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馥莉,古今中外,哪一个国家没有腐败?哪一个企业没有腐败?

发布时间:2025-09-25 01:08  浏览量:26

宗庆后:在灯熄之前,他总会再看一眼账本

腐败,是无处不在的,正因为腐败无处不在,各个国家,各个企业才在大力反腐倡廉。

我当年写娃哈哈的那些字,就是因为看见了不舒服的地方。电话打过来,嗓门不大,却让人心里一紧——“你少说两句。”越是有人不让说,我越想问一句:这事到底有多难看?

时间拨回去,杭州的冬天潮,鞋底总是微微湿着。1987年,宗庆后四十出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外套,夹着个旧公文包,从一个学校的门卫到另一个学校的门卫,挨个敲门。他的起点不高,靠的是那股子“能把鞋底磨薄”的劲儿。最早的产品做给孩子,营养液、饮料,名字听起来有点朴素,但那时候家长就认这个朴素——实惠,能见效,口感甜一点,孩子愿意喝。

我认识几个老杭州的师傅,说早年间他经常自己去跑业务。自行车蹬得飞快,脸冻得发红,到了食堂,端个碗就坐在角落里吃,没有一丁点“董事长”的架子。也有人说,他住宿舍,开会在学校礼堂,能省的就省,账目上每一笔都要能对上。他对钱的敏感,不是小家子气,而是知道:企业刚起步,现金流像人身上的血,一滴都要小心。

公司做大是很快的事,快到很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厂区外面已经排满了送样品的车。那个时候的采购部,门口突然变得热闹,名片像雪片一样往里飞,茶几边总有人笑着寒暄。一个年轻的采购叫小陈,才进公司半年,也没什么坏心,他就看着桌上的红封皮发怵——你不拿,别人会拿;你拿了,你以后就跟这家捆在一起了。人心就是这样被试探的,先是小利,再是习惯,再就是麻痹。

宗庆后不是那种坐在办公室里只看报表的人,他去现场看原料,拿起一袋糖掂掂重量,问仓管是不是按标准入库。他好像永远穿那件蓝夹克走来走去,看起来普通,但目光挨着看账,谁也不敢糊弄。他对采购的制度下手很狠:集中、透明、轮岗,价格要公开,流程要有人对。那几年里,娃哈哈内部弄了不少“硬规定”,一开始背后有抱怨,说麻烦、说慢,可过了两年,大家慢慢发觉,麻烦不是坏事,坏事怕的就是“不麻烦”。

我们常说“做大做强”,可做大之后,真正困难的不是市场,而是人的心。有人在纸上做游戏,数字会跳舞;有人在仓库拎出一箱东西,出入不过是几张单。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恰恰是最不起眼的小环节。哪怕是一个月薪不过五六千的采购员,他也会被人盯着投喂:节前节后,红酒、烟、卡,不是给你,是给你手上那一笔权力。

2007年那场跨国争执是很多人认识宗庆后的节点。海外的大公司来较劲,合同里写得密密麻麻,律师团一字排开。从电视到报纸,风暴眼里是个不高的男人,嗓子不算洪亮,但每一句话都像打铁。他在公开场合说的那些话,后来被人反复解读,电视台里有人看他那张素朴的脸,觉得“这人刚”。可对他身边的人来说,那几个月是肉身的折磨:每天睡得少,饭也不太吃,开完会还要去车间把流程看一遍——风声越大,他越缩回去看细节。他没把公司交给律师团去打仗,他知道真正的“命根子”还在生产线,还在供应链这个大家都不太愿意去盯的地方。

讲到这里插一句闲话。企业里面最怕的不是外部的敌人,最怕的是自己肚子里的虫。厂里有一次贴出通报,说某个环节有人收礼被处理,通报写得不长,名字缩写,事情也没往外扩散。但我后来碰到仓库的老刘,他说那天心里是凉的:你以为没人看见,其实有人在看;你以为可以蒙过去,制度是会把你捞出来的。他讲完,还用手敲了敲桌子,说“算是提醒吧”。

