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静静流淌岁月的母亲河

作者 东方春晓

我工作生活的这个城市，离我真正的老家，还有段距离。不过，在这个三四线城市呆得久了，自然有种家乡般的情感所依。好在按照行政区规，老家也恰被这个城市辖属。这便有了更充分的心理认同。

古往今来，每个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水系泾流。城市与河，构成不可或缺的生命同体。悠悠千载，东环西绕，穿城而过的浉河，自然就是家乡城市的生命河，更是一辈辈家乡人心目中流淌的母亲河。壮而不阔，秀而不腻的浉河，如同岁月的书签，夹在时光的册页里，默默守护家乡一隅，诉说着荏苒的过往。它静静流淌，像一条柔软的丝带，缠绕着被称之为申城的城中人的人间悲欢，也串联起古今发生的无数个人文故事。

春日里，浉河是灵动的。岸边垂柳依依，嫩绿的新芽悄然探头，微风拂过，轻轻摇曳的柳枝，俏影叠映水波，像是在与河水亲密低语。河面上漂浮一些细碎的花瓣，不知是哪家院落遗落的玉兰、梨花或桃花，随着水流打着旋儿，慢悠悠地飘向远方。孩子们总爱沿着河岸沙滩奔跑，追逐着那些花瓣，笑声清亮，惊起了芦苇丛中的白鹭，扑棱棱飞向天际。

有那么两年，也是这样的早春季节，总有一位卖花姑娘，一大早从山里赶来，怯生生地坐在河边的石凳上。她的竹篮里，扎成把的兰草花，穿成串的栀子花娇艳欲滴，清香扑鼻。山里的女孩不善言辞，只是静静地坐着，偶尔有人路过，她便微笑着递上一把或一串，然后羞羞地站在一边，等待城里人的取舍。一位退休老人常来这片河段散步，返家时总会顺便买一把或一串花。老人说，他也来自山里，城市里长大的妻子在世时，尤喜山里的兰草花和乡下的栀子花。妻子不在了，带几朵养在家里，是记忆是念想，仿佛这样就能离她更近一些。他还说：“而今大家都不容易，山里人家更难”。后来，知道内情的小姑娘，就会隔三差五地给老人送一束或几朵花。爷孙俩的会心微笑，让不容易的日子如河水般清澈生动起来。

夏日，浉河成了申城人的清凉世界。午后，阳光炽热，蝉声阵阵。男孩子们光着膀子，一头扎进河里，溅起大片水花，欢快地嬉戏着。女人们则提着木桶，在河边浣衣，捣衣声与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独特的生活乐章。河面上，偶尔有一叶小舟缓缓划过，渔夫戴着斗笠，悠闲地撒网捕鱼。夕阳西下时，河面被染成一片金黄，波光粼粼，如梦如幻。尽管，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浉河也有它的脾气。夏日暴雨季节，河水便会迅速上涨，变得汹涌澎湃。浑浊的河水拍打着河岸，发出低沉的怒吼，仿佛在喧泄心中的疲惫与忧伤。每当这个时候，申城人虽然在严阵以待，但他们心里是落轻的。因为记忆中的这条河，从没让守护的家园，遭受损毁。待雨过天晴，河水又渐渐恢复平静，仍是依然如故地温柔流淌。

秋天，河是沉静的。两岸的树叶渐渐变黄，飘落河中，宛如一只只金黄的小船。河风带着丝丝凉意，吹皱了河面，也吹乱了行人的发丝。一位留着长长须发的画家，总爱来河边写生。他支起画架，专注地描绘着眼前的美景。他说，这条河有魔力，每次面对它，内心都能得到片刻的安宁。静默不语的浉河，并没搔首弄姿，却用它的靓丽，治愈着人们疲惫的心灵。

冬日，进入枯水季节的浉河，也开始了它的休眠期。偶尔，水面还会结一层薄冰，在冬阳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记忆里最深刻的，是河道转弯处的一位垂钓老人。无论刮风下雨，还是霜降飘雪，他都会一人一杆，岿然坚守。雕像般的身躯，让许多人由衷敬佩。

后来，城市渐渐发展，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工厂的污水、生活的垃圾，让这条河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河水变得浑浊不堪，散发着刺鼻的气味，鱼虾不见了踪影，曾经热闹的河岸也变得冷清。站在河边，手掩口鼻，满目的浊流，真让人惆怅失落。浉河，她就像一位被伤害的母亲，忍受心里的煎熬，默默承受岁月的磨难，眼眶含满混浊的泪水。

痛定思痛的清醒，是疗伤的急迫。浉河治理的全力启动，把欣慰写在每一个申城人的脸上。河道清淤、整治污染、美化河岸、雨污分流……经过不懈努力，河水复又清澈，两岸重现葱茏生机。如今，浉河两岸游园相接，树绿草青，花香弥漫，成为市民休闲的好去处。清晨，老人在河边健步、打太极；晌午，茶摊里坐满小憩的路人与游客；傍晚，情侣们手牵着手，在夕阳下依偎漫步；周末，孩子们在河岸绿地放风筝、做游戏、追逐玩耍…

看着眼前的景象，我常常陷入沉思。一座城市的生动，到不如说是因为有了一条河流而鲜活。反之，没有自然流淌的鲜活，这个城市一定陷入暮色中的昏暗。城市河流的流淌，流动的是源源不绝的文明和记忆中的文化根脉。

浉河，流淌进血液的母亲河，见证了我们这个城市的兴衰变迁，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喜怒哀乐。无论经历多少风雨，它都不曾停歇，始终奔流向前。每一次的潮起潮落，都是生活赋予我们的独特风景；每一段涌动的情节故事，都将成为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