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下人生第一得意诗，贡献了两个经典成语，凭28个字名耀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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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要分享的两个成语，与一位“苦难”诗人有关。

一个是“春风得意”，是藏在寻常日子里的欢喜，是一个人得偿所愿时，眉眼间藏不住的扬扬意气。一个是“走马观花”，是时光里流转的意象，如同王维的《少年行》里的那句：“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十里春风，踏马而行，英姿飒爽，快意恩仇，多么的意气风发！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它们最初藏着的，是一份金榜题名的雀跃与畅快。

这两个流传千年、至今仍被我们挂在嘴边的成语，背后藏着一段跌宕起伏的人生，也藏着一首仅28字，却足以名垂千古的“得意诗”——孟郊的《登科后》。

故事要从一段不为人知的苦涩说起。

世人皆晓“春风得意”的张扬，却不知这份张扬背后，是半生的困顿与坚守；皆知“走马观花”的闲适，却不懂这份闲适之前，是十年饮冰、难凉热血的执着。

孟郊的这一次“得意”，来得太沉，也来得太晚。这就不得不提到影响了中国历史千余年的科举制度。

科举制度自隋朝开始，就是寒门学子叩击仕途大门的唯一阶梯。古往今来，许多人通过十年寒窗苦读而取得功名并名垂青史，比如初唐写下《滕王阁序》的王勃，十六岁便科试及第，授朝散郎，成为朝廷最年少的命官。又比如“诗佛”王维，状元及第后便入朝为官，历官右拾遗、监察御史、河西节度使判官。

只是这扇门虽然为世人敞开，却并不宽敞，只能容得下寥寥几人。

比如气象万千的盛唐，李白虽仗剑走天涯，却也渴望入仕为官报效国家，但因为出生商贾一生与科举无缘不得不漂泊半生；官二代杜甫心怀家国，饱读诗书，依然无缘科考终其一生也只做过几任小官。

后来的元稹、白居易、刘禹锡、柳宗元，有的年少成名，有的屡次科考后才得以高中，可那句“十七人中最少年”，也道出了“老明经老进士”的残酷。

五代的王定保在《唐摭言》一书中记载 ：“进士科始于隋大业中，盛于贞观、永徽之际；缙绅虽位极人臣，不由进士者，终不为美，以至岁贡常不减八九百人。其推重谓之‘白衣公卿’，又曰‘一品白衫’；其艰难谓之‘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这句诗写的就是唐朝科举的残酷，据记载，当时的科举考试中，只有0.02% 的晋升率，也就是说，每 1 万个读书人中，最终能通过科举当官的，只有 2 人。

科举之难，难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难在十年寒窗无人问，难在才华与机遇，缺一不可。

而孟郊的命运，更添了几分时代的沉重。

孟郊生于公元751年。呱呱坠地不久，安史之乱便席卷天下，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白居易在《长恨歌》中写道：渔阳鼙鼓动地来，精魄霓裳羽衣曲。这是安史之乱带来的划时代的撕裂感。杜甫的“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则是这次战乱带给大唐的创伤。

孟郊的父亲庭玢只是一名小吏，时任昆山县尉，俸禄微薄，不足以撑起全家生计。更不幸的，是孟郊还不满十岁，父亲就去世了，所以孟郊的童年与少年，是在清贫与动荡中度过的。

不过这些苦难并未磨灭孟郊对诗书的热爱，对功名的向往——于寒门子弟而言，科举不是选择题，而是唯一的出路。

为了这份出路，他曾隐居嵩山，在青灯古卷中苦读；也曾遍历名山大川，在山河间开阔眼界、锤炼诗心。他怀揣着满腔才华与母亲的期盼，两次奔赴京城，踏入科举考场。可命运却格外吝啬，两次放榜，都没有出现“孟郊”二字。

落第的滋味，是旁人无法体会的寒凉——十年苦读付流水，满心期许成泡影，他带着失意离开长安，笔下的诗，也多了几分凄清与孤苦，那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便是他在失意中，对母亲最深的愧疚与牵挂。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一次次的打击，没有压垮这个执着的读书人，而母亲的鼓励，始终是他前行的光。“再去试一试吧”，母亲的话语，像一束暖阳，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于是，在46岁那年，双鬓已染霜华，容颜早已不复年少的孟郊，第三次踏上了前往长安的路。这一次，他没有退路，唯有孤注一掷。