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写这些不让人舒服的东西。我想起那年接到的电话,夜里十一点,小区楼下还在打牌,手机响得突兀。那人不骂,也不吵,只是带着压低的气息说“别再提了”。挂了电话,我坐在窗边很久。你说一个普通写字的人,能把什么改变呢?也许什么都改变不了。可是我知道,越不让说的地方,越要有人留下几句带刺的字。

宗庆后对钱的态度是出了名的,他不怎么讲奢侈,也不太喜欢铺张。差旅能坐经济舱就经济舱,办公楼的灯过点要关,买东西要问个“值不值”。这套东西在很多人眼里有点老派,但老派有老派的好处:规矩是从最小的细节最后飘到最大的账本。如果你让大家习惯浪费,腐败就会顺着那条通道溜进来,无声无息。

后来,女儿进了公司,风格明显不一样。她讲年轻人,讲品牌,讲新包装,嘴里有“全球化”的味道。有时候我能想象他们父女坐在桌子两头,桌上是碗面或一盘小炒,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睛在说话。他的语速慢一点,强调稳、强调渠道、强调产品质量;她说的快一点,强调对外、强调声量、强调数字。这不是戏剧里的冲突,是每个家庭都会有的“理念磨合”。有人把它说成代际之争,我倒觉得不过是“一个企业要同时走进两条路”,一条老,一条新。老路要守,新路要试,你说难不难?

我去过杭州的几个厂区,冬天冷得骨头里都凉。车间里的女工戴着帽子,手速很快,瓶子像一条河,一直流。厂门口有个小面馆,汤热,老板熟悉每个班次的人。面馆墙上贴了几张招聘告示,字写得歪歪的。那是我最喜欢的画面——企业之外的生活,像一圈圈波纹,从大厂的墙往外扩,落到每个家庭、每个胃、每双鞋子上。你说反腐败有多抽象?其实不抽象,抽掉一只红包,拎回一份清白,那份清白最后是会沿着工资条流回这些碗里的。

有一次,我在厂区外碰到一个过去在采购做了七年的人。他说刚进来的时候“手有点痒”,看见别人都收,他也犹豫;后来轮岗,制度紧,心反而踏实。你知道中国人最怕什么吗?最怕“人情”。制度把“人情”的缝隙堵住了,你就没那么容易被拖走。他说宗总在会上讲,“谁都别拿自己当例外”,台下没有掌声,大家只默默记在心里。

2024年初,消息出来,说宗庆后走了。那天,朋友圈里出奇安静,很多转发只留一句“走好”。我看见娃哈哈的老员工发了张照片,是公司门口的灯,黄黄的,像旧日子。我突然想起他走路的样子,步子不快,眼睛总是微眯着在看什么。这个人一辈子对钱的谨慎,对流程的苛刻,对物的认真,最后被很多人总结成“勤俭”。可勤俭不是美德,它是一种底层逻辑——你把小处守了,大处才有可能稳。

写到这里,我还是得替那通电话里的人说一句:你们担心不是没道理,谁愿意把丑事摊开说呢?但如果我们连不舒服的话都不敢讲,这个世界会很舒服吗?舒舒服服的往往是那些坐在账本边偷笑的人。我们常说“反腐败是长期战”,其实它具体得不能再具体:一个红封皮、一个招标公告、一次轮岗、一个匿名信箱、一个晚上迟迟不灭的灯。

宗庆后走了,娃哈哈还在,车间的河还在流,面馆的汤还在滚。那盏灯会不会继续晚一点关?会不会有人在关灯之前再看一眼账本、再走一趟仓库?我没法给答案。故事讲到这儿,不妨就留一个空,让风从杭州的冬夜里吹过来。人的心是会摇摆的,但规矩——只要有人守着——它会慢慢长成一棵树,扎在地里,不怕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