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登基三年,后宫万千,却没一位受孕,把众老臣愁的头发花白
发布时间:2025-08-31 07:04 浏览量:25
秦怀是个没出息的帝王,登基三年,后宫万千,却没一位受孕,把众老臣愁的头发花白。
御医每日进进出出,就是猜不透这位血气方刚的年轻帝王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有人买通后宫的小太监,问他们主子侍寝的时候都发生了啥?
小太监们不知道,又去买通妃子们的贴身侍女才打听到,原来被秦怀翻牌子的妃子们都还是姑娘家。
她们被洗净了送到秦怀床上,秦怀就侧身躺着与她们闲聊。女儿家不懂国家大事,他聊的都是那位人尽皆知的……平逸王。
……
1.
秦怀还没登基的时候,平逸王也没有王爵,名秦落,字惜秋。
秦惜秋是位公认的妙人,总穿着身鹅黄色的纱衣,被风撩起时就像让人流连忘返的秋色。
他喜欢坐在御花园角落的梨花树下,慢悠悠摆弄着他那套白瓷茶具,煮水品茶。
春季落花的时候,偶有花朵落在他茶盏中,他也不捡出来,喝茶时衔在唇上,细细品那番滋味。
秦怀从小就是太子,先皇对他极其严格,每日功课繁重,还要习武练剑。
很小的时候,他也羡慕荷塘里摘莲蓬的兄弟,也想着去马场放纸鸢。
可不知何时起,他突然不感兴趣了。他每次去御花园总会看见那抹鹅黄色的身影,落花的时候他就像仙一样。
只要有时间,秦怀就蹲在假山后面偷看。等回了东宫,就趁着四下无人,把那副样子画下来。
这样次数多了,有眼力见的贴身太监就知道太子对那位感兴趣,偷摸告诉他:“那是位九皇子。”
说是九皇子,其实没人知道他出自后宫哪位嫔妃。
他平日里也不去学堂,唯一亲近的除了皇帝,就只有那个远征北漠的双胞胎哥哥秦决。
秦决回朝的时候,秦惜秋就扔下他的茶盏,喜笑颜开的小跑着往上迎,然后窝在那雪白坚硬的铠甲中,被秦决拥着回居住的寝宫。
作为太子,秦怀感慨自己偷偷摸摸像个小人。
他支开身边太监,猫在秦惜秋和秦决身后,蹲在红木色的窗框下听墙角。
他第一次知道,宫里的奴才是会偷懒的,后窗的窗框下都是新旧交替的蜘蛛网。
被他的动静惊扰,那豆大的蜘蛛就顺着窗框和没贴牢的窗纸爬进屋里去。
秦怀少年气的俊眉皱成一团,心里一股子闷火。仙人住的地方怎么能有蜘蛛网?他觉得仙人生气就不留在宫里了。
他拿手将那些蜘蛛网一点点捡下来,印在窗框上的捡不下来,就拿修剪整齐的指甲刮。
其实指甲刮木头的声音不大,但秦决常年征战在外,对周围环境里的声音极其敏锐。
等秦怀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被秦决和秦惜秋围在那扇窗框下了。
就算是太子,听墙角被人当场抓住也心虚,他蹲坐在地上,仰起头看面前两道高大的身影。
“原来是太子殿下,今日没有课业?”
秦怀第一次听到秦惜秋说话,和他想象中一样清透好听,像太傅老师说的雪山泉水。
那些揶揄,他一点没听出来。
他太想近距离看看秦惜秋的脸,又慌张的不敢直视,眼神飘忽来,飘忽去,每每只一扫而过,然后看向远处那棵柿子树。
“本宫和几个奴才玩捉迷藏,不小心……跑到这院里来了。”
“太子殿下还真是颇有雅兴。”
秦惜秋微弯下腰,抬手扶在秦怀手臂下方,将他扶起来。
他鹅黄色的纱衣外搭了件白色的斗篷,随着那弯腰的动作滑动,也碰到秦怀手臂。
一阵淡雅的清香顺着他手臂一点点爬上来,爬进秦怀脑海里,让他控制不住一抖,随后深吸口气,怕那香味跑了一样。
“你是九皇子,你是八皇子,你们应该称呼我为皇兄,不是太子殿下。”
他视线终于从秦惜秋脸上落到秦决脸上,发现两人虽然是双胞胎兄弟,有着几乎一样的容貌,气质却截然不同,
秦决卸去了铠甲,里衣把紧致的肌肉包裹着,厚重有力,像座冷峻巍峨的大山。
秦惜秋却单薄许多,那肤质白皙的像能透出背后的柿子树,随时都要消失一般。
秦怀还是喜欢看秦惜秋,是毫无攻击性的好看,他眉眼若弯起来,天上的星月都藏在里面。
可是秦惜秋不喜欢他,确切的说,除了兄长,秦惜秋讨厌这宫里的所有人。
他呵了声,将秦怀推出院门:“太子殿下还是去别处玩吧,以免死在我这里。”
2.
除了好看,秦惜秋给人最多的印象是:目中无人。
他从不对任何人客气,小到宫女太监,大到高官亲王,他没一人不敢骂的。
什么清疆王只长心眼不长个;
南阳王吃屎都要往家兜;
三皇子埋土里都盖不住骚;
太子是个大傻子;
皇上是个老狗贼……
谁跟他坐在一起都怕他死的时候被溅一身血。
除了大傻子太子秦怀。
自从跟踪秦惜秋和秦决被发现后,秦怀自认为和秦惜秋算熟识了,有时间就跑去御花园,把民间收来的诗词读给他听,把得来的稀奇糕点捧给他吃。
秦惜秋并不多搭话,说的最多一句就是:“回去吧,挡我风了/挡我光了/挡我天地灵气了。”
他的冷淡和秦怀的满心欢喜成鲜明对比,路过的狗都能看出来,唯独秦怀看不出来。
等秦怀待的时间长了,不得不回去时,就带些讨好的笑,问他:“你叫我什么?”
“皇兄。”
“不听这个。”
“……”
秦惜秋不叫,秦怀就杵着不走。
他还能把刚刚的诗词歌赋再来一遍,还能把带来的糕点再介绍一遍。
“哥哥……”
得到这两个字,秦怀才终于心满意足的摆摆手离开。
留下一脸吃了狗屎一样的秦惜秋对天长叹,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秦怀来的次数多了,就有人将这件事报到皇帝那里。
老皇帝听闻这件事大发雷霆,责骂秦怀身为太子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贪图享乐。
骂的声音太大,宫人都为太子捏把汗。
秦怀却不以为意。
他最是知道怎么对付父皇,乖顺的头一低,眼一垂,勇于认错,坚决不改。
等把老皇帝一哄走,他又偷偷往秦惜秋那里跑。
要是御花园找不到人,他就猫进他寝宫里。每日总要说两句话,听他叫一声哥哥。
直到老皇帝病重卧床那天。
3.
