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寻根·约会古今书法大家⑩丨沙孟海：榜书雄健，转益多师

浙江文化研究工程成果展示

●《浙江书学集成·文献编·创作卷》

●《浙江书法大系·近现代卷》

书法界有句赞誉： “海内榜书，沙翁第一。”称赞的是中国近现代书法家沙孟海。

沙孟海是浙江鄞县人，他从小临帖，对书法涉猎很广，对多种字体、多位书法家都颇有研究，他的书法浑厚刚健、恣肆奇崛，在书法史中是雄健书风的代表。尤其是他书写的榜书（即题写匾额的大字书法），气势磅礴。杭州灵隐寺的大雄宝殿牌匾就出自他之手。

沙孟海晚年写过一篇自述。他自觉漫长的六十年中，早期是“彷徨寻索”，走了不少弯路；之后是 “转益多师”，用多方面营养来丰富自己。他对书法的钻研和追求，早已在近一个世纪的坚持中形成独特的个性，并影响了现当代的一众书家。

沙孟海 行书“龙”字斗方 来过:浙江书法大系·近现代卷

少年学字 彷徨寻索

1900年，沙孟海出生于浙江鄞县一个乡村家庭，父亲从医，爱好书法，家里的日子虽然清贫，但书香气很足。

沙父会写篆书、刻印章，沙孟海从小就认识一些篆书字体。在父亲的影响下，他对练习篆书劲头十足，家里的《会稽刻石》《峄山刻石》，外面书店里的吴大澂篆书《说文部首》《孝经》《论语》，都让他喜欢。沙孟海晚年回忆：“由于篆书写的人少，一下子出了小名声。”

沙孟海14岁时，父亲去世，他在遗物中找到了一本《集王书圣教序》，如获至宝。他参照晚清书法家梅调鼎的墨迹临写，但因为“笔力软弱，学了五六年，一无进展，未免心灰意懒。”

当时作为长子、长兄，他要负担起供养母亲以及四个弟弟的担子。沙孟海在求学之余，经常替人写对，对联字体通常是楷书、行书。他总觉得自己的字见不得人，直到在商务印书馆看到梁启超临写的《圣教序》《枯树赋》，觉得其结构和形体很像原帖，但使用方笔，锋棱崭然，这让他大为惊喜，于是参考方法开始学写王（王羲之）字。

再后来，沙孟海在一些刊物上看到了明末学者黄道周的书法。黄道周作为明代极富创造性的书法家之一，擅长楷书、行书和草书，书风雄健奔放，有自己独特的形式语言，并且和他本人刚直不阿的个性很相似。沙孟海发现，黄道周用的也是方笔，内心十分欢喜，于是开始学黄道周书法。

彼时，宁波籍近代书法家钱罕对北碑研究很深，也善于写大字。沙孟海与他相识后，写榜书时经常参考钱罕的写法。沙孟海也参照过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中的方法临写过北碑，虽然他自称“胆量欠大，造诣浅鲜”，但这一过程为他写大字打下了基础。后来写大字时，他“参用魏碑体势，便觉展得开，站得住。”

转益多师 丰富自己

沙孟海曾在宁波慈溪锦堂师范学校读书，得到教书先生冯君木的赏识。在老师的介绍下，23岁的沙孟海到上海成为一名家庭教师。教书之余，他追随黄道周的笔法，临习了很多前代书法家作品。

沙孟海说：“上海是书法家荟萃的地方。”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开始“转益多师”，得到了任堇叔、吴昌硕、康有为等文化学者的指导。

上海，沙孟海住在海宁路，吴昌硕住在陕西北路，距离很近，他经常跟着冯君木等人一起到吴家去。沙孟海曾这样回忆在吴家的感受：“听他议论，看他挥毫，使我胸襟更开豁，眼界更扩大。我从此特别注意气魄，注意骨法用笔，注意章法变化，自觉进步不少。”

