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党论苑丨用历史眼光从战略高度正确认识反腐败斗争

【作者简介】李莉，中国政法大学纪检监察学院副院长、教授

党的十八大以来，面对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存在的突出问题，我们党坚持有腐必反、有贪必肃，维护了党的形象，赢得了确保党不变质、不变色、不变味的历史主动。但当前反腐败斗争形势仍然严峻复杂，且社会上对此存在一些错误认识。习近平总书记在二十届中央纪委四次全会上强调，“认识反腐败斗争，一定要有历史眼光、战略高度，着眼于实现党的使命任务”。这为正确理解反腐败斗争提供了重要指引。“历史眼光”需要我们能够总结规律，观照现实；“战略高度”则需要我们能够立足长远，统筹规划。对于当前关于反腐败斗争形势的一些错误认识，我们需要秉持历史眼光，立足党和国家事业发展全局的战略高度予以及时澄清，廓清思想迷雾，进一步坚定反腐败斗争的决心和信心。

一、把握特点，腐败的本质属性和复杂性顽固性需要反腐败斗争久久为功

新时代以来，我们党“推进全面从严治党和反腐败斗争力度之大前所未有，成效有目共睹”。李希在二十届中央纪委三次全会上的工作报告中指出，2023年度查处民生领域腐败和作风问题7.7万起，党纪政务处分7.5万人；在二十届中央纪委四次全会上的工作报告中指出，2024年度全国纪检监察机关查处群众身边不正之风和腐败问题70.5万起，党纪政务处分53万人，移送检察机关1.6万人。反腐败斗争取得压倒性胜利并全面巩固。对于反腐败斗争取得的压倒性胜利并全面巩固如何正确理解？一方面，压倒性胜利表明了在心理层面我们已经赢得了反腐败斗争的强大震慑和主动，彻底扭转了反腐败斗争的局势；另一方面，却意味着反腐败斗争是一场持久战，仍然需要保持反腐败的坚韧决心。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腐败存量尚未清除，增量还在持续发生”。因此，我们还需要不断深入进行反腐败斗争，继续去存量、遏增量。反腐败斗争稍有松懈就可能前功尽弃，切不可盲目乐观，对反腐败斗争持“速胜论”的错误认识。

腐败的本质属性决定了反腐败斗争策略需要致力于长周期。腐败的本质属性是权力滥用。权力天生就有两面性，没有监督的权力必然导致腐败。自人类社会形成至今，腐败一直被视为“社会之癌”。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腐败是社会毒瘤。如果任凭腐败问题愈演愈烈，最终必然亡党亡国。对于腐败这一特性的认识也使得人类社会已经形成共识，即反腐败策略需要致力于长时段和全周期。古往今来，各国反腐败经验亦表明，阶段性反腐败往往很难取得理想效果，反腐败不可能一蹴而就，也不可有“松口气、歇歇脚”的速胜心态。

腐败的复杂性变化特质决定了反腐败斗争需要秉持系统观念，着眼于长期规划。腐败的形成具有多重复杂性，体现了经济、政治、社会、历史、文化以及权力和利益等多种因素彼此交织、互相影响的作用。与此同时，腐败在不同时期、不同阶段、不同领域呈现不同特点，尤其是随着人类社会的不断进步，科技手段不断迭代更新，“影子公司”“影子股东”、政商“旋转门”等新型腐败、隐性腐败花样翻新，腐败的复杂性特征更加显著。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腐败的复杂变异实际也要求反腐败策略不可能只关注局部，不能有“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片面短视心态，而需要秉持系统观念，针对腐败复杂成因，着眼于长期规划，总体推进。

