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的妾室是穿越女,当我被打时,妾室边哭边说了句话,我怔住(完)
发布时间:2025-10-28 15:43 浏览量:17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夫君新纳的妾室是个穿越女。
我被夫君打得头破血流,奄奄一息的时候。
那个妖艳的狐媚子一边给我灌药一边哭道:
「姐姐你可别死啊,你可是要当皇帝的女人,你要是死了我抱谁的大腿去呜呜呜……」
我死死攥住她的胳膊,嘶哑问她:「你说什么?」
1
夫君府上,妾室之数,已然有三。
前两位妾室,皆因触怒夫君,惨遭毒手,活生生被打死了去。
如今,府里又新添了第三位妾室,唤作娆娘。
这娆娘年纪尚轻,模样娇俏,性子更是活泼伶俐得很。她时常口出惊人之语,自言来自千百年之后,知晓古今之事,能未卜先知一般。
夫君正对她这副古怪模样颇为得趣,平日里舍不得打她半分。可他每回喝了酒,便好似换了个人,转头就来打我。
这一日,夫君又喝得酩酊大醉,冲进房来对我拳脚相加。我躲避不及,被他打破了头,鲜血汩汩而下,耳边嗡嗡直响,连气都喘不上来。
眼前所见,皆是一片昏黄,我晕晕乎乎,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我心中暗想,我约莫是要死了罢。
半昏半醒之间,我听到那妖娆的妾室娆娘在一旁凄凄惨惨地哭着,手里拿着瓷勺子,哒哒哒地磕着碗沿,带着哭腔道:
“姐、姐姐,我来给你喂药了……”
我心中并无惧意,只淡淡想道,我不怕她给我喂毒药。
反正不管是被毒死,还是被夫君打死,最后都是一死,也没什么分别。
只是我此刻实在倦怠至极,连嘴都张不开,只能任由她拿着勺子,将药汤大半都喂到了我的衣襟之上。
却听她又呜呜咽咽地哭道:
“姐姐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我,我害怕……”
“姐姐你可千万别死啊,你以后可是要当皇帝的女人,你要是死了我抱谁的大腿去呜呜呜……”
我脑子里仿若被刀劈斧砍一般,比被夫君拳脚相加时还要痛苦万分。
我死死地攥住她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嘶哑着声音问她:“你说什么?”
2
皇帝。
这两个字,我有多久没听过了?
我陷入一阵恍惚之中。
当年,父皇昏聩无道,南方洪水泛滥成灾,北方却大旱无雨,处处都在闹饥荒。
四处皆是民不聊生之景,贼匪横行乡里。
百姓们实在活不下去,纷纷揭竿而起,九州大地,遍地皆是战火。
西边的青石军与望族楚氏联姻,那主帅章昆勇猛无比,率军一路势如破竹,杀入京师。
城破那日,母妃因相貌与章昆早年的一位姬妾极为相似,被当众掳去,封为美人。
章昆在京师称帝之后,对母妃千依百顺,甚至要为她修一座奢华无比的芍药宫。
前朝旧臣们人人唾骂母妃不知廉耻,仿佛不如此,便不足以证明自己的忠烈一般。
可无人知晓,那日母妃在敌军面前主动暴露行迹,只是为了掩护我乔装出宫。
她给我准备了碎银、铜板和路引,轻声说道:“儿啊,拿着这些,好好活下去。”
我含泪点头,刚走出没多远,侍卫便抢走我的财物,却又被敌军杀死。
我抹花了脸,套上死人衣裳,混迹在人堆里,成了流民中的一员。
南方打了胜仗,南逃的父皇自刎而死,天下终于一统。
新帝大悦,终于松口带母妃出宫。
那一日,母妃伴在皇帝身侧,娇笑着与他说话。恰巧与桥下同野狗抢食的我四目相对。
昔日金尊玉贵的武安公主,如今满头乱发,脏污油腻,瘦骨嶙峋,赫然已经是个狼狈不堪的小乞儿。
母妃抬手拢了拢发,悄悄拭去了一颗猝不及防的泪珠。
她软语向皇帝撒娇道:“陛下,我想吃胡饼。”
皇帝笑着点头,母妃便细细掰成几块,扔在我脚边,轻声说道:
“来吃,乖,来吃。”
从前喂狸奴时,她总这般小心翼翼地招呼那些小东西。
如今她又这么说,喂的却不是狸奴了。
而是她最疼的幺女。
3
我满心惶恐,生怕那好不容易到手的吃食被其他乞儿抢了去。此刻,也顾不得母妃就在一旁看着,我如饿狼扑食一般,狼吞虎咽地将那沾了泥土的胡饼一股脑儿塞进肚子里。
待那胡饼下了肚,我却仍觉意犹未尽,忍不住又伸出脏兮兮的手,将那沾着碎屑的手指一根根舔了个干净。
这时,新帝微微挑眉,转头问向母妃:“可是怜悯这孩子?不妨带回宫里解解闷儿。”
母妃盈盈一笑,柔声道:“天下乞儿如此之多,哪里可怜得过来呀?多亏圣人一统四海,往后百姓的日子定会好过起来,便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乞儿喽……”
说罢,他们二人相携离去。那对遍身罗绮的背影,被一些行人挡住,渐渐模糊,直至再也看不清了。
此时,楚氏贵女开棚施粥,我拼尽全力,好不容易抢到一碗。
阿红抹了抹嘴,旁边的癞头小子小癞子兴致勃勃,两眼放光道:“听说北街又要砍头啦!还是砍的前朝妖妃!你们看不看?”
阿红皱起眉头,满脸嫌弃道:“不看!砍头有啥好看的!要看你自个儿看去!”
我顿了顿,用力地想了想,又仔细琢磨了一番,缓缓开口道:“阿红。”
“我想去看看。”
待我赶到北街,只见那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母妃被士兵架着胳膊,押在北街口。那锈迹斑斑的铡刀,正冷冷地对准她纤细的脖颈。
北街的地上脏乱不堪,前些日子,皇姐皇兄他们的血也曾溅落在这上面。
只听一人高声喊道:“妖妃贼心不死,把前朝祸害亡了,又妄图迷惑圣上!”
另一人接着喊道:“楚相以死进谏,求陛下诛杀此妖,以正乾坤!”
众人纷纷附和:“幸而圣上有龙气傍身,破了她的妖法!”
4
“陛下圣明!”
“诛妖妃!正天命!”
“诛妖妃!正天命!”