老皇帝身上一直有旧疾,秋日里就好发作。
以往秦怀只匆匆探望几次,平日里还是学业为重。这次不一样,这次老皇帝是指导他课业的时候在他寝宫里病倒的。
奴才们扯着嗓子尖声叫喊着:“御医!快宣御医!”
皇帝贴身公公花白的眉眼一抬,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对随行的小太监道:“快!去把九皇子叫来!快啊!”
秦怀立在床侧,手足无措。在听到“九皇子”三个字时,他疑惑的抬头看向皇帝的贴身公公,不明白这时候为什么要叫秦惜秋。
难道惜秋会些医术,刚好可治父皇的病?
以往可没听人说起过。
又难道是……父皇不行了,想禅位给惜秋?
怎么会呢?他从出生就是太子啊,与其他皇子每日修习的功课都略有不同。
如何都想不明白,也没人给他答案,直到御医和秦惜秋匆匆踏进他寝宫,把一阵秋雨也卷了进来。
秦惜秋收起那把涂了油的缎面伞,随手倚在门边。
他抬眸看见坐在床边的秦怀,没太多表情,径直走到一旁候着。
等御医把脉问诊完毕,招手让他上前,他才走向床边。
“九皇子,还是需要您的血做药引,请随我来。”
御医带着提前准备好的药膏,从白瓷罐子倒进印花的瓷碗中。
听着“哒”一声瓷器碰撞的声音,御医收起罐子,太监把碗平稳的移到秦惜秋面前。
秦惜秋轻车熟路,从袖口抽出一只小型匕首,极快的划过手掌心。
伤口不小,鲜红的血液眨眼就滴落下来。他却像没有感觉,连眉头都没动过一瞬。
“惜秋!”
他不疼,却把某些人心疼坏了。
秦怀蓦地起身,两步跨到秦惜秋身侧,伸手抓向他手腕。
秦惜秋轻松活动手腕,顺着秦怀的手绕了一圈,躲过他抓来的手,将掌心滴落的鲜红血液混进粘稠的药膏里。
“太子殿下,这可是在救皇上的性命,您可不要耽误了。”
“哪有这样的救人法?真是古今未闻!”
“皇上多年旧疾发作都是用的此法,太子殿下放心吧。”
众人都以为他是心疼皇帝,没人看见他把秦惜秋那只受伤的手捧在指尖,用身上的衣料紧紧按压,力重了又怕他疼,不知该如何是好。
除了秦怀,没人管流着血的秦惜秋。
是秦怀的贴身公公有眼力见,让人拿了些干净的棉麻布条过来。
“太子不必紧张,小伤而已,死不了。”
“你叫我什么?”
“……”
看秦怀故作严肃的瞪着双又傻又天真的杏眼,秦惜秋沉默了。
他有点想把老皇上那碗黑漆漆的药膏盖在秦怀脸上。
他不开口,秦怀就看着他僵持。
再不开口,秦怀就再问一遍:“你叫我什么?”
“哥哥……”
“小伤也能夺人性命,你知不知道?”
得到满意的答案,秦怀终于放过秦惜秋,像丝毫没看到对方要杀人的表情,略带笨拙的帮他处理手上的伤口。
4.
老皇帝的旧疾一次比一次难治,秦惜秋要给的血越来越多,本就单薄的身姿像随时要仙去般轻薄。
但秦怀顾不上他了,甚至连见一面都难能可贵。
他虽是太子,却并非是无可推翻的帝王人选。老皇帝的病越重,皇子间的夺嫡之争越是激烈。
母后说的没错,如果他败了,不仅永远帮不了秦惜秋,他还会因为和他走的近变成新帝眼中的太子党。
秦怀只能去拼。
唯独有一天夜里,下着鹅毛大雪,秦怀实在想看看秦惜秋,就在贴身公公的掩护下,偷偷溜进他居住的院子。
秦惜秋房里早没了烛火。
他想敲门,手抬起来,又放下去,在门口徘徊许久。
“这么晚,在门口飘什么?”
秦惜秋被外面踩雪的声音引出来,身上搭着那件白色的斗篷。被寒风一吹,轻柔的布料像绽放的花一样,将包裹其中的花蕊敞在秦怀面前。
“我想你。”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吠什么?”
秦怀伸手捞住那不盈一握的腰身,将衣衫单薄的秦惜秋拥进怀中,下颌点在他颈侧,闻着那想念许久的清香。
完全忽略他浑身上下散发的烦躁和杀气……
秦惜秋想推开这条傻狗,某傻狗神情激动的放开了他。
“我给你带了好玩的。”秦怀神神秘秘的,拉着秦惜秋进屋关了房门。
他将两人都裹进被子里,才从怀里摸出一串泛着幽幽光泽的圆珠。
“我从大哥那里偷来的,被他像宝贝一样藏在床头呢。“
他满心欢喜,结果秦惜秋只看了一眼,脸色当即就黑下来,眯眼看着秦怀,咬着牙问他:“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单纯的太子殿下满脸茫然的点点头:“像邻国进贡的宝石,之前没见过。惜秋不喜欢吗?”
“喜欢?”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轰出门的。
秦怀只记得秦惜秋脸上意味不明的森森笑意,还有那句:“哥哥回去让人做副新的,我教哥哥怎么用。”
可怜的是秦怀竟真兴冲冲跑回去,吩咐手下的奴才去做几副新的,收获奴才们一脸:“我懂我懂,太子殿下真会玩。”的神情。
宫里的事藏不住,秦怀也不知要隐藏,消息就从线人口中飘进了老皇帝耳中。
老皇帝笑着点点头,知道该给秦怀选个太子妃了。于是又帮了一把自己最看重的五子,将权倾朝野的清疆王嫡女赐婚与他。
成亲那天下着冻雨,秦怀忙的脚不沾地,只匆匆在人群中与秦惜秋擦肩而过,收获秦惜秋几句恭贺的场面话。
一直到秦怀快累瘫的时候,才终于散了宴席,带着浑身浓烈的酒气,步履蹒跚的踏入洞房。
他终于可以看看他的新娘子了。
在摇曳的红纱红烛中,在散发着淡淡甜香的床榻旁,坐着那位身姿曼妙,万里挑一的太子妃。
微风从窗框细小的缝隙中穿进来,扰动新娘头上流光溢彩的金边红纱,美的像一副绝世画卷。
秦怀眼前有些恍惚,定了定神,伸手去拿挑盖头的喜秤。
他没转眼,只用手摸过去,没摸到喜秤,摸到几颗圆润的珠子。
贴身公公让人将新打造的几副珠子随喜秤一起放在秦怀床头,备着太子殿下新婚之夜与新娘子嬉闹一番。
但秦怀不解其意,看到那几副珠子酒醒了一半,忽然就笑开了。
他一把全部捞进怀中,转身迈着清风一样的步伐出门,奔进雨里。
5.
