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志怪传奇：怪物、魅疾、尿鳖、挽联、张诚（中）

怪物

我的族叔楘庵曾说过：在景城的南边，太阳将要出来时，常能看见一样东西，风驰电掣一般往东奔驰。看不见它的身子，只见它昂着头，有一丈多高，长鬃飘飘，不知是什么怪物。

有人说：“这是冯道墓前的石马，年岁久了成了妖怪。”

查考冯道故居，如今叫“相国庄”。他妻子的家，如今叫“夫人庄”，离景城都很近。所以先高祖在诗中写道：“青史空留字数行，书生终是让侯王。刘光伯墓无寻处，相国夫人各有庄。”

冯道的墓到底在哪儿，县志上也已指不出准确的位置。北村的南边，有个地方叫“石人洼”，那儿还剩有残缺的石像。当地人说这就是冯道的墓，这或许是传说吧。

董空如曾经乘着酒劲儿夜里赶路，在墓旁小便。突然间阴风横扫，沙石乱飞，好像隐隐约约有发怒的声音。

董空如怒斥道：“长乐老愚顽无耻！死了七八百年，哪里还能有神灵？这一定是邪鬼假冒他的名义闹妖。你敢再猖狂，我天天来用小便浇你。”说完风也停了。

魅疾

唐代开元年间，户部令史的妻子长得很漂亮，得了魅疾（鬼魅方面的毛病），令史却不知道。他家里有骏马，吃的草料翻倍，却越来越瘦弱。

户部令史于是就去请教自己的邻居，这是一个胡人。胡人也是个术士，笑着说：“骏马行走一百里都感觉累，如今反行一千多里，能不瘦吗！”

令史说：“这马没有从家中出入，家里又没有人，怎么会这样？”胡人说：“您每次去值班，您的妻子就会夜里出去，您不知道而已。如果不信，等您值班的时候回家查看一下，就什么都知道了。”

令史按照他说的话，夜里回家，躲在暗处。一更天，妻子打扮得漂漂亮亮，让婢女准备好马匹，她站在台阶上骑了上去。婢女骑扫帚紧随其后，冉冉升空，直到两人看不见了。令史大吃一惊。

第二天他去见胡人，脸色森然地说：“你说的鬼魅我信了，可现在怎么办呢？”胡人让他换一个晚上再次去看看。

当天夜里，令史回到厅堂前的幕布里，妻子过了一段时间出来，问婢女这里怎么会有活人的气息。她让婢女把扫帚点燃当做火把，把整个厅堂走廊检查了一遍。

令史惊慌失措，狼狈地钻进厅堂里的一口大瓮中。过了一会儿，妻子骑上马准备走，因为刚才扫帚已经烧了，婢女没有东西可骑。

妻子说：“有什么就骑什么，何必偏要扫帚！”婢女仓促间就骑上大瓮随行。令史躲在瓮中，心里害怕不敢乱动。

不一会儿，来到一个地方，这里是山顶的林间，有帐篷幕帘，酒席非常丰盛。在一起喝酒的有七八个人，每人各有相好的，在座席上饮酒非常亲昵暧昧，过了几更后才散了酒席。

妇人上了马，让婢女还骑来时的大瓮。婢女惊声叫道：“瓮里有人。”妇人已经有了醉意，让婢女把瓮里的人推到山下去。

婢女也醉了，把令史推了出来。令史不敢吭声，婢女于是骑瓮而去。

令史等到天亮都看不到人，只有点残存的烟气灰烬而已。不得已他只好找路下山。跌跌撞撞走了几十里崎岖的山道，他这才来到山口。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有人回答说是阆州，离京城有一千多里。

一路要饭，辛辛苦苦，过了一个多月，令史这才回到家中。妻子见到他，惊讶地问：“这么长时间了，你从哪里来？”令史用其他的借口回答，遮掩了过去。

他再次去找胡人，求他出出主意。胡人说：“鬼魅已经形成，你等她再次去的时候，赶紧把她绑起来，用火烧掉。”

令史照做，只听到空中有乞求饶命的声音，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只苍鹤掉到火里烧死了。他妻子的病也就好了。

尿鳖

过去有一个人，和自己的仆人同时得了腹中有肉块的病，一直治不好。

仆人后来死了，剖开尸体的腹部查看，发现里面有一只白鳖，眼睛通红，十分鲜明。于是大家尝试着用各种毒药浇它灌它，又用内服药放进鳖的嘴里，全都无济于事，白鳖不损分毫。无奈，只好把它拴在床榻的一只脚上。