刹那间,母妃温热的血溅在我脸上,溅在我衣襟上,也溅在我衣襟里挂着的香囊上。
人人都在庆贺这诛妖大戏,人人都在高呼明君贤臣。
人人皆道:“妖孽已死,此后天下定能海清河晏,永享太平。”
阿红见我面色不对,以为我是被吓到了,赶忙拉着我的胳膊,急切道:“别看了,咱们别看了……我都说了砍头没什么好看的……”
我满心悲戚,却生怕暴露身份,不敢哭出声,不敢流下泪,更不敢呜咽。
我心里悲叹:我没有母妃了,没有国了,也没有家了。
后来,据说那施粥的贵人受了乞丐的冲撞,都尉下令搜捕全城,有可疑之人就地打杀。
但凡要命的乞丐,都如惊弓之鸟一般,一窝蜂地逃往城外。
流民里的老弱伤残在城门外墙根处躺了一排,蝇虫在他们的伤口处徘徊不去,令人作呕。
其中有个健壮些的男人,瞧见我是个女娃,眼中闪过一丝邪念,当众拽住我的头发,恶狠狠道:“小丫头,今日就让你尝尝爷的厉害!”说着便要欺辱我。
这时,来扒拉好货的人牙子见了挣扎中的我,一脚踹开那流民,一闷棍便把我打晕抓了去。
南方红粉十里,青楼无数,乃是人牙子汇集之处。
运货南下途中,有些女孩儿病了伤了,人牙子却吝啬得很,也不给抓药,只把那些病歪歪的都扔在最下等的船舱里。
若是熬不住死了,便直接推下河去,省事又干净。
船里被掳来的少女中,有个来历不凡的。
她哭诉道:“我本是当今楚相的孙女,七皇子的未婚妻,施粥时被人牙子趁乱抓了去,求你们放了我吧!”
5
楚氏子弟得知消息后,联合漕帮在码头把守拦截。没过多时,人牙子一干人等便被抓,立地处决。
至于被拐来的女孩儿,要么交给当地官府,要么收进楚氏为奴。
官差喝道:“你们这些丫头,是去官府,还是去楚氏为奴,自己选!”
我不愿为奴,灵机一动,谎称自己是被拐的世家女。
当地一名鳏夫,听闻我是读过书的世家女,眼睛一亮,不惜花了大价钱买通官府,强娶我为妻。
此人就是我后来的夫君,章璟。
一个衣冠禽兽。
我缓缓睁开双眸,往昔种种如缥缈云烟,尽皆消散。眼前,唯有那妾室哭哭啼啼,泪如雨下。
“瞧她哭得这般模样,当真难看至极。”我心中暗自思忖,“唤她阿娆,倒不如叫她阿哭来得贴切。”
这些年,我浑浑噩噩,心志早已被消磨殆尽。几次三番,都险些丧命于章璟之手,还曾以为此生报仇无望,只能含恨而终。
未曾想,这个自称来自后世的娆娘,竟语出惊人,言道我能为帝。
“似我这般整日里被打得遍体鳞伤、面容憔悴又软弱无能的妇人,也能当皇帝?”我满心疑惑,不禁暗自揣度。
她畏畏缩缩,声音细若蚊蝇:
“我、我历史学得委实不好,可我那垃圾系统在断电之前,当真跟我说过,要送我去女帝身边……”
闻听此言,我心头狂跳不止,仿若哪位神仙大发慈悲,给我降下了一滴甘露,令我百病全消。
刹那间,我只觉身上似有一股力量涌起,被打破的脑袋也没那么疼了。
我缓缓起身,慢慢爬起来,端起那药碗,将剩下的药一饮而尽,而后对她说道:
“去给我拿些药材来。我说名字,你便去找。”
阿娆闻言,拼命点头,旋即如离弦之箭,飞快地跑了出去。
我休养了几日,这几日里,家中堆积的杂活便也积攒了几日。
娆娘做了一小半,便累得直哼哼,口中抱怨不止:
“累死我了,他又不缺钱财,为何不雇些人来?非要让老婆小妾干活不可?”
她瞪大了双眼,一副心智初开的懵懂模样。
我一边炮制着药材,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
“他不敢。
你当他为何要住得这般偏僻?他整日疑神疑鬼,夜里也难以安寝,故而性情格外阴狠凶戾。
嫁他不过三四年,我便已跟着搬了好几次家。依我看,他多半曾被人追杀过。”
“那他岂不是很危险?”阿娆瞪大眼睛,惊呼道。
“自然。”我冷笑一声,“不过,从上个月起,他倒明显欢喜起来。”
“为何?”阿娆好奇地问道。
“有一晚,他亢奋得哼起了曲子,在院子里走了半夜。”我回忆道,“会是因为什么呢?”
月上中天,银辉洒落。章璟喝了酒,醉醺醺地来寻我。
彼时,我已好了大半,正对着镜子,慢慢梳着发髻。
6
这次,他并非来打我,却是来找我亲热的。
“夫人,我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他满脸红光,兴奋地喊道。
“到时我们回京,我许你绫罗绸缎、仆役奴婢!”他信誓旦旦地承诺。
“待我得登大宝……嗝,你,自派人去北地寻岳父,凡是你的亲长兄弟,我都封他们官做!”他拍着胸脯,打着酒嗝说道。
我绾发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暗自思量:“他这是何意?难道真有好事将近?”
“……夫君何出此言?”我强装镇定,给他递了一碗安神甜汤,而后倚在他怀里,柔声问道。
他大着舌头,说话颠三倒四,勉强能听个大概。
原来,当今圣上章昆曾随其兄长一起造反,一手带出了青石军。
兄长死后,青石军便由章昆接手。他屡战屡胜,得了楚家家主的赏识,还娶了楚家的小姐。
章璟的亲娘玉珠,便是楚夫人的贴身丫鬟。行军不便时,负责侍候章昆。
“玉珠眉眼与我爹曾经一名心上人有些相似,我爹见之欢喜,便将其收为姬妾。”章璟含糊不清地说道。
后来战乱,母子二人并几个下人被乱军冲散,流落至今。
“在外这些年间,下人们死的死,跑的跑,我娘带着我艰难度日,年纪轻轻便去了。”章璟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什、什么失散!分明是那个姓楚的贼妇自己死了孩儿,见不得我们母子安生,故意把我们丢在乱军之中!”他突然提高音量,愤怒地喊道。
“后来、听说我爹攻下了京城,我变卖了娘的钗环镯子,托人去送口信,竟有人追来杀我……定是那楚后派来的!”他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怨毒。
“如今爹总算命人来寻,不多时,使者就来上门接我们。”他得意地笑道。
“等我认祖归宗,就是堂堂正正的皇子。夫人出身名门世家,这皇子妃之位,除了你,还有谁坐得?”他拉着我的手,殷切地说道。
“夫人!咱们夫妻二人一心同体,待回了京城,我碰上什么掣肘之处,岳父他老人家,可得帮帮我这个女婿!”他嘴里喷吐着酒气,就要来亲我的嘴。
7
我顿觉腹中翻涌,着实有些想吐。
我强忍着不适,笑着侧身躲开他,轻声道:
「那是自然。你身为他的女婿,他不帮你,又能去帮谁呢?」
「既说到这,夫君,我也与你讲个故事,权当解闷儿吧。」
他闻言,仰头哈哈大笑,道:
「准了!夫人且讲来听听。」
「当年啊,有人给我批命,说是‘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我母亲听闻,欢喜道,夫君修缮宅邸,请我去住,这是日后能嫁个如意郎君的好兆头。
「可我的侍女,却偷偷给我讲了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侍女说,她爹性子凶恶,酒后爱打人,一喝醉便拿她娘撒气。
「一不小心,竟将她娘打死了。
「后来,她爹又娶了个后母,那后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好吃懒做,把家里能吃的东西都吃了个精光,只让女儿喝稀汤度日。
「她爹每次要打后娘,那后娘便巧言令色,言语挑拨,让女儿白白挨打。
「一日,她爹靠同乡得了个差使,去贵人庄子上做马夫。
「她爹便带着妻子女儿一同前往庄子,行至半路,累得火起,又要动手打人。
「那后娘见状,举了根棍子,狠狠敲在自家男人后脑上,竟活生生将他打死了。
「后母扒了她爹的衣裳自己穿上,又找出贵人给的木牌子,把尸体扔进野兽出没的山沟里,自己带着女儿去庄子上任了。
「那后母虽不会侍候骡马,却油滑会钻营,靠着媚上欺下的本事,排挤其他马夫,竟混了个小头目做。
「后来,又凭着关系,把女儿塞到我那,当了女婢。
「侍女道,这便是‘维鹊有巢,维鸠居之’的真意啊。」
我慢条斯理地说完,抬眼望去,只见夫君脸上已是一片铁青,怒目圆睁。
8
他怒喝道:
「贱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竟敢如此诅咒于我!」
我抿唇一笑,悠悠道:
「夫君啊夫君,你说,当皇子妃,又如何比得上自己当皇子呢?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若能当一次皇子,便是日后被拆穿、杀了头,那也是赚的!」
他想抬手拽我,却发现身上早已没了气力,瘫软在椅上。
我曼声道:
「夫君,那碗安神甜汤,滋味可还行?」
我从发髻里抽出一根铜簪,笑眯眯地在他脸上比划着。
「夫君,我身怀天意,今日如此,实在情非得已。夫君可否帮帮妾身,成全了我这番心意?
