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束发戴冠到面冠而行:中国人头顶上的文明密码
发布时间:2025-11-12 16:42 浏览量:16
现在街上走的人,十个里有九个不戴帽子,上班挤地铁,超市买东西,光着头的是大多数。
可翻古书,《礼记》里明明白白写着“冠者礼之始也”,男人成年要行冠礼,见长辈要正冠,连子路打仗帽子掉了,宁愿战死也要先把冠戴好。
同样是头顶这点地方,古人把帽子当命根子,现代人怎么就不在乎了?
从“束发戴冠”到“免冠而行”,这中间到底藏着什么门道?
古人戴帽子,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礼”。
《礼记》里说“冠者礼之始也”,意思是男人戴上冠,才算真正懂礼,这礼管着你的体态——站要直,坐要正;管着你的脸色——见人得有好气色;还管着说话——不能胡言乱语,得有分寸。
从西周到清初,两千多年里,成年男人的头顶就没“空”过,要么戴冠,要么裹巾,头发散着的,会被当成没规矩的“野人”,正经人家的男人不会这么干。
周代贵族男孩到二十岁,得行“加冠之礼”,这是成人的标志。
当天要选好日子,请宾客,父亲亲自给儿子戴三顶帽子:先戴缁布冠,代表能参与政务;再戴皮弁,象征能领兵打仗;最后戴爵弁,寓意可参加祭祀。
每加一次冠,宾就得给起个字,从这天起,别人不能再叫他的小名,得称字,这才算真正成人。
孔子弟子子路,打仗时帽子的缨带断了,敌人围上来,他说“君子死而冠不免”,愣是停下战斗,先把冠缨系好,结果被砍死。
在他眼里,冠比命还重要,这就是士大夫的气节——帽子歪了,就是失礼,失礼比死还难受。
那时候不光士大夫戴冠,普通男人也得用巾裹头,总不能披头散发,这是从根上定下的规矩。
那时候戴帽子有讲究,阶层分得清清爽爽。贵族戴的冠有规制,爵弁祭礼用,皮弁朝会戴,玄冠日常出行,庶民没资格碰这些,只能用块布裹头,叫“帻”,后来才叫“头巾”。秦朝把百姓叫“黔首”,就是因为他们用黑色头巾裹头,汉朝士兵戴青色头巾,被称为“苍头”,头巾颜色成了身份标签,一看就知道是哪路人。
但规矩也不是铁板一块。东汉时风向变了,汉元帝额头上长了块疤,戴冠时露出来不好看,就先用巾帻裹住头再戴冠,后来王莽发际线高,也学这招,底下大臣一看皇帝都这么干,干脆把巾帻当成雅事。袁绍当大将军时,不戴官帽戴缣巾,崔豹写《古今注》时也说“汉末王公名士,多委王服,以幅巾为雅”,连武将都觉得裹头巾比戴冠自在。最有名的是郭泰,他一次赶路头巾被风吹歪了一角,士人觉得好看,都学着歪戴头巾,叫“林宗巾”,庶民的头巾愣是被上层戴成了时髦,冠和巾的界限慢慢就模糊了。
那时候“帽”不算正经头衣,中原人觉得是“小儿及蛮夷头衣”,小孩怕冷戴帽,边疆民族为了骑马方便也戴,正经士人是不屑的。赵武灵王搞“胡服骑射”,把胡人的短衣窄袖和“爪牙帽子”(一种皮帽,两侧有护耳,像兽爪)引进来,大臣们骂他“变古之道”,他说“便国不法古”,为了打仗赢,硬是把胡帽推到军队里,士兵戴了骑马方便,射箭不挡视线,传统的冠在军营里先松了个口子。
唐代更热闹,西域胡商、波斯舞女往长安城里涌,胡帽跟着流行起来。乌羊毛浑脱毡帽从突厥传来,冬天戴暖和,贵族子弟抢着戴;扬州毡帽轻便,文人出游也戴;柘枝舞女戴的珠帽,镶着宝石,跳舞时一晃一晃,连宫里都学。北周大将独孤信出城打猎,帽子被风吹歪了,路人看见觉得好看,第二天满城人都歪戴帽子,叫“侧帽风流”,规矩里的“正容体”,在时髦面前先让了步。
士人们也开始“不守规矩”,穿白衣配乌帽,不像以前非戴冠不可。最有意思的是幞头,北周武帝把鲜卑的折上巾改了改,变成软趴趴的幞头搭在头上,唐代慢慢变硬,用铁丝做骨架,前面高后面低,像个小帽子,鱼朝恩当观军容使,嫌软幞头不威风,让人加了硬脚,翘起来一尺多,叫“军容头”,当兵的戴这个,既像胡帽实用,又沾着中原冠的影子,礼的规矩和胡人的方便,就这么缠在了一起。到了清代,这顶缠了千年的“帽子”,终于要被彻底掀翻了。
清代入关第一道令就是剃发留辫,“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男人头顶前半剃光,后半留辫,传统的方巾、网巾根本裹不住这辫子,戴冠更成了笑话。
官员改戴礼帽,帽顶那颗珠子成了身份标识,一品红宝石、二品珊瑚、三品蓝宝石,往下直到九品阳纹镂花金顶,帽子成了官场等级的标签,跟从前的冠制彻底两回事。
明代人束发用的网巾,有读书人舍不得丢,偷偷戴着,浙江有位“画网巾先生”,被俘后刽子手要给他剃发,他说“吾发可剃,网巾不可去”,让人在额上画网巾轮廓,说“此明太祖所制,吾戴之入地见先帝”,临刑前还对着画的网巾整理“仪容”。
1912年民国成立,剪辫成了新风尚,街头巷尾挂着“剪辫处”,辫子一剪,头上空了,西式礼帽、鸭舌帽短暂流行过一阵,学生戴学士帽,商人戴呢帽,看着新鲜,可老百姓觉得“头轻”,干活、走路都不习惯。
后来城里工厂多了,工人光着头干活方便,学生上学也不戴帽,慢慢的,帽子成了“特殊场合才用”的东西,结婚戴礼帽,开会戴制服帽,平常日子没人特意戴,缠了两千年的“冠巾之礼”,就这么在机器轰鸣和街头叫卖声里,悄悄断了线。
现在的帽子,早没了以前的规矩,可仔细看,老祖宗的影子还在。
警察戴警帽,医生戴白帽,工人戴安全帽,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这跟古代官员戴乌纱帽、士兵戴胄甲一个道理,帽子成了职业身份的牌子。
大学毕业典礼上,学生戴方方正正的学位帽,拨穗的时候才算真正毕业;婚礼上新郎戴礼帽,对着神父鞠躬,这些帽子平时不戴,专在重要场合拿出来,跟古人祭祀戴爵弁、朝会戴皮弁的规矩,其实差不离。
冬天戴毛线帽是为了不冻耳朵,夏天戴草帽是怕晒脱皮,年轻人戴棒球帽,多半是觉得酷,配卫衣牛仔裤正好,看着随意,可什么场合戴什么帽,心里都有数,就像以前士人戴冠、庶民裹巾,各有各的讲究。
年轻人戴棒球帽图个潮,配卫衣牛仔裤正好;毕业生拨穗时的学位帽是仪式到了,得端端正正戴着;工人戴安全帽怕砸头,军人戴军帽是身份在那,一看就知道干啥的。
这些选帽子的事,看着是现在的实用和随意,其实还是老祖宗传下的“礼”和“自由”在拉扯。
冠礼那套繁文缛节早没了,但“正容体、齐颜色”的讲究,藏在挑帽子的每个念头里——传统没走,换了个模样跟着过平常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