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书评｜《龙泉山传》的海拔高度

《龙泉山传》的海拔高度

文/雍也

凸凹先生是被我称为文学界劳模的一位诗人、作家，也是被我视为有创作野心的作家。他用深情的目光追寻龙泉山脉亿万年历史的生成历程、风土人文，用矫健的脚步丈量龙泉山脉的山岭溪流、名胜古迹，以高度的历史自觉、文化自觉、创作自觉，积四十余年创作功力、三十余年龙泉山生活阅历、二十余年关注研究心得，开风气之先为山岳作传，写出了一部史诗性作品《龙泉山传》。让泯然于中华名山大川中的六百里龙泉山，拥有了独树一帜高标于世的存在。

认识高度

在高天厚土中认识龙泉山

凸凹在观察审视龙泉山时，是远远超越龙泉山巅的。

一是站在天府之国的高度审视龙泉山。他前无古人地指出了龙泉山在自然地理上对成都平原乃至天府之国形成的决定性意义。使海拔并不高的龙泉山的地理价值意义拔地而起、巍然而立。又从川西平原、川中丘陵角度明确判定其标尺界标意义，使其在高山环伺名山林立的巴蜀众山中得以脱颖而出。

二是站在中华文脉的高度审视龙泉山。书中详举与龙泉山发生过亲密接触的初唐四杰、李杜、欧阳修、三苏、杨升庵、李调元等文坛大家，以此说明龙泉山不仅藏风聚气，而且“郁郁乎文哉”。

三是站在人类文明的高度审视龙泉山。作家将一方水土的变迁，升华为观察历史文明演进的切片，展现了人与自然相互塑造生成的动态过程，回应了关于“人与自然”“传统与现代”“生态与发展”的永恒命题。

视野宽度

在山长水阔中审视龙泉山

《龙泉山传》视野之“宽”，首先体现在山脉生命史书写的完整性。它清晰勾勒了龙泉山从亿万年地质构造的“来龙”，到人类文明浸润演变的“去脉”，实现了地质演替与人文变化的双线叙事。

其次，其宽在于地域书写的延展性。作品沿山脊脉络，自北而南，对龙泉山所经行的绵阳、德阳、成都、眉山、乐山五市二十八区（县）的独特自然生态与历史文化，进行了全面而细致的梳理，使其不再是孤立的自然地理生态山脉，而是一条丰沛繁茂的经济文化走廊。

其三在于将龙泉山置于“巴山蜀水”加以审视的广域性。它精准阐释了龙泉山作为成都平原与川中丘陵的天然界标，如何与龙门山、岷江、沱江等共同塑造了天府之国，以及与华蓥山一道构成川中丘陵的重要地理价值意义。

其四在于其视野参照的全局性。将龙泉山置于中华全域的视野下加以观照，从传统文化角度指出其渊源于昆仑山三大龙脉之震龙一脉，并或明或暗地与众多山之大咖相较。深刻揭示了这座“盆地界山”在沟通东西、连接南北中的虽不张扬彰显但却不可无视小视的独特角色，从而赋予地域书写以国家层面的意义与坐标。

人文厚度

在历史深海中打捞龙泉山

一是深厚的人文意识，书中无论抒写山的沧海桑田，水的积水成渊，还是动物的聚散出没，植物的争奇斗艳，都闪耀着人文的光芒。二是深厚的人文挖掘，作家将龙泉山的重要人文因素作了全面的发掘梳理。三是深厚的人文寄托，作家在观看、书写山水时有自己的观照寄托，赏花观鸟中有自己的关切忧思。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对龙泉山人文因素的挖掘梳理。书中详解了古人对蜀地文风盛行的两个说法：“自古诗人例到蜀”和“天地有大文，吾蜀擅宗匠”。但作者并未止步于此，他还引申出了“到蜀必过龙泉山”和“让文脉与一门血缘相连，让文气与一族亲情相系，龙泉山脉应该是所有山脉中做得最为出色的山脉”两个有趣而坚实的结论。

还需指出的是，作品让龙泉山古今不同时空的印记，以及飘散在历史烟云和古籍中的言辞诗文在文字中自由出入、对话、呼应、交融、映衬，使得叙述不再是单线行进而是经纬交织；不再是单声部的独吟，而是多声部的和唱；不再是单一历史地层的显现，而是多层时光褶皱的错综呈现。

情怀温度

在眉眼含情中书写龙泉山

凸凹显然已将乡土视为其生命根脉，将龙泉驿视同桑梓之地，将龙泉山视为其家山，将龙泉山风物视同友侣。其词其文，令人回味无穷；其感其念，令人思索警醒；其情其义，令人耸然动容。

书中引用的两段话成了作者面对龙泉山一切风物表现出柔情万种时的心迹表白：“当悲悯之心能够不只针对人类，而能扩大涵盖一切万物生命时，才能到达最恢宏深邃的人性光辉。”（1952年诺贝尔和平奖得主阿尔贝特·史怀哲）。“接受某种超越人类中心主义的世界观，甚至能够像爱他们自己那样去爱其他动物。”（美国环境伦理学家霍尔姆斯·罗尔斯顿）。凸凹书中以平等友好的心态看待人与自然，以温润灵动的文字书写山水风物，既遥接中华文化传统之“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天人合一观，又体现后现代主义之生命共同体意识，还深符当下之生态文明、环境友好型社会及美丽中国建设。

读完此书，令人耳目一新，对龙泉山更加高看一眼、厚爱三分。但也有一憾或一问：既为记传之体，是否应将山分门别类而非分段记述更合“规矩”？但转念一想，作为一位有创新创造意识的作家，岂肯循规蹈矩自入藩篱、划地为牢固步自封？

禅语有云：“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说的是认识的阶段层次与境界；王国维词话云：“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说的是文学创作与大千世界和广阔人生的关联与超越。凸凹之《龙泉山传》，深得其中之味。

阅读此书，不禁让我时常抬起头来，望向窗外那满目苍翠蜿蜒远去、熟悉而又陌生的龙泉山。而这部大书也像息壤一样生长开来、高峻起来，凸现出山一样的海拔高度。

编辑 曾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