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望张骞大桥是一个汉画像石的实体展览馆

赵绍军/文

2025年9月13日，南阳汉文化研究会会长毕跃杰，副会长顾世创、马德周等负责同志组织南阳汉文化研究会专家、学者、顾问和相关会员一行二十多人对河南省方城县博望镇张骞祠、汉代古丝路、古驿站、汉代博望故城遗址、古街道、诸葛三眼井、白马寺、博望坡三国古战场、汉代古柘和博望张骞古桥等诸多汉文化遗迹进行了实地踏访活动。在踏访的过程中，处在博望故城中间白鲦河上的一座古老的石桥格外引人注目。

大桥的桥面凹陷着深深的古代车轮的印痕，桥的东端立着一块“博望故城”碑，桥的西端立着一通高大的“汉故博望侯张骞封邑”碑。此桥始建何时现在无法确切考证，当地人世代传说始建于张骞封侯博望时期，因此被称为张骞桥；又传唐代初期大桥被洪水冲毁，李世民命敬德负责重新修建，因此又被称为敬德桥。从桥上二次使用众多汉代画像石来看，这座石桥在后代曾多次维修。

随同大家一起踏访博望的南阳汉画馆著名汉画研究专家牛天伟老师为大家指认了大桥桥体上的诸多汉画像石，并对这些汉画像石进行了拍照和讲解。

牛天伟老师说：博望桥上的汉画像石可以辨认出画像主要有汉墓门柱上的执笏官吏、拥盾门吏、执棒人物、蹶张士、侍女，横梁底面的日月星宿，二独角兽相斗，熊、玄武，龙首横梁等。

牛天伟老师认为：汉代的博望县位于堵阳县与宛县之间，与宛县毗邻，从博望桥上发现的画像石来看，两地画像石的雕刻技法（多为横或竖纹底凸起浅浮雕）、艺术风格及石材（青色石灰岩）完全一样，而与方城县城附近出土的画像石（多为席纹底平面浅浮雕，红褐色砂岩石）相比差异明显。因此，汉代博望县与宛县画像石应属于一个区域体系。

牛天伟老师指出：博望桥上发现至少有两块龙首过梁画像石。龙首过梁石只雕刻出龙的头及前半身，应该是仿阳宅宫殿建筑的“虹梁”而设计的，有首无尾可能蕴含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信仰理念。一般为前面、左右侧面三面画像，也有少数是四面，即下面雕刻日月星宿等天文图像，龙首的局部如嘴、牙、舌、眼、耳等多为深浮雕，有的两个獠牙部分为透雕，其余的脖颈与前半身均为浅浮雕。

牛天伟老师介绍：这种具有独特区域性的汉墓建筑构件均在南阳市区及周边流行，目前发现的墓葬主要有草店（两个龙首梁）、王寨、刘洼、麒麟岗（四个龙首梁）、中建七局机械厂（两个龙首梁）、安居新村、陈棚（两个龙首梁）等。除了麒麟岗墓的龙首梁放置在后室墙壁之上外，其他均架在前室上方，龙首伸向墓室外，其流行时间从西汉晚期延续至东汉初期。另外，博望桥上有许多汉墓建筑构件——门楣石，石构件下面的两个对称的门枢窝均朝外，为我们判断其为门楣石提供了重要依据，但不足之处是看不到画像，门楣石上的画像大都雕刻在正面，有的背面也有画像，基于惯例或经验，这些门楣石上大都应该有画像，不过也不排除少数没有画像的。

牛天伟老师还说：除了桥体上的画像石，桥洞下面的铺地石中，也发现有个别画像石，因长期被流水冲刷，画像磨损殆尽，只能隐约看出画像的边框。

踏访结束后，牛天伟老师对在博望古石桥拍摄到的汉画像石的名称、含义等方面一一进行了详细解读，从而让我们进一步了解到这些汉画像石所蕴含的社会意义和文化价值。

蹶张

画像中一力士双足踏弓、双手引弦开弩（画面残损，仅剩局部），被定名为“蹶张士”或简称为“蹶张”。“蹶张”的定义有两种：动词的蹶张，指开弩的动作；名词的蹶张专指蹶张弩。弩有擘张弩（用双臂张弩）、蹶张弩（手脚并用张弩）两种，使用蹶张弩的武士叫“蹶张士”。《汉书·申屠嘉传》：“申屠嘉，梁人也，以材官蹶张从高祖击项羽，迁为队率。 ”如淳曰：“材官之多力，能脚踏强弩张之，故曰蹶张。律有蹶张士。”师古曰：“今之弩，以手张者曰擘张，以足踏者曰蹶张。”据此，学术界把汉画中出现的双手引弦、双脚踏弓的开弩力士形象定名为“蹶张”并成为共识。

凤凰、执笏人物

画像为一男士，双手执笏侧面站立。笏，又叫笏板，是古代官吏上朝或拜见时手中拿的礼仪性道具，材质因使用者的官阶或身份的不同有玉石、象牙、竹木等。执笏人物上方点缀一展翅欲飞的凤凰。

