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星江河畔的星

星江河的水，向来是不甚湍急的，只是缓缓地流，仿佛也怕惊扰了天上的星辰。我每每夜归，总爱在河畔稍立片刻，看那水中的星子，一颗颗被揉碎了，又聚合，聚合了，又被揉碎。

今夜无月，星子便格外地多起来，密密麻麻地缀在青黑色的天上。我倚着石栏，竟起了数星星的念头。起初还认真，手指暗暗点划，口里默记数目，然而数到一百二十三，便已眼花缭乱。天上的星子原是会动的，它们时而明灭，时而游移，竟不肯老老实实地待着由人计数。

河畔尚有他人，三三两两，多是青年男女，倚栏私语。他们的声音极低，却不时迸出些笑声，散在夜风里，竟比星子还要亮些。有一对偎得极近，仰头共看星河，那女子的发梢为风所动，拂在男子肩上，男子便抬手替她拢住。他们大约是不数星星的，星星不过是他们沉默的见证者。

远处桥上灯火通明，车来车往，灯光投在河面，拉出长长的金色波纹。这人工的星光，到底比不得天上的自然，虽然明亮，却少了灵动之气。偏有几点星子，不畏人间灯火，毅然映在水中，与灯影交织，竟显出几分倔强。

我复又抬头数星，此番不再计数，只是漫然地看。忽一颗流星划过，极快，仿佛才见亮光，便已消逝。身旁有人低呼，随即又归于寂静。流星之速，竟不容人许愿，或者现代人的愿望太多太重，流星也载不动了罢。

河风渐起，水中的星影乱得更甚。我想起幼时在乡下，祖母摇扇指天，说哪是牛郎，哪是织女，哪是天河。如今我已认不得许多星，纵认得，亦不复有听故事的心境。现代人于星光，大抵只剩下些模糊的浪漫想象，而失了与天地相应的灵气。

夜渐深，人渐稀。我最后望一眼星河，转身欲归。忽见岸边石缝中，竟有小小萤火虫飞舞，其光虽微，然与天上星子相映成趣。天上星光历千百万年而至地球，地上萤火却只活一夏，然在这一刻，它们的光竟无分别。

归途上，我终不再数星。星如何数得尽？不如留些未知，留些朦胧，反倒使这星江河畔的夜，更添几分深意。

星河流影皆文章，一点萤光即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