夜里凉意透骨,秦惜秋房中没有炭火,就窝在床榻中,迎着床头的烛光看书。
门口急促的敲门声让他皱了皱眉,不知除了新婚夜的太子,还有谁会这么晚敲他的房门。
若是皇上派来的公公,早在门口喊开了。
他起身裹了斗篷开门,一阵冰凉的寒气涌进来,一起进来的,还有今日最不可能来的人。
秦怀一身红色的金丝喜服,被外面的冻雨淋湿了,来不及滴落的水珠变成冰珠子挂在身上,显得很是狼狈。
他身上的酒气浓烈,却不见醉色。脸上的笑开怀极了,带着能融化冻雨的灿烂。
“惜秋你看,我做了好几副新的。”
他修长的手指带着湿漉漉的寒气,摸进怀里,小心翼翼的捧出那一把珠子,献宝一样捧到秦惜秋面前。
看他如此,秦惜秋脸色复杂。
他不接,秦怀就全都塞进他怀里,脸上荡漾的笑容好像在说:“夸我,夸我。”
“……”
傻绝了。
秦惜秋不知该给他一个什么表情,也不知该不该告诉他,这是男女欢好时用的物件……
看在他新婚之夜还跑来“献宝”的一片真心上,秦惜秋好心没给他难看,摆手将人轰出门:“哥哥,清疆王嫡女能助你成就大业。新婚夜不能丢下新娘子一人在房中,回去吧。”
这时秦怀才记起自己今日成亲,转身又冲回冰雨里,不忘回头对秦惜秋挥手道:“那下次有空惜秋再教我怎么用。”
“……”
深夜的雨帘中,秦怀看不见秦惜秋眼底复杂的神色,也看不见那长睫下闪烁的阴鸷。
他能看见的,唯有那道望着他离开的仙影,和屋子里微黄的烛光。
6.
有秦惜秋的血,老皇帝也依然没撑几年,病死在那个鸣蝉的炎炎夏日。
他临死前紧握着秦怀的手,用干枯病态的指甲掐着自己最器重的太子掌心,一字一句严谨的嘱咐。
“民安呐,你要谨记。”
“日后不论如何,九皇子秦落不可掌权,不可离宫。”
“八皇子秦决是能为你所用的猛禽,唯有他胞弟秦落可牵制于他。”
“同样,秦决可领兵,不可掌兵权,不可回朝任职。”
“秦落是只伺机而动的野猫,秦决这条绳子你必须栓在远方,他的爪牙才触不到你的脖颈。”
“还有你三哥秦贺,大哥秦章,别看平日里对你宠溺疼爱,骨子里的野心不容小觑……”
国丧十日,太阳火辣辣的灼人,像要把人烤干。
一个月后,下了几场暴雨,天气逐渐转凉,太子秦怀在最舒适的几天举行了登基大典。
老皇帝临死前的嘱咐秦怀句句谨记在心,却不是每句都听。
登基大典当天他便力排众议,封了秦落为平逸王,封了秦决为镇宁王。
他给秦惜秋在宫外批了平逸王府,又让人修缮了他在宫内的寝居,送了无数价值连城的珍宝。
要说起珍宝,秦怀总会想起他新婚夜送给秦惜秋的那几副珠子。
他后来没找秦惜秋问珠子怎么用,最先告诉他用处的不是别人,是他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后。
新婚夜当晚,太子妃从盖头下看见了那珠子,陪嫁丫鬟给她说了用处。
本以为秦怀不知在哪儿学了这些糟心的东西,准要在新婚夜折腾她,心里骂了他许久。
结果秦怀不仅没用在她身上,成亲多日,他与她相敬如宾,除了课业就是课业。
当年清疆王手握大权,太子妃不怕秦怀,为此与他大吵一架,说他和她人厮混。
那时秦怀才知道他送给秦惜秋的珠子究竟是何用处,那时太子妃才知道自己嫁了个只懂治国安邦的傻子。
这件事让秦怀窘迫了许久,明明甚是想念,却不敢去看一眼秦惜秋,只能趁四下无人时像最初那样躲得远远的张望。
7.
有人看出皇上和平逸王之间的微妙,借着机会大做文章。
说秦落秦决两人手掌大权必生谋逆之心,请皇上收回两人手中的权势,严加看管。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成一边倒的趋势,好像两位王爷下一刻就要逼宫谋反一般。
偏偏当事人不在风暴内。
秦怀还是把所有好的都给秦惜秋,秦决还是兢兢业业守护着万里河山,至于秦惜秋……
他不一样,原本消瘦苍白的可人儿被秦怀宠的饱满了些,成了所有女子们心中的谪仙人。
他爱提着白瓷茶具,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纱衣,从容不迫的走在被花树围满的各座小山上。
每每找到风景绝美之处,他就安逸的躺在草地上品着柴火煮出来的茶水。
宫里宫外秦怀都给了秦惜秋绝对的自由。
日子长了,一点窘迫也僵持不了多久。秦怀慢慢又赖上秦惜秋,看秦惜秋没有揪着不放的嘲笑他,反而更觉得亲昵几分。
每每听到侍从传回关于秦惜秋去赏花的暗信,秦怀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偷偷溜出宫陪秦惜秋赏花喝茶。
秦惜秋一如既往的不待见秦怀,见一次怼一次,句句扎心。
不过秦怀对他的好他也看在眼中,新帝登基,朝政混乱,秦惜秋在朝堂上也帮秦怀怼过不少人。
什么秦贺秦章两位亲王,什么东南西北几大将军,什么德高望重前朝老臣,秦怀不敢得罪的,秦惜秋都敢。
只要有和秦怀对着干的苗头,哪个不被秦惜秋揶揄讽刺带骂街,整到非要以死表忠心。
最后秦怀再当个和事佬,做做好人,整的这些大臣有火没处发,有恨没处泄。
秦怀常躺在秦惜秋身边感叹:“美景是朕的,眼前人也是朕的。”
说完侧头看向秦惜秋,笑得灿烂极了,补一句:“但朕是惜秋的。”
“我要你做甚?下酒啊?”
