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诗赏析（5）：春日怀李白

春日忆李白

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

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

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

何时一尊酒，重与细论文。

[给力]

《春日忆李白》是杜甫对李白诗才与友情的深情礼赞，全诗以“忆”为魂，将钦慕、追思、期盼融于四十字中，堪称五律典范。以下从艺术特色与情感内涵两方面赏析：

一、艺术手法精妙

1. 开篇定调，卓然立象

“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如破空而来，以“无敌”二字斩钉截铁定论李白诗坛地位，“飘然”既赞其诗风超逸，更暗喻其洒脱不羁的人格。起笔即勾勒出李白凌驾尘俗的谪仙形象。

2. 典例相衬，具象化赞美

颔联以南北朝文坛巨擘庾信（清新）、鲍照（俊逸）为喻，既精准概括李白诗歌的双重特质，又借历史坐标彰显其文学高度——庾信晚年诗风由绮丽转向沉郁，鲍照乐府诗风豪纵奔放，二者呼应李白兼得清新与豪迈的非凡才情。

3. 时空对望，景语皆情语

“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一联妙绝：杜甫居渭北（长安），见春树蓊郁；想象李白在江东，望暮云低垂。两地景物平实如画，却因“春天树”暗含思念滋生、“日暮云”隐喻惆怅萦怀，形成跨越空间的情绪共振，无需直言思念而思念自深。

4. 以问收束，呼应开篇

尾联“何时一尊酒，重与细论文”回归现实期待，与首联“诗无敌”形成闭环——由诗才之赞至论文之盼，酒樽重举的愿景中，既含对过往切磋时光的怀念，亦透露出对李白当下处境的隐忧（作诗时李白正遭流放），余韵悠长。

二、情感层次深邃

· 文人相重，超越古今

杜甫对李白的赞美毫无文人相轻之弊，而是以史家眼光确证其艺术价值。“无敌”“不群”之评绝非谀词，后世韩愈“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正是对此的延续。

· 双向往情，见君子之交

诗中既倾慕李白“飘然”之态，又渴望“细论文”的平等交流，可见二人感情绝非单方面崇拜，而是思想与艺术上的双向契合。清代沈德潜评：“胸怀真旷达。”恰指出杜李友情的精神高度。

· 家国身世，暗藏忧思

作此诗时（公元746年）唐王朝由盛转衰，杜甫自身困守长安，李白则因政治牵连漂泊江东。“春树”“暮云”之景虽清新，实则融入了对友人命运的牵挂与对时局的隐忧，含蓄中见沉郁。

三、文学史地位

此诗开创了以诗论诗的先河，奠定了李杜并尊的基调。颔联成为评李白诗风的经典标签，颈联更演化出“春树暮云”这一象征友情的成语。全篇律对精工而气韵流动，堪称盛唐五律中情、景、理交融的巅峰之作。

小结：

杜甫以诗笔为丰碑，既刻录了李白无可替代的文学成就，亦铸就了两人跨越时空的精神对话。千年以下，我们仍能从“重与细论文”的期盼中，触摸到那段伟大友谊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