「他日妾身侥幸得位,定会给夫君烧香筑庙,日日供奉,让你泉下享尽富贵荣华。」
看章璟面露惊恐,双眼圆睁,我心底居然生出了异样的满足感。
官吏是皇帝的奴婢,小民是官吏的奴婢,妇人是小民的奴婢。
可如今,他在怕我呢。
真稀奇啊,主子在怕奴婢,男人在怕女人。
他这时候不来抱我、要来亲我的嘴了呀。
我冲他舔唇笑笑,猛地举起铜簪。
他用尽全力,推开桌子,踉跄着要跑。
我从背后按住他,簪子对准喉管,狠狠刺了下去。
一下、两下……
他腥臭的血溅在我的发上,我的眉上,我的脸上。
不知道刺了多少下,章璟终于不动了。
听得门扉轻响,娆娘推门而入,一眼瞥见我面上斑斑血迹,顿时吓得面色如纸,浑身颤抖。
我轻拭面上血渍,眸光一转,动手解开了章璟的衣衫,缓缓穿于己身。
又取来利刃,毁了章璟的容颜,给他套上一件破旧不堪的女子衣衫。
“前面两个妹子,皆是被他活活打死,对外皆称是急病而亡。”我沉声道,“如今,也给他报个急病罢,只消对外说章璟之妻突发恶疾,不治身亡。”
“章璟早先便与官府暗中打点过,如今新朝初立,百事待兴,一切都乱着,想来官府之人也不会多加查问。”我继续吩咐,语气平静。
娆娘闻言,战战兢兢,双目含泪,哆嗦着道:“我……我没碰过死人,不敢……不敢扔啊。”
“不敢扔,原也正常,人之常情。”我顿了顿,眸光幽幽,似有寒意,“只是如今,我已是罪大恶极之人,再无回头之路。若是你背弃了我,去官府告密,我当如何是好?”
娆娘闻言,哭着摇头,急声道:“我不会如此的,姐姐,我绝对不告发你,你放心便是。”
“娆娘,姐姐信你。”我亦流下泪来,凄楚道,“只是,我又不敢全然信你。若是……若是你拿着这铜簪,也扎他一下,哪怕只是破了油皮,我都能信你几分。不然,我害怕,我是真的怕呀。”
娆娘见我泪水涟涟,一时六神无主,口中拒绝之语也变得绵软无力起来。
我握住她的手,哭了一场,将这些年的痛楚血泪,一桩桩、一件件,都讲给她听,边哭边求她。
娆娘迷迷糊糊的,被我哭得心软,终于握住我塞给她的铜簪,胡乱下手,在章璟脖子上又凿了几个血洞。
我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长舒一口气。
翌日,我作男子打扮,推着板车,将章璟的尸身运到野林子里,抛尸于深处狼群出没之地。
次日再去查看,那尸体已然残破不堪,被撕扯成几段,惨不忍睹。
又过几日,再去探看,只剩些衣服碎片,连骨头都没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杀妻杀妾,不是律法规定要严惩的吗?”我的“死讯”报告官府后,娆娘恍惚了几日,终于没忍住,来问我。
我放下手中书卷,转头看她,眸光深邃。
“律法是写了要严惩,可那又如何?”我轻声道,“律法虽严,执行却难。阿娆,你可知,为何老百姓深恨变法?”
娆娘摇头,只说不知,眸中满是迷茫。
我想了想,挑了些在流民堆里听来的事,细细讲给她听。
“前朝有陈姓匠人,善造农具,曾造出一种省时省力的陈氏犁,深受百姓喜爱。”我缓缓道。
“皇帝说,要给农人每户发放陈氏犁,以节省人力,此乃善政。”我继续道。
“那……那不是好事吗?”娆娘迟疑道,眸中闪过一丝期待。
我点点头,沉声道:“的确是好事,只是各地父母官自有章程,执行起来却变了味。”
“有的县丞说,农户必须拿家里的旧犁来换陈氏犁,否则不予发放。”我续道,“百姓交了旧犁,领到手的陈氏犁却是坏的,根本无法使用。”
“官府拿了百姓的旧犁和朝廷下发的好犁,或者勾结商贾转手卖出去,或者和其他地方换粮,总归是笔不赔的买卖,中饱私囊。”我冷声道。
“有的县丞说,府衙人手不够,要百姓去县中领陈氏犁,不来者必有严惩。”我继续道,“自乡下去往县里,衣食住行,哪样不要钱?住个十天半月的,花钱如流水,小门小户谁撑得住?”
“小吏只消发这陈氏犁发得慢些,拖上些时日,百姓自己就上赶着送钱贿赂,求小吏赶紧将犁发给自己,好早日归家。”我叹道,“如此这般,变法岂能不遭人恨?”