腐败的顽固性特征决定了反腐败斗争需要保持坚韧执着的决心，打好持久战。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腐败的形成不仅具有复杂性，而且具有顽固性。这种顽固性体现在腐败滋生的土壤和条件上。腐败滋生的土壤和条件不仅存在于微观个体层面的心理机制中，还存在于政治、社会、文化等宏观制度环境中，无论微观心理机制抑或宏观制度，一经形成就具有稳定性，很难轻易改变。制度的变迁与变革不仅需要综合性的配套措施，还需要长时间的持续投入。从这个意义上而言，腐败的顽固性是客观存在的，铲除腐败滋生的土壤和条件必然是一项艰巨的系统工程。这也就使得对于反腐败不能存有毕其功于一役的心态，而是需要谋划“蓝图”，不断健全完善全面从严治党体系，系统施治、综合治理，一体推进“三不腐”，不断铲除腐败滋生的土壤和条件。显然，这是一场攻坚战、持久战、总体战，考验的是坚韧和信心，绝不可能短时速胜。

二、辩证看待，从腐败到廉洁的清廉转型面临挑战却充满希望

习近平总书记在二十届中央纪委四次全会上指出，“当前反腐败斗争形势仍然严峻复杂。腐败存量尚未清除，增量还在持续发生，铲除腐败滋生土壤和条件任务仍然艰巨繁重”。两个“仍然”表明了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当前反腐败斗争形势的科学判断。然而，当前一些错误认识认为两个“仍然”表明了反腐败是没有办法取得胜利的，对反腐败的前途产生消极悲观的心态。对于这一错误认识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予以澄清。

腐败的治理是一个充满挑战的长期过程，但从腐败到廉洁的清廉转型是有可能实现的。人类社会未曾停止过对廉洁治理的不懈追求与探索。无论是被称为廉洁典范的北欧各国，还是被誉为廉洁神话的中国香港，抑或堪称“东亚奇迹”的新加坡，都表明反腐败虽然充满困难与挑战，但依然有可能取得成功。换言之，在这些反腐败成效较为显著的国家或地区，实际存在一个共性的规律，即它们都曾经历过严重的腐败，但在不懈的坚持与努力下，它们探索到一套适用于本土的清廉转型模式。例如，以1974年廉政公署的成立为标志，中国香港开启专业化反腐败的实践，但这个机构的建立实际是从20世纪50年代学习新加坡开始的，经过28年才得以成立。依托这个独立的反腐败机构所构建的教育、预防与惩治三位一体的反贪模式也是经过了40余年的不懈努力才逐渐稳定和成熟的。清廉转型启发我们对于反腐败不宜盲目乐观，但也不用消极悲观，因为我们的反腐败斗争本质上也是正在行进中的清廉转型，这一过程虽然充满挑战，却充满希望。

我们党引领的反腐败模式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适用于本土实践且能领导反腐败斗争取得胜利。世界范围内，存在多种不同的反腐败模式。从反腐败的主体来看，有议会主导型反腐败模式。也有司法机关主导型反腐败模式；从反腐败的机构来看，有单一机构的反腐败模式，也有多元机构的反腐败模式。自党的十八大以来，国家监察体制改革之后，我国成立了专责反腐败机关—国家监察委员会。国家监察委员会通过合署办公机制实现了与党的纪律检查委员会合署办公，构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党和国家监督体系。中国共产党引领的反腐败模式是中国特色的政党引领型反腐败模式。这一模式为我国的反腐败斗争提供了重要的方向引领。坚持党对反腐败斗争的领导、坚持久久为功的决心，反腐败斗争就能取得最终胜利。

三、立足长远，反腐败有利于经济发展持续健康

腐败与反腐败是永恒的世界性议题。古今中外，对于腐败的危害的共识是清晰且明确的。然而，反腐败到底是有害的还是有利的，在不同国家的不同发展阶段存在很多争议。但基于反腐败所追求的“公平、廉洁、透明”的现代国家治理价值的追求却是人类社会的共识。反腐败影响经济发展的谬论并不是今天才有的，早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就曾多次出现，例如“腐败是经济的润滑剂”的观点。目前，在我国深入开展反腐败斗争的过程中，也再次出现“有害论”的认识。“有害论”观点认为，反腐败阻碍经济发展，认为反腐败打击面过大，导致消费需求萎缩等。对于这种错误认识需要从以下四个方面予以澄清。