某人毫不客气,一脸烦躁,搞不清世上为何有人挨骂还一脸开心。
“后宫佳丽三千不够你调戏的,出来骚什么骚?”
秦怀被骂爽了,心满意足的赶回宫处理奏折,还是那句话:“叫声哥哥。”
“……”
秦惜秋怒而拔剑。
秦怀跑了。
整个微风拂过的山间都充斥着秦怀开怀的笑声。
他有那么多皇弟,却唯独喜欢听秦惜秋叫这一声哥哥,唯独心疼秦惜秋在宫中的心酸不易,唯独把秦惜秋放在心间里疼爱。
8.
在秦惜秋身边有多开心,回到朝堂就有多闹心。
秦怀虽是年轻帝王,但他从登基前一个太子妃,到登基后后宫佳丽三千,多年过去了,别说子嗣,连一位受孕的都没听说过。
皇帝不急,急死老臣。
起初众臣私下里都怀疑皇帝有隐疾,不敢多过问。让御医问诊时多加留意,偷偷在他脉象中寻个答案。
结果是……他们这位年轻帝王身强体壮,一点毛病没有,更别提不举之事了。
琢磨来琢磨去人们也想不通是为什么,只好买通后宫的下人们去打听。
找侍过寝的妃子们打听。
最后却得到一个将人雷在当场的答案。
这些侍过寝的妃子们竟都还是……完璧之身的黄花大姑娘。
这下大臣们有事干了。
每日早朝,当皇上的贴身公公高呼那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后,总有一人躬身上前,满面大义的说:“求皇上诞下龙嗣,为将来继承大业早打根基。”
一呼百应。
众臣不论为何事争论不休,分党分派,在这件事上都出奇的统一,都要逼着秦怀生孩子。
秦怀单手支在龙椅的扶手上,撑着头沉默不语,面色颇有些阴沉的不喜。
片刻后,他抬起眼看向唯一还站立着的秦惜秋,问:“平逸王怎么看?”
秦惜秋只是对此事不感兴趣,不愿参与,并不代表他有什么看法。
“这是皇上的家事,臣弟无权过问,也帮不上忙。”
众臣纷纷侧目,盯着他的眼里都写着一句话:这种事要你帮什么忙?
都以为皇上会骂他“放肆”,岂料皇上却笑了,眉眼弯弯的看着平逸王,话却是对在场催生的众臣说:“想必众位爱卿能帮的上吧?”
一句话,把众臣怼的哑口无言,背脊骨上冷汗一层层往上爬。
谁能帮皇帝生孩子?那可是杀头灭族的罪过。
此事平息了几天。
但没多久众臣又开始蠢蠢欲动,明示暗示的提醒秦怀:该生了,皇上您该生了,皇上您有病就治,皇上您要是不喜欢宫里的妃子大可在民间挑选……
几个年岁偏大的老臣为了此事竟一夜白头。
秦怀看了连连叹气,好像自己再不生就要驾崩了似的。
众臣看皇帝这边怎么劝都无动于衷,终于转着心眼子把视线放在了同皇帝关系最好的平逸王身上。
前几天还在早朝上弹劾平逸王容貌招摇,助长市井上淫邪之风;还在让皇帝拿走平逸王手中权势,以免他心生谋逆。
这几天就纷纷抬着豪礼上门拜访,让秦惜秋劝劝秦怀,早点要个龙嗣。
起先秦惜秋实在懒得管,被磨久了,他也叹了口气,心道:罢了罢了,是该问问秦怀,看他究竟是作何打算。
9.
夏至的午后,太阳还不够火辣。
秦惜秋提着茶盏,在山中找了处阴凉之地煮茶钓鱼,给秦怀送了封什么字都没有,只夹着一点草沫的白信。
每次秦怀找秦惜秋都像猜谜,但他乐此不疲,还每每都能找到。
“惜秋啊,朕一人走这么远,你也不怕朕被人埋伏暗杀。”
“死了好啊,死了皇位我坐。”
“……你认真的吗?”
秦怀在揶揄秦惜秋在他身边安放私兵影卫的事,秦惜秋脸上那点恃宠而骄的从容却把他看笑了。
“现在还有人吗?”
“没了,只送到我跟前。”
听说没人,秦怀的动作就亲昵起来,与秦惜秋靠坐在一起,头抵在他肩膀上一边累的轻喘,一边看他钓鱼。
“今日惜秋这么主动约朕,有事要说?”
秦怀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他虽不算手眼通天,消息也还没闭塞到这个地步。
与其说是秦惜秋约的他,倒不如说他推波助澜,自己把这件事的热度炒的翻滚沸腾。
秦惜秋鱼漂动了,顾不上秦怀。
他提竿把鱼勾起,秦怀正要为他欢呼,结果那鱼跳到半空却从钩上掉了下去。
秦怀拉过鱼线一看,顿时无语:“惜秋啊,你是在耍鱼,还是在耍朕?”
那枚鱼钩简直不能称为鱼钩,又短又小又直,要能钓起鱼才有鬼了。
可他侧头看向秦惜秋,罪魁祸首眯着眼,从容淡然的收起鱼竿,才把视线落在他脸上,意有所指的问:“想知道皇上的钩是不是也如这般,所以才钓不起鱼儿。”
“???”
秦惜秋是懂讽刺的,讽的秦怀哑口无言,绯红的色泽从脖颈处一直爬到耳朵尖。
他来的路上想的极好,秦惜秋若问他为何还没有龙嗣,他就委婉的问问他:如何才有龙嗣。
看秦惜秋脸红慌张,想法子支支吾吾的跟他解释,想想就是件很美妙的事。
结果……秦怀觉得自己被秦惜秋欺负了。
倒是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好不容易憋出一句:“我好像……真的有问题。”
“嗯?”
秦惜秋不解,上门求他说情的老御医提起过,秦怀从脉象上看一点问题都没有。
看秦怀低头不语,秦惜秋没那个耐性等他内心挣扎。
无从说起的事就自己验证。
“我看看。”
他毫不客气的将手放在秦怀身上。
突如其来的触碰,把秦怀吓了一跳,背脊紧紧绷起来,脑海里像挨了寺庙一记钟声,嗡嗡作响。
罪魁祸首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眉眼间反而缀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秦怀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些。他没有拒绝秦惜秋,在旁侧卧下来,眼睫遮挡的眸色里逐渐淬出水面的波光。
乖顺的模样倒是讨喜,秦惜秋莫名心情不错。
秦怀的容貌随皇后,不是先帝张扬的狠绝,他更像吃饱的猎豹,看着没什么攻击性,却谁都不敢惹。
那双眼空淡淡的,逐渐染上迷蒙的水汽,像盘旋的猎鹰,又像撒娇的狗。
秦惜秋忽然起了些别样的心思,欺负他的心思。
好在这荒唐的想法一闪而过,他眼底的光逐渐暗沉下来,片刻后脸色复杂的看着秦怀,“所以……皇上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太生猛吗?”