9
「世间官吏,多有其道。有的官吏啊,那县里的客栈酒楼,竟是自家亲戚所开。」我轻摇着团扇,缓缓言道。
「如此一来,单靠乡民投宿住店,便能赚得盆满钵满。」
「这般各显神通之态,一把陈氏犁,竟能喂饱不少官呢。」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即便如此世道,在流民们口中,那些只要小钱而不害命的官,已然算是难得一见的好官了。
「若要小钱之余,还能给百姓些许好处,那可真真是青天大老爷了。」我端起药碗,轻抿一口。
「律法有明文规定,杀妻者,需打一百杖,流放千里之遥。然则,妻子暴病而死,便不算杀妻之罪了。」我放下药碗,缓缓道来。
「有的妇人家中,父兄强横。无论女儿是否暴病而亡,皆能联合官府,向夫家索要些钱财。」我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可这其中,究竟有几个是真心为妇人伸冤的呢?」我目光扫向四周,似在寻找答案。
「至于家中无爹无兄弟的妇人,就算被活活打死,又有何妨?做丈夫的塞些好处,打点一番,报个病死的名头,便无人会去追究了。」我轻轻摇头,心中满是悲凉。
「难道都没有人觉得这不对吗?」娆娘的声音突然提高,带着几分愤慨。
「也有觉得不对的,只是那又有何用呢?管了一次,谁能次次都去管?天下这么多县丞,谁又能管得过来呢?」我轻叹一声,眼中满是无奈。
阿娆闻言,不再言语,脸上怔怔的,似在沉思。
她倒是时常露出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似的神色。
「我心中暗自思量,究竟是什么地方,才能将她护得这般好呢?」我望着阿娆,心中涌起一丝好奇。
半晌,她才缓缓说道:「我不喜欢这个时代。」
娆娘抿紧唇瓣,拽住我的衣袖,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不喜欢这里。」
「没人叫你喜欢。」我放下药碗,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淡。
「只是你既来了,便要么学着旁人,把自个儿削磨成适合这天下的模样,老实活下去。」我目光坚定地望着她。
「要么,便跟我一道,把这天下削磨成你欢喜的样子。」我话语中带着几分鼓励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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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璟身量不高,而我又是妇人里难得的高个,扮起他来倒也不算太难。
娆娘别的干不成,调弄脂粉倒是一把好手。
「我与章璟本就有四分相似,经你这一摆弄,足有六分像了。」我笑着对娆娘说道。
她给我准备的行头里,不仅有裹胸之物,甚至还有假喉结和遮耳洞的玩意儿。
我买来药材,试了多次,才配出了固定妆容的药汁。
「这已经足够了。」我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我从章璟的箱笼底翻出了一封带印的书信,还有一枚信物。
「新帝子嗣不丰,章璟回去,多少能封个王。」我心中暗自盘算着。
「免得露馅,我便一遍遍走路给娆娘看,用烟熏哑嗓子说话给她听,生怕言行举止还有哪里似女子。」我仔细地回忆着每一个细节。
娆娘不解道:「何必这么辛苦呢?已经很像了呀。」
我摇头道:「还不够。」
「最起码,见到他人抬起胳膊时,章璟本人总不会想着伸手护住脸。」我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量。
「……这是经常挨打的人才会有的反应。」我轻声补充道,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娆娘听了,目光一颤,冲上来抱住我。
她边流泪边对我说:「没事了,已经不用怕了,以后都会好的。」
我摸着她的头发,心中暗自思量:「这下她总不至于还怕我了吧?」
前几日她被我哄骗着下手后,虽未曾说什么,平日待我总有几分畏惧。
「这可不好,她会是我唯一的『妾』,还捏着我最大的把柄。」我目光坚定,心中已有了计较。
「旁人可以怕我,她不行。」我暗暗发誓,定要与娆娘携手共进,改变这世道。
母妃定然万万想不到,兜兜转转这许多年,她那流落在外的女儿,竟又回到了这繁华京城。
娆娘凑到我跟前,神秘兮兮道:“主子,若是怕旁人留意到您的异常之处,咱们便得抢先一步,制造些别的热闹事儿,好吸引他们的目光。”
“此乃何计?”我挑眉问道。
娆娘微微一笑,道:“是谓‘灯下黑’。”
我微微颔首,心中有了计较。于是,我忆起母妃的音容笑貌,待见到新帝时,便扑通一声跪下,嚎啕大哭起来。
“父皇啊!儿臣这些年,在外头受尽苦楚啊!”我哭得声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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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口不提在外度日如何艰难困苦,只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每每想到自己只身在外,不能给亲爹尽孝,儿臣就心中如刀割般难过,愧不能当啊!”
哭到最后,我已是声音嘶哑,几近不能言语。
在场众人见状,无不动容,纷纷交头接耳道:“五殿下真是纯孝至极,至诚至性啊!”
皇帝也配合着,装模作样地说了些场面话:“我儿这些年受苦了,前朝那贼可恨,害得我们父子分离多年,你娘的坟,也得迁回来,好好安葬才是。”
说罢,又封我为定王,还将前朝大臣的一座奢华宅邸赏给我作王府。
当今新帝活着的儿子有五个。
太子和二皇子皆是皇帝当小吏时的原配所出。我曾听人言,太子喜文,据说脾气温和,十分礼贤下士。
“太子殿下真是温文尔雅,礼贤下士啊!”朝中大臣常常如此赞叹。
二皇子却好武,且嗜杀成性,喜收集人骨,对太子这个同母兄长多有不服。
“哼,那太子有何能耐?不过仗着是长子罢了!”二皇子时常如此愤愤不平。
三皇子亲娘是个商户女,因在战场上被二皇子救过一命,便对这个兄长死心塌地。
“二哥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当全力辅佐!”三皇子时常对二皇子表忠心。
七皇子年纪最小,性情顽劣不堪,却有楚家这个强悍外戚撑腰。
“七皇子虽年幼,却不可小觑啊!”朝中有人如此议论。
而我,五皇子,母族势微,文不成武不就,毫无根基可言。
将这局面细细盘算完,娆娘苦着脸,叹气道:“主子,这可真是一手烂牌啊!”
我却不以为然,微微一笑道:“娆娘,在新帝这种人手底下讨生活,谁又能说,烂牌不是一种好牌呢?”
“主子此言何意?”娆娘疑惑问道。
我缓缓分析道:“太子手里实权不多,东宫班底一团糟,难成大器。二皇子三皇子不服太子,手下却有兵权,野心勃勃。皇帝又推脱七皇子年纪小,连王都没封,这其中门道,可深着呢!”
12
娆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继续道:“这便足以叫我知晓,这个亲口下令杀了我母妃的便宜新爹是个什么人了。和我那位亲父皇,真真是一模一样。”
“主子,那咱们该如何应对?”娆娘担忧问道。
我冷笑一声,道:“也巧了,我最擅长应付的,就是他们这种人。”
搬进王府后,许多人上门拜访我,意图钻营投靠。
“定王殿下,小小薄礼,不成敬意!”有人送来金银珍玩。
“殿下,这几位美人,可是精心挑选的,望殿下笑纳!”也有人送来娇妾美婢。
我照单全收,只是从不进旁人的院子,只肯亲近娆娘一个。
夜里,我照旧翻看着史书,阿娆在一旁唉声叹气。
我放下书,饶有兴致地问道:“阿娆,你叹什么气呢?”