对于反腐败与经济关系的认识首先需要建立在对腐败与经济关系的梳理之上。已有研究表明，腐败会阻碍一国的经济增长，这种负面性在于：一方面，腐败会弱化中央政府的能力；另一方面，腐败会扭曲政府的公共投资，政府可能会为了获取租金而更多地投资基础设施工程，而不是健康和教育工程。对于“腐败是经济的润滑剂”观点而言，这里忽略了一个时间变量。实际上，在短时间内，腐败可能会通过“速度钱”来产生润滑作用，提高行政效率，但从长期来看，这种以贿赂等腐败手段带来的短时效率提升会在不断的交易博弈过程中，损害行政效率，最终损害公平和效益价值。因此，腐败在大多数时候是“机器里的沙子”而不是润滑剂。许多学者利用不同的数据证明腐败显著地降低了一个经济体的投资率，从而对GDP的增长产生负效应。例如，学者莫罗通过大规模的跨地区数据验证，证明腐败与投资和经济增长之间有着显著的负相关关系：“举例来说，如果孟加拉国将其官僚系统的效率和廉洁水平提高到乌拉圭的层级，那么其投资率将相应上升5个百分点，而其年度GDP增长率也将提升超过0.5%。”

转型国家的经验表明，腐败与经济的关系更加复杂。许多基于东欧经济转型的研究发现，市场化不仅没有遏制腐败，反而更加促进了腐败的蔓延。学者魏德安提出“双重悖论”，认为中国在市场化改革过程中，一方面通过市场化改革促进了经济高增长，但市场化也提供了新的腐败来源。由于在渐进式的改革过程中“摸着石头过河”，政策与制度的滞后造成不少结构化的漏洞，也带来了腐败的高发。这种现象表面看起来貌似表明腐败有利于经济发展，但实际上是由于市场化转型过程中，制度建设无法有效及时供给，而随着市场化机制的进一步健全，日益规范和法治化的市场会增强对反腐败的诉求，进而会减少腐败发生的可能。因此，虽然转型国家会出现发展阶段的悖论现象，但从长远的发展看，任何一个国家的腐败实际上都会损害经济的发展。腐败破坏公平竞争的市场秩序，严重降低和消解资源配置效率，大大提高企业和市场的交易费用；腐败破坏按劳分配原则，制造严重的分配不公，所有腐败分子的暴富都是以国有资产的流失和损害人民群众利益为代价的。

反腐败不会影响经济发展。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反腐并不会影响经济发展，反而有利于经济发展持续健康。其一，反腐败促进了市场公平竞争和资源合理配置。资源配置效率的高低决定着一个经济体的长期发展水平。反腐败有利于压缩权力“寻租”空间，减少自由裁量权空间，斩断政商之间不正当利益的输送渠道，挤掉“消费泡沫”，释放真正的内需，保证市场公平竞争的顺利进行。其二，反腐败降低了企业的交易成本和经营风险，有利于培育良好的营商环境。反腐败促进形成统一开放、竞争有序、制度完备、治理完善的高标准市场体系，进一步凸显市场的创新驱动作用，将助推经济迈上可持续发展的良性运行轨道，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香港的廉洁成为其城市“金字招牌”，缔造了稳定公平、透明、可预期的营商环境，让企业可以更好融入国家发展大局。廉洁合规是企业行稳致远的基础保障，也是提升全球竞争力的核心要义。

反腐败有力地促进社会公正。一个地方贪腐严重，公平竞争环境就会受到严重破坏，就很难激发经济发展活力，老百姓的利益受损也将最大。反腐败遏制了贪污腐败带来的非法暴富，保障了社会保障资金的安全和人民群众的福利水平，大大减少了财政资金使用过程中的铺张浪费现象，减少了社会财富的不公平分配，维护和保障了社会公平正义。

马克思指出，认识的发展过程遵循“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循环往复以至无穷”的基本规律。对于腐败规律的认识，是随着反腐败斗争实践不断深化的。及时纠偏反腐败斗争中存在的错误认识，亦能够推动对腐败规律与反腐败经验的更加系统且科学的思考，进而以清醒正确的认识来指导反腐败斗争实践，更加坚定不移一体推进“三不腐”，坚决打好反腐败斗争攻坚战、持久战、总体战。

制作：范丽君

核校：张世贵

审核：何忠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