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点生活|“外公”题记
发布时间:2025-09-30 16:06 浏览量:28
外孙女语浠今年十二岁,每当她清脆地喊出“外公”二字,我心底总会涌起甜滋滋、暖融融的亲切感,满是为人外公的幸福。
这声“外公”,也常让我想起母亲的父亲——我素未谋面的亲外公。自记事起,我只知晓他的名字,却从未见过他的模样,这份“未曾相见”的遗憾,成了我心底挥之不去的“落空”。
直到后来,我从舅舅沈国良的《我的家世与人生》、母亲沈国珠的回忆录《逝去的岁月》,以及相关史料中,才渐渐拼凑出外公清晰的轮廓,也对他生出深深的怀念与敬仰。
舅舅沈国良著《我的家世与人生》。
母亲沈国珠的回忆录《逝世的岁月》。
据《浙江民国人物大辞典》及桐庐县委党史研究室提供的资料记载:沈德亨,字嘉会,1909年12月生于桐庐县,毕业于浙江警官学校第二期,后为中央军校高等教育班第八期学员。1937年7月, 卢沟桥事变爆发,全国掀起抗日救亡运动。在这中华民族生死存亡之关头,国民党党员沈德亨投入抗日, 转战浙西山区。曾在香泉山华林寺开办“浙江青年抗日救国训练班”。沈德亨后任国民政府国防部情报局设计委员、 上海普陀区公安局长。
外公沈德亨
外公的家族是世代书香的名门望族:曾祖父沈作夔是清代武举人,官至浙抚都司;祖父沈日融在直隶省(今河北)为官;父亲沈祖周公是清末秀才,一生清廉赋闲,在地方德高望重。受家庭熏陶,外公自幼聪慧好学、知书识礼,少年时便显露出过人禀赋;青中年时期,他外貌英俊、学识渊博,举止洒脱且文笔出众,认识他或与他共事过的人,无不对他的人品、气度、胆识与才华称赞有加。
外公的一生,与家国命运紧密相连。早年他投身军界,历任排长、连长、参谋等职;1930年代在浙江省保安司令部任职期间,曾任保安处警宪大队中校大队长、军事委员会东南特训班上校大队长;1940年代调任上海市警察局督导长,先后主管杨思、邑庙、普陀等分局。
网络图片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中华民族陷入生死存亡关头,外公毅然投入抗日救亡运动,转战浙西山区。他曾在香泉山华林寺开办“浙江青年抗日救国训练班”,后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浙江诸(暨)嵊(县)新(昌)宁(海)游击总队政治队队长、军委会西安水陆统一检查所上校所长等职。那时的他,白天忙于训练爱国青年,晚间邀志士研究游击战术,向青年战士灌输国家观念与民族意识,为抗日积蓄力量。这支经他训练的队伍,在与日寇正面交战时,因训练有素曾获战果;即便在敌强我弱的局势下,也因指挥灵活,成功保存了实力。
抗战中期,外公调往西安、重庆等地担任军政要职,负责干部训练。他在岗位上勤奋尽职、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出色完成各项任务,深得上级认可与部属好评。工作之余,他常与旅渝同乡好友相聚——如申屠铁肩夫妇、戴氏昆仲、张一匡,还有同为桐庐籍的叶浅予先生。他们纵谈古今、议论国是,字里行间满着忧国忧民的赤诚。
抗战胜利后,外公随宣铁吾将军接管上海警政,先后任上海市警察总局督察长及杨思、邑庙、普陀等分局局长。战后的上海龙蛇混杂,他办事干练、雷厉风行,在维护地方治安、稳定社会秩序上成绩斐然,获舆论赞扬。