阿娆烦躁地一拍桌子,道:
“那几个新来的女孩都不识字,我本来想在王府开个扫盲班,教她们一些认字算账的本领,好让她们也能有些用处。”
“谁知道她们压根不领情!有的还对我特别有敌意,在私底下说什么,我生怕她们得殿下的宠,故意找事情绊着她们。”
“越想越气,你评评理,我这都是为了谁呀我!”阿娆气呼呼地说道。
13
我想了想,笑了,道:“若只想让她们上进,那也容易。”
几日后,我行至后院,几个小姑娘鼓起勇气拦我的路,拿着些绣活吃食向我邀宠。
“殿下,您看这绣活,可是妾身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呢!”一个小姑娘娇声道。
“殿下,这是妾身亲手做的点心,您尝尝!”另一个小姑娘也连忙说道。
我和颜悦色,收了绣活吃食,柔声考校了些问题:“你们可曾读过什么书?可会算账?”
她们傻眼,满面羞红,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我满眼失望,冷冷道:
“蠢钝愚鲁,不通诗书,不如娆娘多矣!若想在王府立足,还须多下功夫才是!”
又转头问丫鬟:
「娆娘在何处?我有个典故正要请教于她……」
话语间,我已经将那几个少女抛下,步履匆匆奔向娆娘的院子。
不多时,后院里开始传出「定王殿下喜好才女」的风声。
王府的藏书阁很快热闹起来,凡是有些心气的女子都开始咬牙进学。
有人学不会看不懂,就偷偷跑去请教娆娘。
到了却发现,旁人早已来了,争先恐后挤了一屋子。
人缘大涨的阿娆目瞪口呆,我笑道:
「可是懂了?若指望旁人按你心思去做事,就莫要惦记你想做什么,得先去琢磨旁人想做什么。这才能成事呢。」
我以为娆娘会欢喜,却没想到她转头问我:
「您觉得这样好吗?」
「有何不好?」
我大为不解。
「你想让她们学些东西,如今她们也学了。甚至无需你催促鞭策。」
14
娆娘泄气地靠在一旁:
「可是……可是我更希望,她们学东西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您的青睐。
「……为了『男人』而学,和为了自己而学,总归是不一样的呀。」
「你说的这些,她们总要念了书,明了理,才能知晓。」
我将手中书册翻过一页。
「为了旁人而念书的女子多了,总会有人想为了自己而读的。但不开这个头,她们或许一辈子都没这个心思。」
经过这么一闹,娆娘的名声却被这四面漏风的王府传了出去。
人人都知道了,我府上有个才女。
宫宴上,皇帝因故离席后,七皇子凑过来和我喝酒。
他灌了我几杯,笑着问我:
「听闻五哥有个美妾?还读过书,是个了不得的才女?
「我院里也有几个会作诗的小星,要不改日,兄弟几个换着玩玩?」
我心下一凛,不动声色道:
「什么美妾,不过是个乡下来的村妇,认识几个字罢了,那字还是瘸腿的!
「兄长我没见过世面,只是外面日子艰难,平日里都是徐氏陪着我,实在放不下。
「这要求我没法应,先自罚三杯,如何?」
我喝完三杯酒,又给七皇子倒了一杯。
七皇子定定看着我,我递过去的那杯酒也没接。
「不过是个女人,有什么放不下的?」
我叹了口气。
「七弟可听说过羊斟惭羹的典故?华元轻视车夫羊斟,少分他一碗羹汤,却招致天大的祸事,被羊斟亲手送入敌营。
我微微挑眉,目光如刃,直视七皇子,轻启朱唇道:
“七弟今日这般轻视女子,依我看呐,来日怕是免不了要在女子手上栽个大跟头呢。”
15
七皇子闻言,面色瞬间阴沉如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冷声道:
“五哥,弟弟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如此驳过面子。你倒是头一个敢这般待我的。”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笑容虽收敛了几分,但眼神中的坚定却分毫不让,缓缓道:
“不瞒七弟你说,前些日子,我刚与父皇和礼官打过招呼,有意给徐氏一个侧妃的位子,也算全了这些年与她的情分。”
“至于七弟的青睐嘛,依我看,徐氏她只怕是无福消受了。”
我话里话外,尽是回绝之意,七皇子听了,突然间竟点头笑了起来,那笑声中满是阴鸷与不屑。
“哈,哈哈哈。好,好啊!”
“给你几分薄面,叫你一声兄长,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
“你那阿母,也不过是我楚家的一介婢子罢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我面前摆起兄长的架子来?”
“我认你是兄长,你才是兄长。若我不认,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当众辱及生母,这已是天大的仇怨,我心中怒火中烧,若再不做出些反应,我“章璟”还有何脸面在这世上立足?
我侧头望去,只见太子微微侧头,目光中带着一丝玩味看过来。二皇子和三皇子则继续吃喝谈笑,仿佛充耳不闻一般。
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猛地将酒卮砸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与此同时,我的拳头也狠狠砸到了七皇子的脸上。
七皇子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动手,怔愣了几息。待他回神,已是暴怒异常,猛地掀了桌子,直冲我而来。
老七的几个伴读见状,也都纷纷过来拉偏架,意图将我围住。
我深知自己势单力薄,最忌讳陷入重围之中。于是,我瞅准时机,一脚狠狠踹在七皇子的肚子上。
我也不恋战,趁机弯身从他们胳膊下面钻出,提气便跑,边跑还边大喊道:
“七弟!你辱我母妃!这仇我今日且记下了!你小子下次路过我家门口可仔细着点!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老七气得浑身发抖,大喊道:
“给我抓住他!今日绝不能让他跑了!”
16
只一霎,原本嚣张跋扈的七皇子就变了脸色。
「父,父皇……」
他嗫嚅试图辩解:「儿臣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
皇帝冷冷一笑,缓声道:
「你湎川楚氏,煌煌数百年。
「我章家的儿子,就是贱种贼子?嗯?」
他还有句话没问出口。
你老七,究竟姓章,还是姓楚?
七皇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战战惶惶,汗出如浆,一时竟说不出话。
其他人早已跪倒一大片,请罪声此起彼伏。
得知原委后,皇帝转头也骂了我一顿,说五皇子不知友爱手足,念在为护生母,其情可悯,闭门思过七日。
尚书左丞楚榭任由七皇子欺辱兄长却不思劝诫,罚俸半年。
七皇子不孝不悌,上对庶母不敬,下对兄长无礼,禁足一月。
七皇子手下侍从搬弄口舌,挑拨天家骨肉,杖二十。
所有人低头领罚谢恩,目送皇帝怫然而去。
17
离宫之时,楚榭远远站在宫门旁,好似在专程等我。
「五殿下。」
我顿住脚步,抬着被老七打得红肿的侧脸,冷冷睨他。
「楚大人,还有何事?若无事,本王还忙着回府上药。」
他却不介意我的冷淡,温声道:
「臣有一件奇事想说与殿下听。」
「你说。」
「臣今日才知晓。原来方才那桥下有个桥洞,在洞旁大声说话,圣上平日议政的兴泽殿内竟能听得一清二楚。
「殿下说,这是不是奇事?」
「竟有此事?」我皱眉,「难怪今日父皇来得如此之巧。」
「巧?」楚榭似笑非笑,「的确是巧。」
我装作没听懂,越过他继续走,他却缓缓道:
「臣心有不解,还望殿下解惑。
「宫苑机关这等秘事,七殿下不知,楚氏也不知。
「殿下又是如何知晓的?」
我脚步一停。
「姓楚的,你这是何意?!」
「殿下觉得是何意,那就是何意。」
他笑吟吟道。
我面色不忿,转身怒骂:
「那我倒要问了,究竟是谁在七弟耳边谈及本王侧妃?
