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志怪传奇:怪事、解围、献县事、红玉(下)

发布时间:2025-12-06 08:56  浏览量:5

怪事

宋朝时有一个人,现在已经忘了他的姓名了。有天晚上他与妻子一道睡觉。天亮时,妻子就起床出了屋子。过了一会儿,这个做丈夫的人也起身外出了。

接着妻子回到屋里,看到丈夫还在被窝里睡觉。这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家中仆人从外面进来,对妻子说:“郎君要用一下镜子。”

妻子以为仆人在说谎,便指了指床上,意思是你看看,郎君都还在睡觉呢,怎么会找我要镜子。

仆人却说:“我刚从郎君那边过来的呀。”说完他也感到不对劲,便跑出去把事情告诉了做丈夫的。

丈夫大吃一惊,连忙回到屋里,与妻子一同检查被窝。

被子里的人安静地睡在枕头上,看他的容貌身形,正是丈夫本人,没有一点区别。夫妻俩虽然吃惊,但担心这是丈夫的神魂,也就不敢轻易惊动,于是一同用手慢慢抚平床被。被子里的人缓缓进入席子,消失不见了。

夫妇二人心慌不已。很快,这件事过后不久,丈夫就得了病,神智错乱,终身不愈。

另外还有一件事。

董寿被诛杀时,他的家里人都还不知道。董妻夜里坐着,忽然发现董寿就在自己身边,不住地叹息。

妻子问他:“夜里怎么回来了?”董寿却对她的话一概不回答。过了一段时间,董寿出门,绕着鸡笼行走,笼中的鸡惊叫不停。

妻子怀疑不正常,于是带着火烛出门查看。发现地上有几升血,而董寿却不知去了哪里。妻子马上把这件事告诉了婆婆,于是一家老小全都放声大哭,知道发生了变故。

等到了天亮,果然得到了董寿的死讯。

(出自《搜神后记》)

解围

乾隆嘉庆年间,扬州盐商财大气粗、富贵奢靡甲于天下。拥有一百万以下的家财,都被称为小盐商。盐商中的纲总(带头大哥)平时总是放肆嘻闹,左呼右拥。

有一个安徽人方某,是盐商名下的门客读书人。会试落第后,他贫困无依,百无聊赖,就想找个教书的书馆糊口。于是有朋友将他介绍到扬州盐商汪某家。

汪某念方某是老乡,又是位京官推荐过来的,就把他留下了。虽然留下,却也没对他另眼相看。

有一天,纲总家里举办大型宴会,汪某也出席了。按当时做法,但凡盐商宴会聚集时,大家必然带位门客一同前往,遇到需要跑腿、书写之类的事情,可以驱使代劳。

这一天主人行令,是飞字令,规定诗里出现红字的人必须喝酒。轮到汪某了,汪某说:“柳絮飞来一片红。”众人大笑道:“你这杜撰的吧,柳絮怎么可能红?”说完举起杯子要罚酒。

一旁的方某说:“各位不知道,这是明代人的诗句。我家主人没有想起来上一句,所以不跟大家辩解。但他真不是杜撰的,上句是‘夕阳返照长堤外’。”众人听了这话,默然作罢。

汪某回到家里,拿出一千两银子酬谢方某,说不是先生帮我解围,我就被大家羞辱到了。于是从此将方某尊为上宾。

献县事

献县最近有两件事:一件是韩守立的妻子俞氏,侍奉祖婆婆尽孝。乾隆庚辰年,祖婆婆眼睛失明,俞氏千方百计为她医治、祈祷,都不见效果。

有个奸滑狡黠的人哄骗她,说割下自己的肉点灯,祈神保佑,就可以速愈。俞氏不知道这是别人在哄她,竟然真的割肉燃灯。

过了十多天,祖婆婆的眼睛竟然复明。被人哄骗是愚笨的,然而正由于愚笨所以才真诚,因为真诚鬼神才被感动而显灵。这是看上去没有道理的事,却又最有道理。

另一件事是乞丐王希圣,他的双足蜷曲不能伸直,以大腿代替脚,用胳膊肘撑地行走。

有一天,他在路上捡到二百两银子,就把钱袋藏在干草里,坐等丢钱的人。一会儿,商家主人张际飞急急忙忙地找来,叩问王希圣。

王希圣听他说的钱数符合,就把钱还给了他。张际飞要把银子分给他一半,王希圣不收。张际飞请他到家中,要养他老。

王希圣说:“我身体残废,是上天的惩罚。违背天意吃闲饭,将要有大祸。”说完毅然离去。

后来他倒在裴圣公祠下走不动了。裴圣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人,当地的史料也没有记载。有身份的读书人也说,到这里祈雨有时很灵验。

王希圣倒下,忽然有个醉汉拽他的脚,痛得受不了。醉汉离开后,他的脚已能伸直,从此就能行走了。

王希圣到乾隆己卯年死去。张际飞过去是我先祖的门客,我还见过他。他说这件事时,讲得很详细。

王希圣做善事应该受好报,却安身知命,不受人报,所以神灵代为报答他。这不是看似无理却又很有道理吗!

