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亮程浙江大学开讲:语言之外别无他乡,心灵之外尽是异域

发布时间:2024-11-01 16:01  浏览量:6

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方涛 通讯员 苏昊辰 张旭

从西域新疆的木垒书院到西子湖畔的杭州。10月31日晚,茅盾文学奖得主、新疆作协主席刘亮程来到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做客“惟学文化大讲堂”,以“文学写作是语言的回乡”为主题与广大师生展开对话。

浙江大学党委宣传部副部长叶艇致辞,浙江大学文学院党委副书记郑英蓓、浙江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与文化研究所副所长陈力君出席,浙江大学文学院翟业军教授主持。

活动现场 图片由浙江大学提供

世界是被语言包裹着的,文学是活下来的语言

“冬天的某个早晨,如果下了大雪,我身边不同民族的语言中就都飘着早晨的雪花了。雪在不同的语言中有不同的发音,甚至有不同的寒冷。”

刘亮程早年曾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工作,那里住着13个民族的文学家、艺术家,他们使用着各自的语言,创造着不同的文化。每一种语言都有自己独有的时间和空间,都是自足的。每一种语言都有自己的密码,都有一种完整的生活。

刘亮程表示,自己并非一个语言学家,但在多民族多语种的生活经历,带给他丰富的语言和文化资源。语言是民族身份的重要标志,它有自己独有的时空。

刘亮程现场分享 图片由浙江大学提供

刘亮程指明了语言的多重辩证:语言既区别、隔离不同的民族文化,又连接、弥合不同族群之间的界限;语言既通过翻译把民族文化和生活呈现出来,但同时也在遮蔽和隐藏。这也是他在他的长篇小说《捎话》中,希望表现的主题。

“假如这个世界有皮肤的话,那么他的皮肤就是语言;假如这个世界长着一身绒毛的话,它的绒毛就是语言;假如这个世界有心灵,他的心灵也是语言。”刘亮程认为,这个世界是被语言包裹着的。太多的语言会如同梦呓一般消逝,而文学则是活下来的语言。当作家的语言进入作品,此前无数人说过的无数的话都被遗忘在了风中,只剩作家自己的语言。于是,他开始创造生命,创造日出与日落,创造翅膀,创造土地。

刘亮程现场以自己的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的为例,解释道:“当我写作这本书时,村庄早已成过往,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作者一个人回来了。语言要进入到这个已经空无一人,空无一物的村庄中,语言要把生命还给这个村庄,语言成了村庄中唯一的存在。”

穿越一场又一场梦,作家首先是自己的拯救者

“在文学的世界,语言可以按照写作者的情感和对世界的想象重新编排和创造。它可能会让星空更加低矮,让月光遍照,让虫鸣再起。它也同样让作家的生活有了增添阳光、修正错误的机会。”

刘亮程认为作家首先是自己的拯救者。现场,他谈起自己的童年经历,孤儿寡母艰难度日,从十岁起就像大人一样干很重的农活。“多年之后,当我开始写它的时候,我知道我不容许自己笔下的生活像那样去发生。生活在我的笔下必定是我想要的样子——白天必定是我想看见的白天,夜晚必定是我的梦接管的夜晚。”所以,读者在《一个人的村庄》中不会看到那些贫穷苦难,而是一个人无边无际的梦,是一个人所经受的一场一场的风,是一个人的花开花落,一个人的迎来送往,也是一个人的孤独与清闲。

刘亮程现场分享 图片由浙江大学提供

刘亮程在分享他创作《本巴》的经验与感悟时表示:《本巴》是他个人的一场语言创生或语言盛宴。小说以蒙古族英雄史诗《江格尔》为背景,在史诗的尽头另辟天空,用三场游戏创生出一个语言的独创世界。刘亮程提示读者,《本巴》这本书要从后面开始读,它的原点是我们熟悉的土尔扈特东归的故事。“一个五岁的孩子承载着《江格尔》史诗的全部记忆,踏上九死一生的归途。史诗中的那些战争和死亡在他们身边真实地发生,他希望自己的语言中没有这一切,只有童年和快乐。于是他创造了三场游戏去偷换掉眼前的现实,这就是隐藏在《本巴》最后的开端。”

作家的写作,就是穿越一场又一场的梦,一场又一场的语言游戏,跟随语言走在一条漫长的回乡之路上,“从生走到死,从死走到生,从青走到黄,再从黄走到沧桑”。写作就是语言的回乡,每个句子都走在回乡之路上。这个乡是故乡,是梦乡、家乡,是无边的大千世界,是写作者遥不可及的孤独内心。

“语言之外别无他乡,心灵之外尽是异域。”刘亮程说道。

刘亮程:我不讲文学课,只是把一堂课讲成文学

在分享结束后,刘亮程与浙大学子展开交流互动,进一步阐释了他理解的文学。

“文学是大人才需要的,而孩子则是天生的作家,他们能从一节看似没有生命的木头上看到大人永远看不到的世界,那是只有靠天真才能维持的世界。后来人类长大了,但那些孩子还留在梦里,还有那些文学写作者,他们也留在人类的童年,用自己的文字来讲述被我们扔掉的一场一场的梦,来把被我们认为是假的世界复述成真的,复述成比真实还要真的世界重新还给我们。”

谈及文学和时代的关系,在快节奏碎片化的当下,我们该如何保持阅读。刘亮程却认为,文学在我们生活中无处不在,即使不直接读文学作品,每天翻手机时偶尔能使我们停顿下来的金句、警句都是文学的碎片,它们或者来自某个我们所不知道的小说,或者来自某首古诗的意境。

“文学支撑起时代的碎片化阅读,那些能够变成碎片还能活下来的语言,肯定是文学的语言。所以文学在这个时代并不是消失了,而是一棵文学的大树变成了漫天飘飞的树叶,存在于我们眼前。”

刘亮程现场为学生签名 图片由浙江大学提供

现场,一位来自蒙古族的读者专场向刘亮程表达了感谢,因为《本巴》的出现,让江格尔文化传统得到了全新的传承。刘亮程回忆起他听著名的“江格尔齐”加·朱乃演唱《江格尔》史诗的场景——“一个瘦小的老人,他的声音却可以充满整个天地草原,可以跟天空上的云朵、跟远山、跟草原上的马匹以及地上的影子连接在一起。”

这就是文学写作想要寻找的一种语言,跟天地古今连接在一起。刘亮程表示,新疆各民族优秀的文化都是自己写作的营养,而他正是在那些伟大的说书、弹唱、说唱传统中,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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