这一天，忽然有一位客人前来探病，来者骑着一匹白马。接下来马尿溅到白鳖，白鳖非常惶恐惊慌，打算快点跑开以躲避马尿，因为被拴着走不掉，于是它缩头藏颈。

生病的这个人发现了，对自己的儿子说：“我的病或许有救了。”于是他试着拿了白马的尿液浇在鳖身上，没一会儿，这只白鳖就化成了几升水。生病的人于是每顿喝下一升多的白马尿，怪病豁然痊愈。

挽联

曾国藩曾经标榜自己擅长写挽联。这里就记录几副脍炙人口的供大家鉴赏，当然不全是他写的。

他有一个门生的妻子去世，曾国藩写的挽联是：“亲见夫子为文学侍从之臣，虽死无憾；观于人言谓父母昆弟无间，其贤可知。”从内容看，很有做老师的口吻味道。

他的弟弟曾国华在三河大战中阵亡，曾国藩的挽联是：“归去来兮，夜月楼台花萼影；行不得也，楚天风雨鹧鸪声。”

他当时正在湖北带兵。全联没有涉及一个字，但却自然沉痛。

又有一位御史，为某戏子写了这样一副挽联：“生在百花先，万紫千红齐俯首；春归三月暮，人间天上总销魂。”

此联久已传诵，然而用它来挽妓，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我感觉不如刺史李芋仙的一副挽联：“参不透絮果兰因，结局竟如斯，逝水年华悲梦断；抛得下舞衫歌扇，逢场今已矣，落花时节送春归。”

毫无疑问，这的确算得上是才人之笔。

文僖公柏葰因为戊午科场（顺天府乡试）一事被诛杀，当时有人为他写了挽联：“其生也荣，其死也哀，雨露雷霆皆主德；臣门如市，臣心如水，皇天后土鉴愚衷。”

这副挽联看似没办法落笔，却偏偏落落大方，不着痕迹，可谓得体。

张诚（中）

（接上期）村里有一个巫师“走无常”，张讷的魂魄在路上遇见他，诉说了自己的苦难，又询问弟弟在什么地方。巫师说没看见，但反身带着张讷走了。

来到一个都市，看见一个穿黑衣衫的人，从城中出来。巫师截住他，替张讷打听张诚。黑衣人从佩囊中拿出文牒查看，上面有一百多男女的姓名，但没有姓张的。

巫师怀疑在别的文牒上，黑衣人说：“这条路属我管，怎么会有差错？”张讷不信张诚没死，一定要巫师同他进城。

城中新鬼旧鬼来来往往，也有老相识，问他们，没有人知道张诚的下落。

忽然众鬼一齐叫：“菩萨来了！”张讷抬头看去，见云中有一个高大的人，浑身上下散放光芒，顿时世界一片光明。

巫师向张讷贺喜说：“大郎真有福气！菩萨几十年才到阴司一次，给众冤鬼拔苦救难，今天你正好就碰上了！”于是拉张讷一起跪倒。

众鬼纷纷嚷嚷，合掌一齐诵慈悲救苦的祷词，欢腾之声震天动地。菩萨用杨柳枝遍酒甘露，水珠细如尘雾。不一会儿，云霞、光明都不见了，菩萨也不知哪里去了。

张讷觉得脖子上沾有甘露，斧头砍的伤口不再疼痛了。巫师仍领着他一同回家，看见村里的门了，才告辞去了。

张讷死了两天，突然又苏醒过来，把自己见到和遇到的事讲了一遍，说张诚没有死。

后母认为他这是编造骗人的鬼话，反而辱骂他。张讷满肚子委屈无法申辩。摸摸创痕已全好了，便支撑着起身。

他叩拜父亲说：“我将穿云入海去寻找弟弟。如果见不到弟弟，我一辈子也不会回来了。愿父亲仍然以为儿已死了。”张老汉领他到没人的地方，相对哭泣了一阵，也没敢留他。

张讷离家出走后，大街小巷到处寻访弟弟的下落。路上盘缠用光了，就要着饭继续行走。过了一年，他来到了金陵。

一天，张讷衣衫褴褛佝偻着身子，正在路上走着，偶然看见十几个骑马的过来，他赶紧到路旁躲避。其中有一人像个官长，年纪有四十来岁，健壮的兵卒，高大的骏马，前呼后拥。

随行的一个少年骑一匹小马，不住地看张讷。张讷因为他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不敢抬头看。少年勒住马，忽然跳下马来，大叫：“这不是我哥哥吗！”

张讷抬头仔细一看，原来是张诚！他握着弟弟的手放声大哭。张诚也哭着说：“哥哥怎么流落到这个地步？”张讷说了事情的缘由，张诚更伤心了。

骑马的人都下来，问了缘故，并告知了官长。官长命腾出一匹马给张讷骑，一同回到他的家里。张讷这才详细地问了张诚后来的经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