「又是谁怂恿七弟今日向我发难?
「我和七弟闹翻,背后是谁最为高兴?
「这桩桩件件,你们楚氏可查出来了?
「宴上种种意外,哪样不是冲我来的?好哇,我刚被七弟带人追到桥下,你就恰好路过,我还想问问是不是你们串联好的,怎的如此之巧!
「却没想到,你反倒质问起本王这个苦主来了!」
我反问一句,便逼近一步,手指几乎要戳到对方脸上。
楚榭被我逼得狼狈,皱眉道:
「殿下何必多心,楚某不过随便一问罢了。」
「随便问问?」我冷笑一声,「你那未尽之意,当谁听不出来?里头心思,比七弟可要毒上百倍千倍!
「就算你楚氏功劳再大,我也不能任凭你这般罗织罪名!
「你若是再咄咄逼人,咱们就去父皇面前走一趟,将此事掰扯个清楚明白!」
见我脸上怒气不似作伪,楚榭这才垂下目光。
「如此。」
他顿了顿,拱手一礼,「是楚某唐突了,望殿下见谅。」
我不再理他,抬脚便走。
身后隐约飘来一句话。
「这一局是殿下赢了,楚某恭候来日。」
18
宴会之事很快传遍了京师。
皇子斗殴,争抢一女。
七皇子为求佳人,竟羞辱兄长生母。
五皇子不肯相让,不惜对幼弟拳脚相加!
不多时,阿娆就成了京城百姓口中才色兼备的绝代佳丽。
今夜月色浅淡,传言中的绝世佳人又在给我的伤处换药。
娆娘嘴唇紧抿,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又不高兴了?」
我揉了揉脸上的青紫,痛得「嘶」了一声。
娆娘摇了摇头,看向窗外。
那里只有一轮新月。
「殿下。」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
「我只是觉得……有点害怕。
「这几日许多人上门拜访,有人劝您杀了我,有人劝您把我送给七皇子,用来免除灾祸。
「当时我躲在帘子后面,浑身都在发抖。
「哪怕听到您拒绝,我也没能安心。
「我知道我开始害怕了……我没有不信您,可我还是怕。
「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我只能靠赌。
「可只靠赌,我又能赌到什么时候呢?
「原本我们是一样的人。可如今,您和七殿下一句话,就能决定我归属于谁,我是生是死。
「旁人嘴里,我只是个值得被争抢的物件。以后您和七殿下再起了什么冲突,我就成了万恶的导火索。
「就像七殿下犯了错,那也不是他的错,而是他手下那些挑拨天家骨肉的侍从的错一样。」
我垂下双目,想到那一年北街地上被脚印和尘土掩埋的血。
母妃,您当年也这样怕过吗?
阿娆收回目光,小心握住我的手,抬头恳求道:
「殿下,我想在赌桌上放上属于我的砝码,我想变得有用。
「若是下次再碰上这种事,我想凭着我给您创造的利益,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
「而不是坐立不安,生怕情分被这些麻烦消磨一空。」
我抬眼看向徐娆。
「那你打算如何变得有用?」
她想了想,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
「如果可以,请殿下借给妾千两银子、十几人手和一处庄子。妾身尽力不让殿下失望。」
我将她扶起来,允了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自称妾身。
19
楚家的报复来得很快。
先是定王府的马夫强抢民女,被家人告上门来。
又有后院姬妾出门买首饰时,不慎弄断了侯府小姐的家传簪子。
管库房的老李被抓住贪墨,他跪地求饶,说儿子被人引诱着进了赌坊,实在没了办法。
今日一件,明日一件,很快我便疲于奔命。
处置安顿了一批或心术不正或被人陷害的下人,下一批又出了新问题。
阿娆大怒:「还有完没完了!」
我苦笑:
「当然没完,今日市井上已经有百姓议论我克妻。」
娆娘惊恐地看过来,我颔首道:
「别忘了,『我』不仅妾室没得颇为蹊跷,还曾经两度丧妻。」
这招虽不至于弄死我,但最起码,以后『章璟』想娶一门有助力的妻室,却是难了。
但我和阿娆最怕的却不是这个。
这个消息意味着,楚氏已经派人去了真正的章璟身死之地。
虽然我们扫尾足够干净,但谁能肯定,楚家不会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若我的女子身份暴露,那才全完了!
阿娆不由慌了起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凭我们如今这点势力,怎么可能对付得了楚氏?」
我心念电转,霍然起身,让娆娘帮我从集市上买一捆荆棘来。
「对付?我们为何要对付楚氏?」
和他们硬碰硬,我会死得很难看。
在楚家面前,我的弱,才是真正足以护身的利器。
20
休沐日,楚家有宴会,听闻老七也去了。
我把阿娆买来的荆棘捆在身上,穿上亲王规制的礼服,大张旗鼓向着楚府而去。
每走几步,我就大哭一场,哭诉自己不是人,欺辱幼弟,不敬楚家,活该遭了天谴。
如此这般,等到了楚府门口,我身后已经聚了一大帮看热闹的百姓。
「五殿下!」
楚家总管见我披着荆棘跪在门外,险些魂飞魄散:
「您、您这是做什么呀!」
「老伯,还请您向楚相通报一声!
「小儿章璟——来负荆请罪了——!」
我大声说。
不多时,楚相带着一群楚家人大步赶来,七皇子果然也在其中。
一堆人围着我,神情惶急,迭声求我别跪了。
我却十分执拗,非跪不可。
「我自恃年长,欺辱幼弟,不敬楚家,这才得罪了鬼神,招来连日的祸事。」
我哭丧着脸,「我已经卜得卦象,今日得不到原谅,我府上这些灾祸便不能消解。
「看在我初来乍到的份上,还请诸位宽恕则个!全了我的念想吧!」
身后百姓议论纷纷,都说不愧是楚家。
新帝多亏楚家才得了天下,如今动动手指,连皇子也要跪在楚家门口磕头。
真真威风!
也不知楚氏是如何报复了五皇子,才让这位亲王当街认错,好歹是个王爷,当真是没出息。
楚家人脸色发绿,纷纷道,报复之事都是市井捏造的流言蜚语,荒谬至极!
无论是楚家还是老七都从未怪罪过我,请罪之说从何而来?