他没发现任何问题,秦怀好得很,不能再好了。
“……”
“给你三个月,后宫的妃子再怀不上,你就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治你。”
“……”
秦惜秋生气了,秦怀怂的跟狗崽子一样。
不得不说,他的要挟很管用,秦怀真的非常努力,他从一个对男女之事完全不听不闻,心中只有治国安邦的帝王,到钻研情事,努力找妃子生孩子的荒唐帝,只因为秦惜秋生气了。
10.
大臣新送来的妃子刻意挑了性子妩媚大方的,进宫后还经过老妇们多番指引,确保能在皇帝躺着不动的情况下把事儿给办了。
侍寝之事秦怀也准了。
为助皇帝“雅兴”,寝宫中燃了勾人的甜香味红烛,送来的妃子洗净后也擦了挑人兴致的香粉。
没人知道批完奏折去往寝宫的帝王心中如临大敌,比对付旧朝奸臣还要紧绷,掌心里潮潮的,掐出一片红痕。
以前妃子侍寝他不紧张,看看书,喝喝茶,两个时辰后公公就该催促了。
这次……秦惜秋给秦怀布置了任务。
他糊弄谁都不能糊弄他。
秦怀挑着金丝龙袍,在寝宫门前带起一阵微风,沉着眼眸去看龙床上妩媚动人的女子。
贴身公公帮他关上门,秦怀就踏步床前,等侍寝妃子帮他脱了鞋袜,侧躺在龙床内侧。
“皇上可有什么讲究?”
侍寝的妃子很主动,柔软的腰肢略带克制的攀在秦怀身上。
秦怀闭上眼,摇了摇头,心中颇有几番壮士断腕,将军自刎的劲头。
妃子的声音轻柔,却不像秦惜秋清澈脆响如山泉。
妃子的手很软,却不像秦惜秋的柔中带韧。
妃子的身上很香,却不像秦惜秋那般令他沉迷。
每每想到秦惜秋,那日放肆沉迷的感觉就会涌上来,又因为身旁妃子一个动作,一声娇音,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这样尴尬的折腾了两个时辰,秦怀终于等到贴身公公那声催促,宣告他今日的努力再次彻底失败。
躺在龙榻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第二天才下早朝,折子都没批,皇帝就跟着平逸王跑了。
他一脸颓相的窝在秦惜秋房里,周身像缭绕着黑烟,又阴沉又可怜。
“惜秋,我这病……可能治不好了。”
秦怀每每提起这种事,那声“朕”就说不出来,只有称“我”才能让他舒服些。
“你没病。”
秦惜秋咬牙,把结论抛给他,“你要是有病,这世上没有正常男人了。”
他也搞不懂,为什么一点问题没有的秦怀就是无法和妃子们圆房。
看秦怀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秦惜秋忽然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罪恶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叹了声说:“慢慢来吧。”
“那惜秋肯帮我再试试吗?”
他望着秦惜秋的眼眸,攥着那只骨节修长的手,把这辈子求人的态度都拿出来堆给他了。
如此这般,秦惜秋拿他没办法,只能依着。
这一依,就依了两年有余……
从七日来一次平逸王府,到五日来一次,再到无论雨雪冰霜,秦怀日日都来,直接把平逸王府当做自己的寝宫。
养条狗都该有感情了,秦惜秋被他磨的哪还有脾气。
“皇上放着宫里的山珍海味不吃,天天来我这平逸王府吃糠咽菜,雅兴啊。”
“惜秋不是糠咽菜,是朕在人间的烟火气。”
秦怀的情话还是张口就来,把秦惜秋的揶揄压的死死地,别人对付情人的那点本事,他全用来对付秦惜秋了。
11.
众人都知平逸王得宠,比朝中老将得宠,比后宫佳丽得宠,宠的不能再宠了。
宠的在都城养私兵,宠的一句话帮秦决拿下在都城旁驻军的场子,宠的就差登基称王了。
朝中众臣忧心忡忡,齐齐针对平逸王和镇宁王。
镇宁王功高无量,又不在朝中,众人就死咬秦惜秋,从早到晚,从小事到大事,事事都要弹劾几句。
最后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平逸王并非皇族血脉,养私兵,驻军,勾结罪臣意图造反。”
就像打开了密室的钥匙,秦落和秦决的真实身世很快被公之于众。
皇族血脉?
不过是先帝微服南巡途中收留的两名乡野小儿。
风波越起越大,甚至在民间传遍山河,除去平逸王王爵的联名奏折一封接着一封。
最初封王时也闹过好几波,秦怀能挡的都挡回去,绝不落在秦惜秋眼里,怕惹他心烦。
但这次除了上折子,众朝臣还齐齐跪在帝王寝宫门前,逼秦怀废去平逸王爵位,夺去他手中权势。
更有甚者句句要置秦惜秋于死地。
秦怀忍无可忍,拉着几个能治的人治罪,想杀鸡儆猴。结果几个猴并不吃这一套,咬准了皇帝动不了他们。
特别是以秦章、秦贺为首的亲王党派,在朝中扎根极深,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一次朝堂之争,秦怀败了。
就在秦怀被逼到无可奈何时,秦惜秋忽然站了出来。
他洒脱随性的姿态从容又淡然,一双带着尾勾的凤眼从在场众人身上扫过,最后淡笑的抚了抚袖纹,把身上平逸王的爵位卸了。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没有了爵位,皇族血脉又是虚的,秦惜秋将一无所有。
这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
除了秦怀。
“既然如此,惜秋啊,王府留给你,宫内宫外自由进出的权利也留给你,俸禄也一分不少。”
秦怀冷森森的目光在朝堂上扫过,嗜血般的气场腾腾升起,“如此,各位爱卿可还有话说?”
何人还敢多言?
还从没人见过这样的秦怀。
不论是曾经学业刻苦的太子殿下,还是登基后一手遮天的新帝,秦怀从来都温和重礼,不论朝堂后宫,他都不曾滥杀过一人。
可此时此刻看着秦怀杀气腾腾的气场,众人身上慢慢爬起冷汗,多一声都怕引火烧身。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如此就过去了,皇上念旧情,就算不给权势和王爵,也依旧给了所有能给的特权。
这样一来,平逸王隐患已除,镇宁王孤立无援翻不起风浪。
特别是亲王党派,自新帝登基以来就没笑的这么开心过。
殊不知朝堂暗流涌动,平逸王爵位和权势被剥夺的三个月后,向来与皇帝关系亲密的秦惜秋带着三千私兵直逼帝王寝宫。
12.
