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一世,都在和诗歌说话:叶嘉莹与诗词吟诵的百年之约
发布时间:2025-10-15 04:43 浏览量:23
“我一生一世,都在和诗词说话。”这是叶嘉莹留给世人最动人的告白,也是她百年人生最精准的注脚。从北平书香宅第的少女,到漂泊海外的学者,再到南开园里传灯的老者,她历经风雨却始终守着一颗向诗的心,更拼尽晚年力气,把即将失传的吟诵,妥帖地留给了世界。
一、半生风雨里,诗是泪的归处
1924年的北京书香宅第,叶嘉莹携叶赫那拉氏的文脉降生,却未承得半生安稳。日本铁蹄踏碎北平,城郭沦陷时,年少的她望着漫天烽火,写下首句泣血之诗:
尽夜狂风撼大城,悲笳哀角不堪听。
17岁,母亲手术意外离世,她伏在案前,以八首哭母诗寄哀思,字字皆为心尖血:
瞻依犹是旧容颜,唤母千回总不还。
1948年南下台湾,未料“白色恐怖”骤至,丈夫入狱,她抱幼女寄居友人家客厅,忍泪吞咽生活的苦,笔端落下无奈:
剩抚怀中女,深宵忍泪吞。
1976年,长女与女婿车祸双亡,她闭门哭尽昼夜,十首哭女诗写尽半生悲凉,一句追问戳中人心:
痛哭吾儿躬自悼,一生劳瘁竟何为。
风雨裹着她走了半生,唯有诗词,接住了她所有不敢当众落下的泪。
二、海外三千里,诗是归乡的帆
1969年,叶嘉莹携家迁居加拿大温哥华,即便成为加拿大皇家学会唯一中国古典文学院士,即便课堂上满是敬仰的目光,她的心,始终系着故土的方向。1974年第一次探亲,见西长安街灯火依旧,她泪落沾襟,长诗《祖国行》里满是狂喜与牵挂:
卅年离家几万里,思乡情在无时已。
一朝天外赋归来,眼流涕泪心狂喜。
1978年听闻国内恢复高考,她即刻申请回国教书,彼时海外生活优渥,她却只想带着诗词归乡,这份执念,早藏在每一句念及祖国的诗里,从未淡去。
三、南开灯一盏,诗是传灯的火
1979年,叶嘉莹终于踏回祖国讲台,北大之后,她应李霁野之邀赴南开,一待便是半生。白天讲诗、晚上讲词,课堂座无虚席,学生们眼里的光,让她写下与诗与生相伴的痴:
白昼谈诗夜讲词,诸生与我共成痴。
此后三十余年,她辗转国内几十所高校,数百场演讲场场爆满,从青丝讲到白发,从杏坛讲到街巷,有人问她为何执着,她未多言,只以诗明志——讲台后的每一刻,都是她与诗词的约定,也是她为后辈传灯的使命。
四、吟诵续文脉,诗是声的灵魂
叶嘉莹总说,近代人丢了吟诵,便是丢了诗词的半条命。她深知“以乐语教国子”的古训,更懂没有声调的诗词,就像少了灵魂的故人。于是她年过八旬仍坚持教吟诵,为李白《忆秦娥》正音,让入声韵里的悲意传得真切:
箫声咽(yè),秦娥梦断秦楼月。
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bie四声)。
乐游原上清秋节 (jie四声),咸阳古道音尘绝 (jue四声)。
音尘绝 (jue四声),西风残照,汉家陵阙(que四声)。
她教学生“吟而成文”,教他们从声调里懂诗人的悲喜,她说“不留下正统吟诵,对不起下一代”,每一句吟诵,都是她为文脉续上的一缕薪火。
五、散尽千金财,诗是心的归期
晚年的叶嘉莹,卖掉京津两处房产,将稿费、版税悉数捐出,累计3568万元,在南开设“迦陵基金”,只为护诗词教育周全。有人赞她慷慨,她却淡然说“除了教师,一无所长”,这份纯粹,早写在她的诗里:
书生报国成何计,难忘诗骚屈杜魂。
她不要名利,不要荣耀,只愿以毕生积蓄,为诗词搭起一座桥,让后来者能顺着桥,遇见诗词里的万千风景,这份心,比千金更重。
六、百年尘梦醒,诗是不朽的魂
2024年11月24日,天津小雨,叶嘉莹走完百年人生,却把诗词与吟诵,永远留在了世间。她曾说“想把吟诵留给世界”,如今,她的声音仍在课堂录音里回荡,她的诗仍被后辈诵读,而这两句,更是她一生的写照:
一世多艰,寸心如水。
照古腾今,不今不古。
她走了,却成了诗词里不朽的魂——苦难里守寸心,文脉中传古今,永远照亮后来者追寻诗词之美的路。
叶嘉莹(1924年-2024年11月24日),出生于北京书香世家,古典文学研究专家、教育家、诗人,被誉为“中国最后一位穿裙子的士”“诗词的女儿”。早年历经战乱、丧亲、漂泊之苦,始终以诗词为精神依托;1969年迁居加拿大,任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终身教授,当选加拿大皇家学会唯一中国古典文学院士;1979年起每年回国讲学,2013年正式定居南开大学;晚年捐出3568万元设立“迦陵基金”,毕生致力于古典诗词研究与吟诵传承,获2015-2016年度“影响世界华人大奖”终身成就奖。2024年11月24日,在天津逝世,享年100岁。
孤旅
2025年10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