。

我们需要来看看这句话的出处，它出自唐代刘知幾的《通史》，是夸班固的《古今人表》写得好，逻辑清晰、行文通顺，所有人物按照品第优劣排序，读起来十分舒服。

《古今人表》中的品第标准是品行而非贵贱，甚至其中女子都常在其夫之上，后世部分大儒对其批评也都是认为其不以尊卑贵贱为品第是不敬之举，由此可见持优劣为次第的优劣指的是品德行为，而非很多人所理解的出身贵贱。

故而，这整句话的意思是神鬼妖兽佛菩萨，什么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身的悟性和修行而来的修为。在能力范围之内，可依仗此解决问题，但能力范围之外就不能胡来了，轻则代价高昂，重则事与愿违。

沙国王、黄风怪、灵吉，甚至整个第二章的精怪、百姓皆是有越限行为，这才受业造业。

在游戏中，我们还能找到另一个相关证据。

镇风门和卧虎寺地窖都能通向黄风怪的战斗地点，这两处分别能遇到一位NPC，袁守诚和戌狗，但还有另一处需要注意的细节，那便是二人背后的岩刻。

岩刻上我们可以找到几段经文，从内容可以看出是《佛观无量寿经》。这是净土宗的经典，其中便是将能够往生净土的众生按行为心性分做上下九品。

如最上品是要慈心不杀，具诸戒律，修行六念，方可得往生最上品净土。而最下品是因五逆十恶，具诸不善，幸得善知识授予妙法，所以只能往生最下品净土。

九品往生就是根据每个人生前修行的程度不同，死后可以往生的境界也不一样。修行程度越高，得到的果位也就越高，如功完行满的悟空是斗战胜佛，无禅有凡的悟能就只是净坛使者了。

我们在卧虎寺和庄子里见到的虎神像，体态威严饱满，一手锡杖，一手宫屋。前者为莲华部，意为慈悲覆护一切众生。后者为金刚部，意为生生常于佛宫殿，不受胎生。

前一句好理解，后一句是指护法发愿护持，消了一切恶业，并且能够以愿力莲华化生。化生因不缺诸根，不留遗形，故是四生中最为殊胜。

作为妖精的虎先锋能得立如此造像，可见灵吉对他真是抱有相当大的期望，甚至卧虎寺菩萨两侧还有老鼠的位置，灵吉用心不可谓不良苦。

但这，也不仅仅只是灵吉的期盼。

当玩家收集齐石之厉和虎之厉后可以打开卧虎寺地窖，地窖中处处都是鼠头雕塑，结合影神录我们可知原本黄风在此是有一处山场的，卧虎寺是后建的，想来这地窖应该便是黄风山场的一部分。

在地窖中最常见的造像便是游戏坐，一手掐期克印，一手持莲花苞的三头鼠造像。而后我们可以在镇风门内见到另一尊相似的造像，只是手中的莲包盛开，莲台中央站了只老鼠。

净土宗又叫莲宗，其认为生西方净土者皆由莲花所化生，所以极乐国土也可名莲邦。加之佛像手持青莲本就是欲得往生十方净土，黄风怪的想法昭然若揭。

这次沙国王没说错，黄风就是想妖也能体面。

只是悟空、灵吉，一个是有功的猴身佛，一个是有果位的鸟身菩萨，在违抗教令的前提下，他们都没办法体面，何况你一只偷油的貂鼠？

“天上那些老东西说是安排好了，还是多留一手为妙。”

人狐之恋，看似是很老套的故事，游科却玩出了新意，想明白这个故事，要先搞清楚这个故事是什么时候讲的。

笔者的倾向是，这是取经后，灵吉菩萨对成佛的悟空所讲述的。

在西游火焰山一难中，为了克制芭蕉扇，灵吉菩萨亲手将定风珠封在悟空衣领，后来又被悟空误吞，乃至书末仍未归还。

游戏中的定风珠却是在隐藏地图斯哈哩国中，我们从进入隐藏地图时出现的执念词条可知，隐藏地图是有真有假的。

而隐斯哈哩国显然是一场幻境，而非穿越，在与黄风大圣战斗时的对话表明他并不认识天命人。更直接的证据是，如果定风珠在这时已经被咱们拿走，那悟空取经路上用的是什么？

悟空和灵吉在取经后必有一次见面，灵吉讲了这个故事，悟空归还了定风珠，并留下了自己的救命毫毛，所以无头僧才能给我们神通时说道：

“亏得我一直存着，算是找着正主了！”

灵吉在这个时间讲这个故事，不可能是自打脸的说什么尊卑有序，而是有更深层的意思，可以说这个故事就是黄风岭故事的缩影，也是耳听怒的真相。

但被笑久了，他也开始怀疑起真假，渐渐地便不爱了那镇纸了。

明明是真实亲人经历，何以不辨真假？

“有神仙，有神仙！”大人们却道：“胡说，哪个神仙没有头！你那是见鬼了！”

明明是行善治伤救人，何以被污为鬼？

二人走了许久，倒也相安无事。商人渐渐放下戒备，他见尸骸皮肉枯桑，心生怜悯，便将内衫褪下，给尸骸披上，帮他遮蔽遮蔽风沙。

明明是怖畏诡异精怪，何以心生怜悯？

明明是最初慈心救狐，何以一梦造杀？

不正是一个风字，一个受字，加之脱苦求乐四字？

若是人狐之恋仅在黄风岭结束，那并不高明。可游科神来之笔的在小西天续写了一段，将其作为了承上启下的故事，简直神来之笔。

灵狐的影神录中记录了妖狐修行的法门，这个设计是参考《子不语》中狐生员劝仙的故事。这种法门类似考公，并不伤害人命，但书生却因种种风言传说起了怖心，与骨灵精形成了绝佳的对照组。

一者本怀怖心，却在相处后，生起了慈心，遮蔽风沙。一者本怀善心，却因风言成梦而生怖心，造起杀业。

人人都想去苦存乐，但要为自己而造杀吗？只能说风魔扰心，经历魔考，经得过经不过，全仗自身根器修为。

杀掉扰心的狐狸，看似是解决问题，实则是逃避。正如悟空打杀六贼，打杀了，就真能解决了六贼吗？

游戏中的不空，他的招牌技，也是我们化身后可以使用的技能叫做瞬身。拂袖后撤，摇身幻成一道虚影，微微荡荡，令对手扑打不着。

什么佛法，什么空性，什么大道，皆是逃避的幌子。

悟空、不空，差的就是一个悟字，不愿面对，没有一段取经的经验过程，满地经页，一世青灯，何用？

杀贼、杀狐，再怎么逃避，这段因果终究是要完纳的。

世人总说，人妖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