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量:字好何必盖章,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发布时间:2025-09-07 07:21  浏览量:24

谢无量的“字好何必盖章”,绝非否定印章的艺术价值,而是在特定历史语境下对书法本质的追问。他以“孩儿体”的稚拙对抗程式化的精巧,以“不盖章”的决绝守护艺术的纯粹性,最终在传统与现代的张力中开辟出一条“归真返璞”的独特路径。这种超越时代的艺术自觉,至今仍在提醒我们,真正的经典,从来不需要多余的注脚。

中国书法中的印章使用自宋代逐渐普及,至明清发展为“诗书画印”四位一体的成熟体系。印章不仅承担标识作者、平衡构图的实用功能,更成为文人精神的延伸,如文徵明的“停云馆”、八大山人的“八大山人”印,皆通过篆刻艺术传递独特的审美意趣。

但谢无量所处的民国时期,正值传统文化遭遇西方文化冲击的转型期。他的观点可视为对传统程式的反思:当印章从艺术表达的有机组成部分异化为身份标签或市场符号时,其存在是否反而遮蔽了书法本体的价值?

谢无量的书法被称为“孩儿体”,看似稚拙却蕴含深意。这种风格源于他对老庄哲学的深刻理解——《道德经》“复归于婴儿”的思想,在书法中转化为对天然本真的追求。他临习《瘗鹤铭》《郑文公碑》时,刻意弱化碑刻的金石气,强化书写的流动性,使点画如“寒崖透春消息”般自然生发。

在此理念下,印章的介入被视为“人为斧凿”,与他所倡导的“笔挟元气,风骨苍润”(于右任语)形成冲突。正如他在《跋自书诗册》中所言:“书道玄妙,必资神遇,不可以力求。”

谢无量将书法视为“心画”的直接呈现。他在《漫谈书法及其他》中指出:“作家心中所蕴藏的学识、襟怀,不可能不行诸翰墨。”这种观念与宋代苏轼“我书意造本无法”的主张一脉相承,但更强调去形式化,当书写者的人格、学养已通过笔墨自然流露,印章的附加便显得多余。

据记载,曾有人当面求字并索印,谢无量笑答:“当面见我亲手所书,可以放心是真迹了,有图章者反成假托。如定要盖章,外人认为伪作,我是出门不认账了。” 这种态度既体现对自身书法辨识度的绝对自信,也暗含对市场逐利行为的抵触——在赝品泛滥的民国,印章反而可能成为造假者的工具。

他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手卷、《陆游梅花绝句》文卷等作品,均以素纸墨笔呈现,通过字距疏密、墨色枯润的自然变化形成完整的视觉节奏,印证了“不盖章亦成完璧”的艺术主张。

值得注意的是,谢无量并非完全排斥印章。1955年为杜甫草堂题写“侧身天地更怀古,独立苍茫自咏诗”对联时,他特意钤盖“谢无量印”“啬庵”二印。这种矛盾性恰恰彰显其艺术思想的圆融:在对文化先贤表达敬意时,传统印章形式成为情感载体;而在日常创作中,他仍坚持以笔墨本体对话古今

所以,谢无量的字好何必盖章,是对自己书法的一种自行,也是对自己“孩儿体”一种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