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奖优质专栏▪王老师说诗文｜题为饮酒不写酒，恰是醉酒谈哲学

陶渊明诗 王宜早书

饮酒

★东晋 陶渊明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陶渊明（352或365-427），名潜，字渊明，又字元亮。浔阳柴桑（今九江）人。东晋末年田园诗人，被誉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

陶渊明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影响主要是他的隐逸行为和他的田园诗。《饮酒》组诗二十首是他的代表作，这里选的是第五首。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我虽然居住在人世，却没有车马的喧闹。

结庐：建造住宅。人境：人类生活的地方。车马喧：车马往来的喧扰。喧：喧哗，喧闹。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你要问我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我说，只要心远离世俗，你的居住地自然就会偏远，没有尘世的喧嚣。

君：指诗人自己。何能尔：怎么能够这样。心远：拒绝世俗的价值观，心念远离纷扰喧嚣的尘世。自：自然而然。

这是一个设问句，自问自答。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在篱笆下悠然地采摘菊花，无意间见到南山就在当面。

东篱：东，随手拈来的方位词。悠然：恬淡无求、自足自得的样子。见南山：有的版本作“望南山”。苏轼云：“作‘望南山’，则此一篇神气都索然矣。”

因为“望”是有意识的注视，缺乏“悠然”的情味。南山：陶渊明隐居处的山。或说，庐山也，是。或说，终南山也，错。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山中的气象到了傍晚的时分更加美好，飞鸟相伴着回到林中。

山气：岚光，包括夕阳余辉下草木泉石的形状色彩等。日夕：傍晚。佳：美好。相与：相伴。还：回归。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我感到这里边蕴含着人生的真正意义，当我想要仔细地辨析时，却已经忘记要说什么话了。

真意:人生的真正意义。欲辨：想要辨析。忘言：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首诗表达了回归自然的坦荡思想。

东晋末年，在玄学的背景下，陶渊明的行为、思想和诗文，体现了一种新的人生观与自然观。他从污浊的官场退出来，回归田园，对当时社会公认的价值尺度“名利权位”加以否定，并给自己的生命存在找到新的解释。陶渊明的哲学思想可以称之为“自然哲学”。

诗的前四句表明了一种避世态度。“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一种看似矛盾的状态。这是诗人当时的真实状态,也是后世文人向往的状态。“问君何能尔”，轻轻的一句点拨，自然而然地冒出了“心远地自偏”这样一个经典的句子，明确提出“心远”的概念：否定名利世界、脱离原来的社会轨道。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描写田园美景和隐居情趣。把我们带到了一个脱尽俗气、充满自然生趣的境界。悠然：人悠然，南山也悠然。“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陶渊明《归去来辞》），陶渊明所表现的自然运动，是这样平静、充实、完美。人的生命是自然的一部分，完美的生命，只能在复归自然中求得。

最后两句总结说，从这里感悟到生命的真谛，没有语言可以表达。

这首诗从头到尾都没有写到饮酒，而题目上却标着“饮酒”。说明这首诗的景物描写和心理感悟，是饮酒之后的一种状态。处在清醒状态的读者，要理解一千六百年前的诗人在醉酒状态下表达的哲学思想，有相当难度。千万不能把陶渊明的人生观和自然观，与我们今天提倡的积极的世界观、人生观，混为一谈。

王宜早，南京晓庄学院教授，学者、诗人、书法家。1942年生于江苏宿迁，1963年毕业于南京师范学院（今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先后担任过南京三中语文教师、南京市教研室主任、中共南京市委教育卫生部处长、南京教育学院副院长等职。王宜早自幼学习书法，后师从著名书法家、书法教育家沈子善教授，主攻王羲之《集字圣教序》《兰亭集序》，立定根基，广收博采，数十年潜心钻研，形成自己独特的理论和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