28岁时，沙孟海在《东方杂志》发表了《近三百年的书学》一文，这在近现代书法史学研究领域有着里程碑似的意义。文章对这一时间段的书学进行梳理研究，分帖学、碑学、篆书、隶书、颜字等节，总结几大风格流派以及代表书家的作品风格特点、成就。

这个时期，沙孟海就像一块海绵般，吸收各家书法的营养。他曾说：“各种文艺风格的形成，各有所因。”例如颜真卿的书法，是综合五百年的雄浑刚健，独步一时，但这绝不是空中掉下来的，只因颜真卿是齐鲁旧族，接连几代研究古文字与书法，颜真卿晚年的书法风格也有前代书法、碑刻的影响。

于是，沙孟海的书法风格也逐渐形成了自己独有的风格，尤其是他的榜书，浑厚雄强、刚健磅礴，极具视觉冲击力。当代书画家启功第一次看到沙孟海的字时，形容“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沙先生的字往深里看去，确实有多方面的根底修养，而使我最敬佩处则是，无论笔的利钝、纸的精粗、人的高低，好像他都没看见，拿起便写，给人以浩浩落落之感，虽年逾八旬，眼不花、手不颤。”

笔耕不辍 教书育人

20世纪初，中国正时局动荡，沙孟海不管在何种境遇下，都不卑不亢，笔耕不辍。

在上海时，沙孟海常常把薪水寄回老家，四个弟弟都靠着大哥的薪俸完成学业，并走向革命道路。沙孟海的二弟沙文求曾参与过广州起义，1928年英勇就义，三弟、三弟媳、四弟、五弟都参与过革命工作。

当时，沙孟海的几个弟弟被通缉，鄞县老家被洗劫一空，他也因为弟弟是共产党员而被当时的上海商务印书馆辞退。沙孟海火速返乡，带着母亲和全家人来到上海，以卖字和借贷度日，别人不敢接的长篇难件，他也照接不误，这期间也磨砺了他的书法功底。

解放后，沙孟海任浙江大学中国文学系教授，并加入了西泠印社，在考古、文物保护领域也有所建树。1963年，应潘天寿之邀，沙孟海前往浙江美院（现中国美术学院）任教，开创了书法的高等教育之路，当代著名书家学者如朱关田、王冬龄、陈振濂等都是他的学生。1992年，他在杭州去世，享年92岁。

沙孟海曾说：“作为一个书法家，一方面要了解文字的结构和书体源流，借鉴名迹，熔铸古今，推陈出新，自成风貌；另一方面还得转益多师，要有字外功夫，诸如文学、文字学、史学、哲学等学问修养，更要有崇高的人格修养。”

主持浙江文化研究工程重点项目《浙江书学集成·文献编·创作卷》的浙江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何涤非表示，沙孟海是20世纪中国书法史上极具影响力的艺术家之一，是当代中国书坛的巨擘。他以92岁的高龄横跨了20世纪，他的书法行迹遍及祖国南北。可以说，沙孟海是中国20世纪书法史发展的见证人。同时，沙孟海集书法家、篆刻家、金石学家、学者、考古学家、教育家等多重身份于一身。他的书法气酣势畅、精力弥满，称为“沙体”；他的篆刻取法极广博，充溢着浓郁的现代色彩：他的文章内容精辟，创见纷陈，《近三百年的书学》等著述影响深远：他是现代高等书法教育的先驱之一，是中国美术学院书法专业的拓荒者。

沙孟海是引领现代浙江书法的核心人物，是浙江书法六十年以来唯一一位曾执掌浙江省书协、西泠印社等重要书法社团与机构的领路人。沙孟海作为中国第一届书法家协会副主席与首届浙江省书法家协会主席，坚持开放多元、大书坛、大包容的工作思路，促进了当今浙江书法群星灿烂、生动活泼局面的形成。

钱江晚报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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