我又呜呜哭道:
「我明白七弟心意,今日我本要带我那侧妃徐氏一齐来请罪,谁知这蠢妇竟对天赌咒,说她此生绝不二嫁,若是我逼迫于她,她就一头碰死在我面前!
「我、我当真是对不住七弟!」
市井流言得到本尊亲口承认,百姓又是一阵哗然。
七皇子咬牙道:
「五哥别开玩笑了,那可是五哥的侧妃,弟弟怎敢无礼?」
楚榭前来拽我起身……没拽动。
他艰难劝我:
「想必都是误会,七殿下平日里再规矩不过的一个人。五殿下如此说,可要伤了他的心了。」
哈,这人嘴上这么说,但我清楚,我府上那堆事,搞不好都是他的手笔。
七皇子这种蛮横之辈,怎么可能用温火慢炖的折磨招数?
我情真意切道:
「是,楚大人教训的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今日得不到诸位宽宥,我便不回王府了!」
楚相颤巍巍过来扶我:
「殿下这般,实在是折煞老夫!」
我哭道: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七弟和楚大人。招来祸事,都是我活该,与人无尤!」
如此这般,一个接一个,人人都要哄我几句好话。
等他们口也干了舌也燥了,再三保证无人记恨我。
我才如释重负,起身整理了衣衫,凄凄惨惨回家去了。
上次我给楚氏上眼药,皇帝虽然轻轻放下,心里必然记了一笔。
今日这出,可谓是给那炉烧得旺旺的忌惮之火,又添了把干柴。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是我演的又能如何?
能把堂堂王爷逼迫得当众不要面皮,演这么一出认错大戏,楚家气焰之嚣张可想而知。
不信你看,方才若是楚相拼着一把年纪也对我下跪,此局立时可解。
可谁让他要脸呢?
21
回到王府,我休整片刻,就让人拿了拜帖,前往太子府。
这下把楚家得罪死了,若是还不站队,恐怕别想过安生日子。
娆娘说过,在起步资金和人脉关系都匮乏的发展初期,贸然创业太容易赔本。
不如先选一家业内大厂打工,业务流程熟悉了翅膀硬了再出来单干,还能挖走点好苗子。
虽然和太子交集不多,但我脸皮厚。
我上门就对太子痛哭,哭我流落民间受了多少罪,哭想认祖归宗却被人追杀,哭好不容易回来还要被外戚欺负。
「兄长!他楚家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我捶胸嚎哭。
我把最近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数给太子听,哭道,我们这些做弟弟的受人欺负,还不是得找长兄主持公道?
以前初来乍到,看不清人心好坏。
现在我才算明白,那几个兄弟没一个懂事明理的!
只有长兄掌权,我们这些人才有好日子过。
弟弟愿意为长兄效犬马之劳,日后长兄的事就是我的事。
长兄让我参谁,我老五绝无二话!
太子属官听了我的委屈,也跟着大骂楚家,跟我细数这些年楚家欺负过东宫多少人,做过多少糟心事。
完了又数落起了剩下那几个皇子,说他们对太子殿下十分不恭顺,就是不如五殿下您懂规矩!
这次五殿下让他们吃了个哑巴亏,宫里宫外,谁不暗中叫好?
等我们几个骂完了,太子才开了金口。
他道,如今楚家也不好动,父皇尚且得顾忌着些呢。
但日后护着你些却是不难。咱们天家血脉,何苦和外戚置气?
五弟聪慧,又识大体,偏偏命途多舛。
如今咱们兄弟齐心,还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一番话说完,我已是泪眼汪汪,满口都是亲哥。
22
投靠太子的确好处不少。
吃喝花用借着各种办事名义走东宫的账,攒钱快。
有史书读,有卷宗看,有不解的地方总能找到人请教。
往日那些对我爱答不理的小吏,如今知道我帮太子做事,迎来送往都恭敬许多。
太子排行老大,好名声,出了名的礼贤下士,实际上有些心窄。
对那些不如他的、依附他的、捧着他的、崇敬他的、让他有面子的,他向来宽宏以待。
对那些某处强于他的,他态度就有些不咸不淡了。
难怪明明身为嫡长子,又有储位,手下却没什么能人。
所以我做事,就喜欢自己先做大半。
等只剩下些简单的小问题,再装出一副愁得要死要活的样子,哭天抢地拿去向太子请教。
或者专门留点显眼疏漏,等着太子挑出来训斥。
太子又恨铁不成钢又摇头叹气,骂我何时能独当一面。
实际上却次次受用,眼看着越发器重我了。
上次我给楚家赔礼后,皇帝面上没说什么,后来另找由头发作了楚家一场,撸了他家几个官,收了楚氏姻亲的一半兵权。
又把楚皇后斥责一顿,骂她教子无方,活像七殿下不是皇帝的儿子。
楚家憋屈难言,但七皇子和楚榭顶多在宴会上排挤我些,朝堂上不阴不阳地刺我几句,却也不敢再明着找我麻烦。
23
也不知太子从何处寻来的木头属官,书读得不错,脑子却不好使。
整日禀报什么「太子殿下啊,近来东宫贪腐之风太过严重,不能不管」,「钱财不够,必须想办法开源」,「人才太少,没什么可用之才,这可如何是好」,「二皇子三皇子沆瀣一气,不得不防啊!」「七皇子跋扈,又有楚氏相助,来者不善!」
净是一些废话,难道太子心里没数吗?
难道他不知自个儿穷、不知他那几个弟弟在后面虎视眈眈吗?
他要是知道如何一劳永逸,还用等到今天?
下属把难题扔了出来,太子拿不出一个主意,便有损面子,在众人面前显得不那么英明神武。
太子的英明神武有所折损,当然看这下属也越发可憎。
和这些令人烦心的属下一比。
我这个只向太子汇报一些易于处理的小麻烦、还每每附上几样不同的处理建议,只等太子从中挑选决策的「弟弟」,便显得越发懂事可亲了。
凡有人有求于我,再小再轻而易举的事,我也摆出为难模样,仿佛极为棘手,晾上许久再做。
而真正一眼就知紧急的要事,如刘长史老母突发重疾,我反而只字不提难办之处,迅速拿东宫牌子命人请太医。
再自掏腰包寻觅几味难找的药材补品,买足分量,整整齐齐一并送至府上,只求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事后我并不邀功,更不提人情,只时不时慰问几句令堂身体可好些了,补品可吃完了。
如此一来,我在太子手下可谓如鱼得水,上至太子下至小吏,没有不喜欢我的。
白日里我随同僚一同办公理事,夜里又陪太子喝酒。
听他抱怨舅家兄弟没脑子、太子妃只知贴补娘家给他拖后腿,不如三皇子妃识大体云云。
如今几派皇子泾渭分明,二皇子三皇子的同盟来势汹汹,在朝堂上多次揪住太子一脉不放。
楚家最近缓过了劲,也开始四处发力,没少给太子添堵。
皇帝看楚家不顺眼,看太子也未必顺眼到哪去,于是态度暧昧,今日打压一下这个,明日又打压一下那个。
这天太子吃了二皇子一个大亏,损失了一个重要职位。
回到太子府后,他怒气冲冲召集所有食客幕僚,郑重发问。
二皇子三皇子铁板一块,何解?