秦惜秋第一次着一身薄麻黑衣,向来懒散的发高高束起,再看不出半点仙人之资,倒像深渊爬出来的夜妖。
他的私兵身形如鬼魅,人数虽比不上御林军,却眨眼间就突破封锁,如雨点般落在帝王寝宫周围。
“保护皇上!”
宫人尖锐的叫喊声划破漆黑深沉的夜色。
御林军极速向帝王寝宫聚拢,有信使第一时间前往最近的将军府调遣兵力。
与此同时,秦决驻守在都城附近的兵力由将领带队,也疾速奔向皇宫。
夜色中的都城是火光四起的竞技场,秦决的人先到,秦惜秋必胜。守备兵先到,秦怀就还有一丝希望。
但人们关注着混乱的皇城,却不知临城里,秦贺秦章的庞大兵力也正整装待发,直逼皇城。
今夜的秦怀是荒漠中的野兔,周围虎狼成群,只为夺这一口美味。
“惜秋……”
只着里衣的秦怀站在床榻前,眼眸被烛火晃的深深浅浅,看不出心底的怒悲。
几个宫人和侍卫护在秦怀面前,与手持利刃的秦惜秋僵持。
“保护皇上,将逆贼拿下!”
“等等!别动他!”
秦怀打断让御林军动手的指令。
他缓缓抬眸看着秦惜秋,忽然极快的笑了下,从防守中绕出来,将自己完全暴露在秦惜秋刀尖之下。
“皇上!”
“你们退下。”
他向后呵斥一声,又在身上摸了摸,好像在找什么。
扭头看向软塌边的案桌,秦怀小跑两步,将案桌上的玉玺捧在手里,像那天送秦惜秋珠子一样,满心欢喜的捧到他面前。
“惜秋若想要皇位,就拿去。”
秦怀眼眸中只有秦惜秋,如果皇位可以换他欢心,他绝不会吝啬半分。
“……”
他拱手相让的态度把在场一众人都看的目瞪口呆,不明白自家这位年轻帝王究竟是怎么想的,把皇位如白菜一般随手往外送。
更令人意外的是,带私兵逼宫的秦惜秋只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那宝贵的玉玺,面上毫无波澜,甚至不太想接。
他的刀锋架在秦怀脖颈上,微挑的凤眼轻合着问他:“你对我如此,是为何?你知不知道,我曾发誓要让秦酌断子绝孙。”
有些事,秦惜秋从未向秦怀提起,但不代表从未发生。
“他们说的不错,我和兄长并非皇族血脉,不过是南方乡野小儿。”
“二十年前,秦酌在微服途中发病,又不幸遇到暗杀。我与兄长被牵扯其中,便救了他。”
“我自幼随师父炼药,身上的血有治病之能,对他的病症也有奇效。”
“虽不求他回报,却也没料到他恩将仇报。”
“他强制将我与兄长带回宫中,用我的血做药引子,用兄长帮他征战四方,让我们互相牵制。”
“原本我想,如此也是命数,在宫中也算是份衣食无忧的生计,只求兄长能找到爹娘和师父,向他们报个平安。”
“谁知兄长找了多年都没找到爹娘的踪迹,直到后来遇见农户家侥幸逃脱的幼子,才知道带我们走的那年,秦酌就将他们尽数除去了……”
秦惜秋总是这样,话语间无波无澜,明明恨到入骨,却好像在说别人的事,而他……只是俯瞰人间的仙。
13.
“我知道。”
秦怀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看他握着墨刀的手。
这只手曾被他心疼的捧在怀里,就算不再流血,他也依旧会心疼。
这些以前他不知道,登基后进入只有帝王才能进入的密室,看到先帝留下的记事册,他就全都知道了。
他不敢提,怕触秦惜秋的伤心处,更因为这些是他永远无法弥补的债,他没资格提。
“惜秋……我不知道还能给你什么,这皇位,你要就拿去吧。”
秦惜秋:“……”
动不动就给皇位,什么毛病?
“谁要你的皇位?”
“那不然……你看看我身上还有什么能要的。”
秦怀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看的秦惜秋莫名恼火。
他抬手掐着秦怀脖颈,把人拉到跟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说:“我看你这条狗命不错,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秦惜秋是想揶揄他的,秦怀没意会到。
所有人都看到他们的皇上被人抓着脖颈,架着刀,却像得了奇珍异宝般,就差对着逆贼摇尾巴了。
秦惜秋也醉了。
“我在要挟你,你认真点……”
有谁敢说秦怀不认真?他认真的很,不能更认真了。
认真到秦惜秋准备借机往死里骂的话一句没吐出来。
“你真觉得我舍不得杀你?”
“那……朕跪下求求你?”
“……”
“放肆!”
人群中一道异口同声的怒喝恰到好处的打破尴尬的僵局。
秦章秦贺两位亲王一人在前,一人在后,迈着大步越过人群,站在秦惜秋身后。
“什么乡野贱民之血,也配在此争夺我皇室皇位!”
“秦落!带着你的人速速束手就擒!”
秦惜秋头也不回,淡淡的呵笑一声:“怎么?二位今日也来夺这帝君之位?”
秦章年岁最大,颇有几分老成之态。
他本就看不上后生的帝王,觉得秦怀若不是皇后嫡出,怎会得太子之位。
加之秦怀仁政,对兄长向来恭敬,秦章更觉得自己才是该掌这江山大权的天选之人。
“皇位本就归我秦家皇族血脉相承,如今五弟太仁,掌不住这天下大势,由大哥接手整顿有何不可。”
“秦贺,你可真出息,舔完先皇舔秦怀,看秦章大权在握又舔秦章,狗都没你能舔。”
“放肆!秦落你今日是要找死!”
“哟,大哥急什么?我骂秦贺扯着你蛋了?”
都知道秦惜秋牙尖嘴利,骂人又绝又狠毫不顾忌,秦章秦贺二人能集结兵力谋反,却攒不出这张利嘴来。
“多说无益!束手就擒!”