前辈戈芥舟曾在县志中记载了这两件事,讲学家们责备他记载怪事。我认为戈芥舟修前辈的县志,惟有乩仙联句及王生亡子二条记载,偶尔是他不肯割爱的。全书的体例是谨严的,具有史学家的笔法。

书中记载这两件事,正可见出匹夫匹妇的行为足以感动神明,这可以用来激发善心,砥砺薄情的风俗,不是用小说家的胡编乱造记载在地方志上。

汉代建安年间,河间太守刘照的妻子赠太守葳蕤锁的故事,记录在《录异传》;晋武帝时,河间女子开棺复活的事,记载于《搜神记》。都是献县的故事,不是也没删除这些文字么?

红玉(下)

(接上期)到了夜里,宋家所有的人都睡了,有个人越过几道墙进去,杀了姓宋的父子三人和一个媳妇、一个奴婢。

宋家拿了状纸告到官府,官府大惊。宋家咬定这桩凶案是冯生干的,官府便派衙役去捉拿冯生。冯生逃得不知去向,官府也因此更加相信是冯生杀的人。

宋家仆人同官府衙役到处搜捕,夜里来到南山,听到小孩啼哭,跟踪过去,将冯生抓住,捆起来带回去。

小孩哭得更厉害了,那帮人夺过孩子扔掉了,冯生怨恨得要死过去。

见到县令,县令问冯生:“你为什么杀人?”冯生说:“冤枉啊!他是夜里死的,我在白天就出门了,而且抱着呱呱啼哭的孩子,怎么能越墙杀人?”

县令问:“既然没有杀人,你为什么要逃走?”冯生哑口无言,无法辩解,最后被关进狱中。

冯生哭着说:“我死了不可惜,孤儿有什么罪?”县令说:你杀人家的人多了,杀你的儿子,有什么可怨的!”冯生被革除功名,屡次受到酷刑,始终没有招供。

这天夜里,县令刚睡下,听到有东西打在床上,震震有声。县令吓得大喊大叫,全家都被他惊醒了。

围过来用蜡烛一照,原来是一把锋利如霜的短刀,扎入床内一寸多,牢牢地拔不出来。县令看了,丧魂落魄,派人拿着刀枪到处搜索,没有一点踪迹。

县令心中很胆怯,又认为姓宋的已经死了,没什么可怕的,就把案件呈报上级衙门,替冯生辩解开脱,把冯生释放了。

冯生回到家,米缸里没有一粒粮食,孤身一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幸亏邻居怜悯他,送点吃的来,这才勉强度日。

一想到大仇已报,冯生便露出笑容;又想到遭受这次惨酷的灾祸,几乎全家被害,又不断地落泪;接着又想到半辈子穷透了,又失去了儿子,断了香火,不禁在没人的地方失声痛哭,不能抑制。

如此过了半年,官府对犯人的追捕也松懈了,冯生就去哀求县令,要求把卫氏的尸骨判给他。等把妻子的尸骨埋葬好回到家里,冯生悲痛欲绝,在空床上翻来复去,觉得没法再活了。

忽然听到有敲门的,冯生定神细听,听见门外有人正低声和小孩说话。冯生急忙起身,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好像是个女子。

刚打开门,那女子便问:“大冤已经昭雪,庆幸你安然无恙!”声音很熟悉,但仓猝之间想不起是谁。

冯生用烛光一照,原来是红玉,挽着一个小孩,在她腿边嬉笑。冯生来不及询问,就抱着红玉呜呜哭开了。

红玉也惨然泪下,接着把小孩推到他面前说:“你忘了父亲了吗?”小孩牵住红玉的衣服,目光灼灼地看着冯生。

冯生仔细一看,原来是福儿,非常吃惊,哭着说:“儿子是从哪里找到的?”红玉说:“实话告诉你,往日我说是邻居的女儿,是假的,我实际是狐仙。那天刚巧夜间走路,看见孩子在谷口啼哭,就抱到陕西抚养。听说大难已经过去,就带他来与你团聚了。”

冯生挥泪拜谢。小孩在红玉怀中,像依偎在母亲怀里,竟然不再认得父亲了。

天还没亮,红玉就急忙起床,冯生问她干什么。她回答说:“我想回去。”冯生光着身子跪在床头,哭得抬不起头来。

红玉笑着说:“我骗你的。如今家道新创,非早起晚睡不可。”接着就剪除杂草,清扫庭院,像男人一样操作。

冯生忧虑家中贫穷,不能维持生活。红玉说:“只管闭门苦读,不要问家中盈亏,还不致于饿死人吧。”就拿出钱来买了纺织工具,租下几十亩田地,雇了佣人耕作。

她自己扛着锄头除草,拉来藤萝修补房屋,天天如此。村里人听到冯生的媳妇如此贤慧,也都愿意帮助她。

大约过了半年,人丁兴旺,家里富裕了,冯生说:“已经是劫后余生了,多亏你白手起家。只有一件事没有安排妥当,怎么办?”

问他什么事,他说:“考试的日期已经临近,秀才的资格还没恢复。”红玉笑着说:“我前几天已把四两银子寄给了学官,你的名字已重新登记上了。如果等你说,早就误事了!”

冯生听闻此言,更觉得神奇。这次考试冯生中了举人,他这年三十六岁,家中肥田连片,房屋宽阔深广。红玉轻盈柔美,好像随风可以飘去,但操作胜过农家妇女。虽然是严冬,又很劳苦,但双手还是细腻如脂,自己说二十八岁了,别人看上去就像二十才出头的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