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灯，照亮过千年前的夜——辽代三足莲花灯影里的生命守望

市博物馆二楼展柜里，那盏辽代三足莲花灯像一朵刚从泥土里钻出来的莲花，青铜的绿锈是它的外衣，三只蜷曲的足像莲的根须，稳稳扎在透明的展台上。灯盏的莲瓣尖尖的，像要朝着光的方向展开，里面是空的，却像还盛着千年前的灯油——那点油，曾照亮过谁的夜？

辽代夜晚有这样的“小确幸”

这盏灯的模样简直太有“生命力”。上层是个莲花形状的灯碗，花瓣层层叠叠，像被风掀起的裙摆；中间的灯柱上刻着缠枝纹，像绕着一圈绿藤；底下的三足更有意味，每只脚都雕成了莲花蕾的样子，脚尖还翘着小勾，撑着整个灯身。

这盏莲花灯的灯碗够深，能装不少灯油，点燃后足以烧一晚；莲花瓣的设计也妙，既能挡住风，不让灯芯轻易熄灭，又像个天然的“柔光箱”，使光顺着莲花瓣的弧度漫开，把桌角的茶盏、案上的书卷都染成了暖色调。

这使我们不由得想象1000年前的某个夜晚：市集的茶馆里，掌柜把莲花灯放在柜台前，油光里映着跑堂的伙计端着茶碗穿梭的身影；酒馆里，酒客们围着灯碗喝酒，猜拳的声音撞在莲花瓣上，散成满屋子的热闹。

绰绰灯影藏着多元文化

这盏莲花灯，其形制恰似一面镜子，映照出那个时代的文化交融。

辽代的契丹人，既有游牧民族四季迁徙的捺钵制度，也有农耕文明的定居生活。这盏莲花灯，就是契丹族与汉族文化融合的结晶。三足设计稳固坚实，其曲线如同草原上蜿蜒的河流，带着契丹民族对大地力量的崇拜和扎根草原的自然本性。而圣洁的莲花，至净无染，象征着一种超凡脱俗的纯净境界，在动荡的尘世中为人们提供精神庇护。莲花灯的造型，将两种不同的文化——契丹与中原、游牧与农耕达成了奇妙的统一。

《诗经》里的“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是先民对夏天的赞美；屈原的“制芰荷以为衣兮”，是对高洁的追求；汉代的莲花纹瓦当，是对吉祥的向往；唐代的莲花尊，是对圆满的期待。到了辽代，莲花有了禅意，但中国人爱莲花，更爱它“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性”——它是自然的，是生活的，是我们自己的花。难怪这盏辽代莲花灯，像田野里的野荷——花瓣尖尖的，带着点俏皮。

古今灯下不变的情思

古人灯下在寄情思，那一点灯火，也是心灵深处的盼望与寄托。青灯虽微，却足以照亮心中一角安宁，驱散沉沉夜色所带来的寂寥。今日，我们的灯光形式变化万千，但那灯光下的活动，其承载的情感内核却依然相通如故：书桌前，学生挑灯夜读，纸页翻动声沙沙作响；办公室里，电脑屏幕亮光映照着加班者疲惫却专注的脸庞；温馨家中，亲人围坐灯下，闲谈笑语……灯下的努力、守望与温暖，千年流转，恒久未变，无不回应着古人灯下的生命情思。(翟见英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