“说咬人就咬人,我倒看看你们有几两狗肉。”
秦惜秋的声音忽然拔高,他指尖一松,手腕在刀柄上转了个圈,再握上去时刀刃已离开秦怀脖颈,直指寝宫门前。
叮!的一声。
飞速的箭矢与刀尖相对,被弹向房屋旁侧的柱子。
“来了。”
秦惜秋低声喃喃一句,是说给秦怀听的,更是说给私兵听的。
无数箭矢和暗器从对向屋顶各处而来,方向正是秦怀。
秦惜秋一手挽刀抵挡,一手挽着秦怀手臂,带着他躲闪。
“所有人听令!平逸王是朕的人,捉拿秦章秦贺等乱臣贼子必有重赏!”
秦怀自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躲在秦惜秋身后的菜狗,那箭矢一来,他就懂了。
哪里是秦惜秋要逼宫,要逼宫的另有其人。
秦惜秋是被拿去了权势,为抢得先机,不得不赔上自己的声名,带人以逼宫之势提前引来御林军和守备军,保护他的安全。
“秦怀,你竟还要护着这野种,若天下落在他手中,你可知自己什么下场?”
“朕与人交心,自然托付性命,惜秋想要,朕便给他。”
“冥顽不灵!”
秦章来势汹汹,那些御林军和守备军的本事他了如指掌,他带来的一人敌十人。
加上有东南方两位大将军背后助力,大批兵马即刻就到,今日秦怀不降也要降。
唯一令他不安的是……秦决驻扎在都城近处的兵马本是先走一步,此刻却还没抵达,唯恐有诈。
14.
“大哥!秦落带来的人太狠了,照这样下去不行啊!”
有御林军和守备军抗敌,秦惜秋带来的三千私兵就像游走在人群中的鬼魅,出手又快又猛,还没对上招人就没了。
秦章听秦贺报来的情况,眼神阴沉沉的,视线又落在配合周到的秦惜秋和秦怀身上。
秦惜秋平日里把秦怀按着头骂,如今却帮秦怀挡了大大小小所有攻势,护他在暗箭乱镖中毫发无损。
秦章忽然笑了,“秦落啊秦落,你要报仇,却将刀尖对准了我们这些被牵连的人,殊不知真正的仇家是被你护在怀里的那位。”
他一段话差点让秦怀崴了脚,动作有一瞬间停滞,慌乱的神色藏不住,全落在秦惜秋眼中。
秦贺手臂中了一刀,退到秦章身旁,笑得有些疯狂:“大哥不提我都忘了,当年屠杀你们村子的不是别人,带队的可不正是你信任的太子殿下吗?”
“那年陪先皇南下出巡的皇子,唯有太子殿下一人吧。”
“你们不是找到了当年幸存的人?不妨去问问他,当年那匹黑马上,可坐着一位浅蓝色金丝华服的少年。
“他箭法了得,箭无虚发,这双手沾了多少你族人的鲜血?你看他敢不敢答你。”
声音越来越乱,秦怀像被人在耳边敲了一记闷钟,神情从慌张变为绝望的呆滞。
他原本行云流水,和秦惜秋配合极好的动作忽然间全乱了,腿像裹满淤泥一样沉重。
秦惜秋看向秦怀。
秦怀垂着眼睑,不看秦惜秋,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们说的是真的?”秦惜秋喉咙有些哽,一句话中间断了两处。
秦怀却依旧沉默不语。
他无话可说,因为这些……都是真的。
紧张的时刻一旦分神就会被人趁虚而入,秦怀身后一名小太监忽然举着匕首冲出来,直取他后背心。
呆滞中的秦怀不知道躲闪,秦惜秋动作也慢了一瞬,只能用自己的肩膀帮他把这一刀接了。
“惜秋!”
秦惜秋受伤终于让秦怀回神,他抬头,一只暗镖向着两人飞来。
想也没想,秦怀条件反射的推开秦惜秋,徒手抓下那只镖。
带着倒刺的黑色方镖钉进他掌心的骨肉中,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抬手又接了一枚。
那是最后一枚了。
随后秦惜秋的私兵就已找出所有藏在暗处的刺客,一一处置。
秦章秦贺在宫中的大势已去,心中唯独惦记着两位大将军带来的援兵,最后在苦苦支撑。
然而,他们等来的不是两位大将军,而是秦决。
秦决发现秦章秦贺的苗头后,就早早隐姓埋名从北边赶回来隐在都城,他将宫中交给了秦惜秋,自己带人堵截秦章的大队人马。
这朝中,四位将军加起来敌不过一个镇宁王。
更何况秦惜秋为秦决在皇上手里抠了不少兵力和特权,军备更是充足。
秦决不在,秦惜秋无权无势,秦章秦贺有七成胜率。如今秦决已到,七成灰飞烟灭,连半成都不剩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样的结果秦章秦贺二人会悔恨交加,没想到两人脸上都带着疯狂的笑。
秦贺说:“秦落,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赢了吧?你看看他那只手,哈哈哈他连今晚都过不过去。”
“你们一个曾经的九皇子,一个曾经的八皇子,却都不是皇族血脉,如今除了我们二人,皇族血脉死的死残的残,还有谁能承受大业?”
15.
他们想的不错,秦怀一死,众朝臣只能从他们二人中择一位君主。
但秦惜秋和秦怀都没心思想这些。
秦怀坐在地上,低垂着头,木然的看着那只被暗镖扎透的手。
血液顺着手指滴落在地上,形成一片暗红色的血洼。他手掌的颜色越来越黑,暗镖上的毒早已浸透全身。
“叫御医!快去叫御医!”
宫人们手忙脚乱,嗓子都喊哑了。
被压在地上的秦贺好笑的摇摇头:“别废那功夫了,穿心毒没有解药,别说御医,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再说一句,你就去黄泉路上给他开路。”
秦惜秋冷森森的一句话,让秦贺打了个寒颤。他抬眼偷偷瞟向秦决,又看看默不吭声的秦章,终于闭上嘴。
“我只有一个问题问你,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小蝶村是不是你带人去屠的?”
秦惜秋抬起秦怀的下颌,逼他抬起头与他对视。
秦怀的眼神中覆盖着死灰一样的绝望,他不敢看秦惜秋,唯有闭上眼。
他藏了那么久,还是被他知道了。
“给你毒哑了吗?”