1947年,国民党政府举办第一届国民大会代表普选,外公受桐庐父老垂爱,经五百人签署提名成为候选人。面对颇负盛名的许良玉将军、申屠宸法官,他最终以最高票当选。事后,许良玉将军特地从西安发电祝贺,字里行间满是对他“慷慨好友、真挚诚厚”的敬佩,足见其人品声望。
《桐庐乡讯》文稿。
那时的桐庐,经战乱洗劫后百废待兴,学校教育更是陷入危机——连教职员工的薪金都无着落。县长吴一飞万般无奈下赴上海求援,外公得知后,从“启迪民智、培育人才”的初心出发,亲自奔走呼吁,募得法币一亿元作为桐庐教育基金,解了燃眉之急,让师生得以继续教学读书。他还常接待来沪求职的家乡人,乐善好施;发起成立桐庐旅沪同乡会与桐庐大专同学会上海分会,以“敬慕桑梓”之心,为复兴家乡经济、文化出力。
桐庐横村:远处,横村建起了沟通两岸的大桥;近处,当年轻便的小舟,踪影依旧。
1949年,外公赴台。他始终牵挂家乡,倡导“爱乡不忘爱国,爱国必先爱乡”,积极组织旅台乡友联谊会(1992年改为台北市桐庐同乡会)。他带头缴纳会费,捐新台币五万元补助同乡会经费,还为会刊《桐庐乡讯》题写刊名,并在创刊号发表《忆桐庐,怀旧雨》——文中回顾一生经历,动情写道:“故乡山川人物,一草一木,一丘一壑,都与我滋有无限深情,所谓‘月是故乡明’,怎不梦绕魂牵!”
外公沈德亨手迹(婉珠:我的母亲沈国珠小名)
1985年秋,舅舅沈国良赴洛杉矶探亲,外公在交谈中反复询问家乡发展,直言愿为家乡教育、文化尽心力;1992年冬,他提出在桐庐捐建图书馆的设想。舅舅受家人委托回乡考察、制定方案后,外公等人共捐资二十万元人民币,资助省重点桐庐中学。1994年5月图书馆奠基,1995年5月落成,以他的字命名为“嘉会图书馆”——这座宽敞美观的建筑,至今仍为家乡莘莘学子拓展知识、成长成才提供着助力。
1994年10月,舅舅沈国良赴京拜访桐庐籍著名画家叶浅予(左)。
我还从舅舅的文字里,读到过外婆与母亲们的往事:抗日战争前,外公在杭州任职时,曾带外婆与母亲在杭州生活;后因战事趋紧,才安排她们回桐庐横村。战乱中,外婆带着舅舅、母亲与娘姨逃难至下俞村,夏夜摇蒲扇为孩子们驱蚊虫,冬夜在油灯下缝补衣裳鞋袜。有一年腊月二十八,舅舅从沪杭读书回桐庐,步行至下俞村口时,见外婆站在大树下等候——“我算计着你总该回来了,所以天天都在盼你啊!”母子相见时,外婆含泪的笑,成了岁月里最暖的印记。
1953年10月,舅舅沈国良入伍后返乡,去分水看望了在粮站工作的大妹沈国珠和在分中读书的小妹沈瑞珠。
1952年春,外婆积劳成疾,病重时口吐鲜血,在病榻上反复呼唤舅舅的名字,盼能见爱子最后一面。可那时舅舅远在安徽滁县,因入伍接受严格考验,加之路途不便,实在无法返乡,只能寄去仅有的八元钱(旧币八万元)。他至今愧疚:不知这笔钱送到时,母亲是仍在病榻呻吟,还是已撒手人寰。而外婆去世前两年,还拖着病体在斜山盖了三间小草屋,与舅舅的祖母相依为命;她病故时,因家中清贫,连棺木都用不上,最终以最简便的方式安葬在草屋附近。
外公沈德亨晚年照。
如今,外孙女的一声“外公”,让我想起自己的外公——那个未曾谋面,却用一生诠释“家国情怀”与“桑梓深情”的沈德亨先生。他的故事,藏在史料里、文字中,更刻在我们后辈的心里,代代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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