24
众人吵吵嚷嚷,议论纷纷,却始终拿不出什么有用的提议。
我看得分明,有些人不是不知道,只是牵扯到皇家血脉,怕事后背锅。
若太子是个有君主之仪的,能护住手下,令众人仰慕,那自然有的是人心甘情愿背锅献命。
可惜,太子不是。
话茬递了一圈,众人口若悬河扯了一堆废话,又闹哄哄地散了。
等人散完,我才拉住余怒未消的太子,低声道:
「兄长明鉴,弟弟有个法子。」
太子皱眉:「哦?」
「既然他们铁板一块,咱们便要用那「二桃杀三士」的阳谋分而化之。
「此事也不难。二皇兄三皇兄皆心高气傲之辈,因此才不服长兄。这就是个可以利用之处。
「三皇兄曾在战场上被二皇兄所救,二皇兄喜好收藏人骨。
「只消收买些小兵,在营中争论二皇兄与三皇兄谁才是人杰。
「这个说,二皇子嗜杀暴戾,喜好人骨,着实怪异。三皇子武艺精湛,又宅心仁厚,真不知为何要和二皇子厮混在一起。
「那个说,三皇子当年被敌军射中屁股,若不是二皇子及时相救,早早就死了,哪能活到今日?他给二皇子当牛做马一辈子,也还不完这份恩德!
「您再暗中安排个人,声称要献宝剑给当世豪杰,放出风声只有二皇子才配这把宝剑,转头却大张旗鼓献给三皇子。
「如此一来,纵然他们清楚这是旁人用计又如何?
「心中芥蒂一生,看他们还如何亲如一体?」
太子听了,哈哈大笑,用力拍着我的肩膀:
「五弟,真有你的!」
25
传言一出,二皇子三皇子都嗤之以鼻,冷笑这不过雕虫小技。
甚至在外更加抱团,以示他们二人兄弟情深,绝对不会被离间。
但是传言日渐增多,连他们自己帐下也难免有手下议论。
二皇子和三皇子再亲,手下人却不是一条心,每个属官心里都打着各自的算盘。
对三皇子的手下来说,当亲王的部下,哪有当皇帝的心腹好?
等跟二皇子拆了伙,他们就能说服自家殿下也争上一争。
加上平时两边人混在一起,摩擦本来就多。
如今整天吵二皇子三皇子谁更好,一来二去的,火气就来了。
二三皇子上朝状态明显一日比一日烦躁。
一日醉酒,二人拌了几句嘴,无意间说出真心话,竟然都觉得自己容忍对方颇多,反倒是对方不懂得体谅自己。
于是大吵一架,从此关系冰冻。
太子命人安排铸剑师千里迢迢来京城,放话说要献宝剑给年少英豪。
这宝剑来历不凡,由七七四十九种天材地宝锻造而成,剑身如秋水,削铁如泥。
京城人人都说,二皇子战功累累,这年少英豪非二皇子莫属。
二皇子在外面谦虚两句,私底下却也得意洋洋,连剑的名字都想好了。
谁知,铸剑师到了京城,却带着宝剑直奔三皇子府。
二皇子颜面大失,据说私下里大动肝火,处置了好一批人。
三皇子的部将笑话二皇子丢人现眼,不慎被二皇子麾下部将听到。
双方积怨已久,如今争执不下,吵出了真火。
一场武斗过后,二皇子的部将竟当场身死,三皇子手下却只是轻伤。
三皇子护着自己的手下,死活不肯交人,二皇子大怒。
太子收买的人趁机在下面煽风点火,借着两家的名头到处求援,扩大事态。
最后连两方岳家也牵扯了进去,甚至闹得惊动了皇帝。
老二老三挨了训斥,都低头领罪。
从此反目成仇,将彼此视为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
26
计策大获成功,太子喜不自胜。
在他看来,只要没了三皇子的帮助,二皇子自然不足为惧。
他又有储位在身,大义天然站在他这边。
如今对手败落,他心满意足,赠了我不少金银,直夸我计谋过人。
高兴过后,太子再看我,神情却又莫测了起来。
我心里暗叹。
这个蠢上司,我还能不知道他吗?
太子素来是个不能容人的。
昔日我蠢钝不堪,只一心恭维他,他自然看我无比顺眼。
如今我的计策好用,他虽得了好处,高兴过后,却会觉得我这个人心思深沉,不得不防。
今日我能离间二三皇子,明日焉知我不会离间他与旁人?
一连几个月,太子都对我淡淡的。
夏时,北方旱着,南方的庸州却又遭了水灾。
刚遭了灾,朝廷的赈灾银子就拨过去了。
可三个月后,浈州太守却上奏说,庸州的流民仍大批涌往他们这些相邻的地方,几乎成作乱之势。
于是皇帝打算找个人,去庸州赈灾查账。
庸州太守此人是皇帝同乡,当年一同起义的情分。
他独子因替皇帝挡箭而身死。此后太守便再无子嗣。
任谁一眼都能看出,去庸州查账是个苦差事。
按规矩严办了,必定会凉了其他功臣的心。
众人跟着皇帝打天下,可不就为了自己日后的富贵荣华?
如今皇帝得了天下,却要拿功臣开刀。
哪天功臣生了怨气,闹起事来,查账这位未必不会被皇帝推出去当息事宁人的筏子。
可若任由庸州太守贪墨,最后百姓被逼得造反,何尝不是一桩值得杀头的大罪?
更何况,那庸州太守和本地豪族又不是泥捏的。
要是狠劲上来,去查账的可怜虫有没有命回来都不好说。
干得好了平白得罪人,干不好了要赔命,好处又没多少。
几个被点名的大臣都百般推诿,太子的妻弟却站出来,笑呵呵举荐了我。
太子妻弟的意思,那就是太子的意思了。
朝堂上登时人人赞同,没有说不合适的。
我一没有母族相助,二没有皇帝宠爱,三朝中无人,四没有岳家。
人年轻好骗,还是个皇子。
如今连背后的太子也不保我了。
我不去庸州,还有谁能去呢?
不过太子这招卸磨杀驴实在有些难看。
东宫众人颇为兔死狐悲。
到了我临行那日,居然有不少来给我送行的。
我对他们谢了又谢,谈到太子只是叹气,却不肯说一句不满。
他们也跟着我一同叹气,送了又送,这才心事重重地回去了。
进了马车,娆娘皱眉问我:
「殿下在东宫向来谨慎,为何要急着对付二三皇子,出这个落不着好处的风头?
「如今又和太子离了心,唉,这事闹的!」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
「去庸州固然凶险。可那又如何?在另一件凶险的事面前,庸州还不算什么。
「世上之事总会有些弊端,但只要利大于弊,就尽可以去做。
「至于利在何处……等我们从庸州回来,你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