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志怪传奇：骸骨求迁、藏地记事、邓成、胡四姐（下）

骸骨求迁

宋高宗绍兴年间的辛酉年，王承可提举浙东茶盐事，他的办公官署在会稽城子城的东面，那里原是龙兴寺的旧址。

王承可第三个儿子叫王洧，有一天梦到一个男子，身穿紫袍，前来对他说：“我朽烂的尸骨就埋在桃树下，幽魂没有地方可去，你可怜可怜我，帮我迁走安葬。”

王洧醒来，把这个梦告诉了父亲。父子俩看到屋旁有一棵巨大的桃树，于是挖下去找尸骨，结果却没有找到。

第二年八月的最后一天，王洧又梦到有人通报说，朝请大夫李尚仁来拜访。这李尚仁进来后，王洧才发现他就是上次梦中请求迁葬尸骨的那个紫衣人。

只见来人低头蹙眉，一副悲惨的模样，还是重复说着上次那个恳求，同时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来，上面有一首诗赠送给王洧。

诗是这样写的：“桃林隐伏厌清芬，去岁幽魂得见君，八十寿龄人未有，一堂风采世无闻。济时革弊忠为主，救物哀亡德作恩，白骨可怜埋近地，愿公举手报无垠。”

王洧醒来，急忙找来烛火，用笔把诗记了下来。恰好王承可即将离职，因为感到李君的精魂不可辜负，于是聚集衙吏士卒，在西廊院的大桃树下仔细搜索，谁知几天都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王承可亲自出马，监督下属们使用畚箕铁锹，再向下挖了一尺深，这才找到了骸骨。

同时找到小象梳两把，已经朽坏，还有黑巾，只剩下一点点了。骸骨旁还有四颗大钉。

王氏父子于是将骸骨迁葬到禹庙后面的三乔松下，摆了酒食祭祀。吴兴人莫寿朋、洛阳人朱希真都记录了这件事，认为梦中那首诗还是吉祥的。

这之后过了十四年，王洧因为犯事被贬谪广东。而广东那里，居然有一位寓客，名字就叫做李尚仁。

（出自《夷坚志》）

藏地记事

大学士伍弥泰公曾对我说：他从前在西藏，看见过悬崖上没有路的地方，石头上有天生的梵文大悲咒。字字分明，那不是人能写上去的，那种地方也不是人能够到达的。当时伍公曾经说出它的山名，梵文的发音难记，我现在已忘记山名了。

伍公一生从不随便胡乱说话，我知道确实不是虚构出来的。天地广大，无所不有。宋代儒者每当常理所没有的，就断定绝对没有，他们不知道，无所不有就是常理呵。

喇嘛教有两种：一种叫黄教，一种叫红教，分别以衣服颜色相区别。黄教讲道德，阐明因果，与佛家流派不同而源头相同。红教却只擅长幻术。

理蕃院的尚书留保住公，说他在西藏时，曾经得罪过一个红教喇嘛。有人告诉他，登山时喇嘛肯定会对他进行报复。

于是留公叫肩夫随轿子先走，而他自己则骑马，悄悄跟在后面。到半山腰时，果然有一匹马猛地跳将起来，撞在轿子上，把轿子压得粉碎。这是留公自己说的。

以前我从军乌鲁木齐时，有一个人丢了马。一个红教喇嘛，取出一只小木凳，念了好久的咒语，凳子忽然反复地转来转去，如同井上的吊杆一般。喇嘛让丢马的人跟随小凳走，来到一个山谷边，发现马就在那里。这是我亲眼看到的。

经考查，在西域一带吞刀吞火的艺人，从西汉开始就有了。这大概是那时传下的魔术，而不是佛家自己的法术。所以黄教称红教为魔。有的人说：“这就是波罗门，佛教所谓邪师外道。”这种说法大概是接近事实的。

邓成

邓成是豫州人，二十多岁的年纪，突然患上暴病而死亡。阴间差役领他到了地狱，先去见过判官。

判官是刺史黄麟，而黄麟就是邓成的表丈。他陡然看见邓成，又悲又喜，赶忙询问家中所有的事情。

邓成对他说：“一切都很好。”同时请求他可怜自己，放自己回阳间。黄麟说：“我也想让你回去，传话给我所有的兄弟。”于是进去向王说明情况。

过了一会黄麟出来，说：“已经议论过了，放你回去。”又过了很长时间，王召见邓成，问道：“你一生中，都做了哪些有罪的事，以至于有那么多的冤家对头。然而算起来，你的寿命还没有完了，应该得以复还，不应该改作地狱的冤鬼。”

才说完，立即就有几十头畜生前来撕咬邓成。王对他们说：“邓成已经杀了你们，反过来再杀邓成，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我现在放邓成回去，让他为你们作功德，都使你们托生人间。不也是好事吗？”

畜生们都说：“不要功德，就是想杀了邓成。”王说：“这样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杀了邓成你们也脱离不了畜生的身子。你们倒不如接受功德，立即可以改变人身。”这些畜生听了这话多数都走开了。