长安的春天，繁花似锦，可孟郊无心赏玩，所有的心思，都系在那张薄薄的榜单上。放榜之日，人声鼎沸，有人欢喜有人愁。孟郊挤在人群中，目光颤抖着扫过榜单，一行行看过去，心脏狂跳不止——终于，在靠前的位置，他看到了“孟郊”两个字！

那一刻，所有的困顿与委屈，所有的隐忍与坚守，都在瞬间化为狂喜。几十年的寒窗苦读，半辈子的辗转漂泊，两次落第的失意与不甘，在这一刻，都有了归宿。

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提笔挥毫，一气呵成，写下了生平第一首“快诗”，也是他最负盛名的：

登科后

昔日龌蹉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首诗，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晦涩的典故，却字字皆是真情，句句皆是狂喜。

“昔日龌蹉不足夸”，往日里生活的困顿窘迫，思想的局促不安，在金榜题名的喜悦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今朝放荡思无涯”，今日的他，终于可以挣脱所有的束缚，敞开心扉，畅想未来，那份无拘无束的畅快，漫无边际。

“春风得意马蹄疾”，这一句，是全诗的点睛之笔。春日里，暖风拂面，他策马疾驰在长安的大道上，马蹄轻快，一如他此刻雀跃的心情，连春风都带着欢喜的味道，仿佛在为他庆贺。

“一日看尽长安花”，长安的春日，繁花满城，平日里或许要花上许久才能赏遍，可此刻的他，满心欢喜，策马奔腾，竟想在一天之内，看尽这长安城里所有的繁花。

这不是仓促的“走马观花”，而是得偿所愿后，想要将世间所有美好尽收眼底的极致喜悦，是压抑半生后，终于得以释放的张扬与畅快。

情与景会，意到笔随。孟郊用最朴素的语言，描绘出最生动的画面，抒发了最真挚的情感。他的得意，不张扬，不浮夸，是历经磨难后的扬眉吐气，是半生坚守后的尘埃落定。

这首诗，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他困顿的人生，也让后人得以透过这28个字，窥见一个古代读书人，在科举制度下的悲欢离合。

而“春风得意”与“走马观花”这两个成语，也从这首诗中衍生而来，穿越千年，流传至今。它们不再仅仅是孟郊个人的喜悦写照，更成了世间所有得偿所愿的欢喜，与匆匆一瞥的怅然的代名词。

有人说，孟郊的这首诗，是“苦尽甘来”最好的注脚。

是啊，46岁的高中，于旁人而言，或许早已过了意气风发的年纪，可于孟郊而言，这是他半生坚守的最好回报。他奔波在平凡的生活中，用诗歌写人生，也用心中的炽热等待命运的转机。

因为长期生活在贫困之中，以至于他的诗的主旋律是中下层文士对穷愁困苦的怨怼情绪，这是他屡试不第、仕途艰辛、中年丧子等生活遭遇决定的。比如在《寒地百姓吟》中，他写了“高堂捶钟饮，到晓闻烹炮”与“霜吹破四壁，苦痛不可逃”，以此对照反映民生之苦。

觉得自己愧对母亲的养育之恩，以语浅情深的《游子吟》来感恩伟大的母爱。“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他用平淡的语言来引发读者的强烈共鸣。而在《归信吟》中，又写下“泪墨洒为书，将寄万里亲。书去魂亦去，兀然空一身”，以心理细节打动人心。

他被压抑了几十年，辗转了半辈子，终于在人生暮年将所有的苦难与委屈，都化作了“春风得意”的畅快。

当然，还有一层更深的含义。

这首《登科后》之所以能名垂千古，这两个成语之所以能流传至今，不仅因为它们的生动与贴切，更因为它们道出了快乐的本质——所有的欢喜，都不是凭空而来；所有的“春风得意”，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昔日龌蹉”。

你经历的每一次苦难，每一次隐忍，每一次不放弃，都不是徒劳，它们都是你在为下一次的纵身一跃，默默下蹲，默默蓄力，默默铺垫。

孟郊用半生的时光，诠释了“坚守”的意义；用28个字，写下了“苦尽甘来”的狂喜；用两个成语，留下了穿越千年的人生感悟。

如今，我们再读《登科后》，再用“春风得意”形容欢喜，用“走马观花”描述匆匆，或许能多一份理解——理解那份藏在文字背后的跌宕与坚守，也懂得，所有的光芒，都需要时光的沉淀；所有的“春风得意”，都源于曾经的“卧薪尝胆”。

这便是孟郊与他的《登科后》，凭28个字，贡献两个成语，藏一段半生沉浮，终成千古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