二独角兽相斗

画中二独角兽，肩生翼，垂首弓背相抵触。或认为是“兕”（独角犀牛），或认为是“獬豸”。

獬豸是传说中的神兽，牛身、独角。《神异经》云：“东北荒中有兽，如牛，毛青，四足……名曰獬豸。一名任法兽。”《说文》云：“廌，解廌，兽也，似山牛，一角；古者诀讼，令触不直。”但亦有文献记载说獬豸是羊形的，如《论衡·是应》云：“獬豸者，一角之羊也，性知有罪。皋陶治狱，其罪疑者，令羊触之，有罪则触，无罪则不触。”

《淮南子·主术训》云：“楚文王好服獬冠，楚国效之。”《后汉书·舆服志》云：“法冠……或谓之獬豸冠。”《史记·淮南衡山列传》《集解》引蔡邕曰：“法冠，楚王冠也。秦灭楚，以其君冠赐御史。”由此可知，崇拜獬豸的习俗源于春秋战国时代的楚地。因獬豸具有明辨是非的神性，几千年来，人们都把它作为一种执法公正的象征。自汉代开始，凡是执法官吏，如廷尉、御史，都戴獬豸冠，也称法冠。冠上有一根铁柱，象征獬豸的独角。明清时不再戴獬豸冠，而是在官服中央绣上獬豸的图案。

执棒人物

画中一人物侧面站立，手执一棒扛肩上（画面风化严重，模糊不清）。棒子上粗下细，学术界将其认定为“金吾”，执棒之人叫“执金吾”。“执金吾”还是汉代的一个官名，崔豹《古今注》云：“汉朝执金吾，金吾，亦棒也，以铜为之，黄金涂两末，谓之金吾。御史大夫、司隶校尉亦得执焉。御史、校尉、郡守、都尉、县长之类，皆以木为吾。”由此也可知汉朝的金吾就是棒。执金吾所执的是铜棒，所以叫作“金吾”，下边的官“以木为吾”，用的是木棒。执金吾是负责京城安全的卫戍司令。刘秀当皇帝之前就很羡慕这一京城大官，他说：“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日月星宿

画中一轮圆月，月内有蟾蜍，月轮左有三星相连，月轮右面有六星相连。画像最左边残存一阳乌的尾巴。此画像石应该是一块过梁石，画像雕刻在过梁石的下面。南阳汉画像石中的天文图像最多、最具地域特色，其中日月与星宿相配的图像模式最为流行。

侍女

画中一侍女侧面站立，头梳高髻（插发簪），宽袖细腰长裙曳地，左手似端灯（残损不清）。这种画像多出现在墓室内的立柱上。石头上一条白灰线自上而下贯通画像中部，可能是用白灰填补裂缝。

熊、拥盾门吏

画中一门吏，正面站立，双手拥盾于胸前。上方点缀一张牙舞爪的熊。熊在南阳汉画中很常见，而且呈现出模式化，基本上都是张牙舞爪的人立状。熊被汉代人视为辟邪神兽，或与宫廷“大傩逐疫”礼仪中的打鬼头目方相氏“蒙熊皮”有关。

熊、玄武

画像石左边一兽为人立状，似熊，被一方槽所破坏，其右一兽似龟蛇交体的玄武。石右边画像磨损污染严重不可辨。熊与玄武都是瑞兽。玄武是汉代流行的“四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一的北方神兽。“四神”具有镇守天地四方的神异功能。

龙首

龙首的正面外露，可见中间一排门牙和左右上下两对透雕的獠牙，侧面（上下）应该也有画像但看不见。

龙首

龙首的一侧面画像，可见龙的前半身和翼、嘴等。

菱形套连图案

菱形套连图案为汉代画像石中十分流行的一种装饰图案。

菱形套连图案

菱形套连图案

“石人大睡觉”画像石痕迹

因为原来是一块横置的立柱石，上面的门吏人物画像被平放似在睡觉，人们不知所以然，民间误传为“石人大睡觉”。由于此画像完整清晰而且被赋予了神秘的传说，本世纪初，画像被不法分子盗揭，现残留石头上可见被破坏的痕迹。

桥上众多汉画像石成为博望石桥的一大独特景观，“石人大睡觉”的神秘传说更使其声名鹊起，不仅见证了博望的悠久历史，更表明了作为汉代博望县治所在地，其周围原来散布着不少画像石墓，东汉末年之后因战乱多被盗掘损毁，出土的画像石被弃之荒野，后被二次利用建桥修路。实际上，除了博望张骞大桥外，沿博望古驿道的梅林铺古桥、沈桥、水饭店古石桥等大多是用汉画像石筑成的。博望自张骞封侯之后，继之又有西汉外戚许氏四世五任百年博望侯，晋代又为公相国，诸侯贵族长期在此居住生活，博望周围至今仍存有为数众多的汉墓。因此博望一带出土有大量的汉画像石也就不足为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