只有一头驴还不肯走，几次过来踢邓成，还有一只狗也咬住他的衣服不肯放开。王苦苦求救并加以护卫，邓成才得到幸免。

王于是派拘捕邓成的的差役送他回去。邓成出去见过黄麟，黄麟对成说：“再大的喜事也没有超过重生的。你今天能够回去。要好好地庆贺一番。我虽然作为判官，然而天天在受罪。你暂时待在这里，一会就能看个明白。”

很快有一个牛头小卒，拿着火，从黄麟头顶上烧到脚，黄麟变成了灰，接着火灭了，立即又得以复生。

黄麟伤心哭泣了很长时间。他对邓成说：“我经常受这样的罪，怎么可以忍受！你回去，可传话给我弟弟，努力为我造功德，让我能够脱离这个苦地方。然而不是我自己的东西，虽然作了功德，但终究得不到解脱。我以前用做官得到的薪俸购了一个庄园，现在用它来造经佛就可以得到解脱。恐怕那些兄弟怀疑，不相信你的话，你拿着我的玉簪回去，给他们看。”

因而拔了头上的簪子给邓成。黄麟前面有一个大水坑，他叫邓成闭上眼睛，然后把邓成推进坑里。

邓成于是活了。他的父母很有钱，可怜自己的儿子能够重生，数日之内就造了许多功德。邓成于是就全好了，接着他到黄家去向他们说黄麟委托的事情，把玉簪还给他们。黄家认识簪子，全家悲痛哭泣，数日就卖掉了庄园制造佛经。

胡四姐（下）

（接上期）尚生拿回钱来，按妇人的吩咐买了酒。稍呆一会儿，少妇果然来了，把烧鸡、火腿放在桌子上，抽出自带的小刀割成小块，就与尚生饮酒说笑，欢乐非常。

酒后二人就熄灯上床，这妇人非常淫荡。直到天明起床，她正穿鞋时，忽听有人声，侧耳一听，人已走入帐幕内，一看，是胡家姊妹。

妇人一见仓惶逃窜，慌忙中掉了一只鞋在床上。胡家二女追着骂道：“骚狐！怎敢与人睡觉！”说着追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才回来。

四姐抱怨尚生说：“你真没出息，竟与骚狐匹配！我不能再亲近你了！”怒气冲冲地就要走。尚生既羞愧又惶恐，连连认错，态度恳切。三姐又从中和解，四姐才渐渐消了气，又和以前一样相好了。

一天，一个陕西人骑着头驴来拜访尚家。尚生的父亲开门后，那人就说：“我是来寻找妖精的，已经找了很长时间了，近来才知道在你这里。”尚父感觉这人说话很奇怪，就追问详情。

那人回答说：“小人天天在外，周游四方，一年中八九个月不在家。我弟弟在家被妖精蛊惑而死。我回来听说非常气愤，决心找到妖精除掉它！我已奔走了几千里路了，一直没找到踪影。现在发现在你家，不除掉它，你家也将有人继我弟弟之后被害死！”

这一段时间里，尚生与狐女来往密切的事，尚父也略有耳闻。听陕人这一说，心里很害怕，就请陕人进屋，要求他快点作法除妖。

陕人拿出两个瓶子，摆在地上，念了很长时间的咒语，就见有四团黑烟分别钻入两个瓶子里。陕人说：“全家都到齐了！”接着拿出猪膀胱蒙住瓶口，捆封得严严实实。

尚父很高兴，执意留陕人吃饭。尚生知道这一切，心里很觉可怜。他走近瓶子偷看，就听四姐在瓶中说：“坐视不救，真是负心人！”

尚生更加动心，急忙去开瓶封，但结子很牢固，解不开。四姐又说：“不用费劲了，只要放倒坛上的大旗，用旗上的钺头刺破猪膀胱，我就能出去了。”尚生照办了，就见一丝白气从瓶中冒出，升往天空中去了。

陕人饭后出来，见坛上大旗放倒在地，大惊说：“逃走了！这一定是公子干的。”他拿起瓶子摇了摇，又贴近耳朵听了听说：“幸好只跑了一个！那一个活该不死，可以赦免她！”说罢，带上瓶就告辞了。

后来，尚生在地里看着佣人割麦子，远远看见四姐坐在树下，尚生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安慰她。

四姐说：“别后十多年了，今大丹已炼成，但还是没有忘记郎君，因此再来看看你。”尚生要求她一起回家，四姐说：“我已今非昔比了，不能再染红尘，以后再见吧！”说完，就不见了。

又过了二十多年，尚生正独自一人在家，见四姐从外面来了，便高兴地迎接她。

四姐对尚生说：“我现在已列入仙人籍了，本来不应再下凡尘，但感念你的恩情，特来告诉你的去世之期。你可早作准备，也不要悲伤，我一定想法度你为鬼仙，也不会受苦。”说罢即辞别而去。

到了四姐说尚生将死的那一天，尚生果然去世了。尚生是我朋友李文玉的亲戚，这事李文玉亲自见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