他越不吭声,越不解释,秦惜秋越是心火旺盛。他抓住秦怀手腕,去拔插在他掌心的暗镖。
秦怀好像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了,偏偏这时候还知道躲。
“上面有毒。”
“毒不死我,没你金贵。”
秦惜秋不管他的躲闪,按着手一把将他掌心里两枚暗镖拔出来。
暗镖带着倒刺,硬拔撕下来一大块皮肉,血像汹涌的泉水一样往外喷。
秦惜秋知道直接拔会加重秦怀的伤势,他就是想听他呼痛,想听他求饶。
结果却不是他想的那样。
以往哪怕一点点小伤,这位帝王都要跟他哼哼好久,今天的秦怀却依旧麻木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好像伤不在他身上,或者他感受不到疼痛。
“你倒长本事了。”
秦惜秋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撬开他的嘴了。
几个老御医一步三跌的匆匆赶来,手往秦怀脉搏上一搭,脸色瞬间惨白。
“皇上……皇上这是被毒攻心了。”
“这这这……可有法子?”
“唉……”
几人一个挨一个的叹息。
秦怀本人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老御医们的诊断结果。
僵持了这么久,内心挣扎煎熬了这么久,他终于撑不住晕过去了。
秦怀一晕,在场众人全都慌了。
要是秦怀真的死了,今天站在秦怀这边的宫人、大臣一个都跑不了,不论秦章和秦贺谁坐皇位,他们全都得死。
“平逸王!”
忽然有个老御医白眉一挑,惊声大呼。
世上早没有平逸王了,当初要拿掉秦惜秋的王爵和权势,在场众臣有一位算一位,都有参与。
如今,那老御医却抱着秦惜秋的脚踝,混浊的眼里藏着最后一丝希望,称呼他为:平逸王。
“您的血百毒不侵,可以给先帝做药引,如今也唯有您才能救皇上啊!”
他一句话,把所有人的视线都拉到秦惜秋身上。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秦惜秋早就猜到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血可以救秦怀。
但他凭什么要救他?
“秦怀屠我亲人,我还要救他?哈。”
秦惜秋嘲讽的冷哼在整个寝宫里盖上层寒意,原本盼着秦惜秋出手救人的,此刻全都低下了头。
此时鸦雀无声。
16.
不知是谁最先起了头,跪在秦惜秋面前一句句的哭求,随后众人跟着那人哭求起来。
秦惜秋不该救秦怀,但只有他能救秦怀,只有他能救他们所有人……
哭求声越来越凄凉,越来越绝望。
秦惜秋还是站着不动,冷眼的看着地上即将成为一具尸体的秦怀。
他还没有得到一个答案,其实他该救秦怀的。但秦怀中毒已深,唯有把他全身的血都换给他,才能救的了他。
秦怀要活,秦惜秋就得死。
“王爷,王爷!皇上他是无辜的,当年那些事不是皇上的错,都是先帝不该啊!”
在人们哭喊哭求的时候,一直跟随秦怀的贴身公公默默的跪在他身侧,就像没昏迷时的秦怀一样,一言不发。
直到秦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毒血将他的身体变成干枯黑棕的颜色,他才终于撑不住一般,抬起头来,泪流满面的看着秦惜秋。
“当年,先皇带太子南下的时候,是历练剿匪去的。”
“那时太子殿下还小,满脑子仁义道德,治国安邦。先皇怕日后守不住国土,便带他去看看刀剑相争的惨烈,让他知道一个“仁”字不足以治国。”
“后来的事,王爷都知道了。先帝遇刺,看中了二位的本事,想趁年岁尚幼留在自己身边,就派人去清理小蝶村。”
“太子尚幼,他一直以为那是匪患,故而坐在马上生生看完了那些惨状。”
“但是王爷!太子绝没动手杀过一人,他受了惊吓,回宫后病倒了三月有余,是先帝日日与他说匪患的危害,让他以百姓安危为先,太子殿下才慢慢放下。”
秦怀与秦惜秋相识之日并不知道这位九皇子的来历,更不知道自己当年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村行动。
他只是喜欢秦惜秋的出尘气,喜欢他总不拿他当太子殿下,喜欢他无所顾忌的骂人。
“这件事一直埋到了殿下登基之后,先皇给了帝王密室的机关开启秘术,殿下才在先帝留下的记录册上得知当年实情。”
“无人能懂皇上那时的痛苦,只有奴才夜夜陪在身旁,看着他辗转反侧,看着他寝食难安。”
“王爷,皇上知道这是他永远还不起的债。您知道他为何到如今都没有子嗣吗?”
秦惜秋指尖抽动两下,又安静的落在身侧。他不知道,他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
秦怀的贴身公公却说:“娶太子妃时是年少无知,登基后却并非如此。是因为皇上愧疚,他觉得自己过的好一点点都是罪过。”
“平日里若您不在,他便粗茶淡饭,忙碌不停。只有您在身边时,他才装作安逸从容,撩您多骂他几句,让他心中不安能平稳几分。”
所有人都求秦惜秋救秦怀,除了秦怀的贴身公公。
他只是悲凉的说出这一切,只是理所当然的站在秦怀这边,只是平静的等着最后那个该来的结果。
“哥。”
看着秦怀逐渐失去生命气息的身体,秦惜秋还是妥协了。
“他活着,至少几十年国泰民安。如今他若是死了,不知多少无辜的人要与他陪葬。”
秦惜秋握着刀,在自己左右掌心各划了一道口子,半跪在地上,与秦怀十指交扣。
“过几天小蝶村的舞狮赛该比了,我想葬在南坡,那里视线最好……”
“惜秋!我不听所谓的国泰民安,我只问你一句,你想救他吗?值吗?”
秦惜秋抬头看了眼房梁上垂挂的一把梨树枝条,还有上面轻轻作响的铜铃,他思索许久,默默点了头。
17.
秦怀到底没见到秦惜秋最后一面。
他醒来已是隔日傍晚,一切早已尘埃落地。
若不是两边手掌上的伤痛,夜里种种,好像只是一场梦一样。
“惜秋呢?”
他问身旁的贴身公公。
公公不敢言语。
直到秦怀问的急了,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公公才终于将他昏迷之后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公公被罚禁足,秦怀开始到处寻秦惜秋的下落,寻了好久,终于得知秦决要带秦惜秋回南方安葬,已经出了城门了。
秦怀骑着马,不顾所有人的阻拦,沿着官道一路狂追,好不容易在镇子上将人追到。
“秦决!我要见惜秋!我要见惜秋!”
他拦在拖着棺材的马车前。
秦决凉薄的瞥他一眼,手臂一甩,将人拍到路边,吩咐车夫道:“继续走,别管他。”
“你让我见见惜秋,秦决!你让我见见……”
秦怀打不过秦决,何况秦决还带着百来号兵将。
几番折腾下,秦怀实在没有办法了,掀衣跪在秦决面前。
昨日后半夜下了些小雨,泥土路上到处是泥水洼,向来高傲的太子就跪在泥水洼里。他顾不上此刻的狼狈,顾不上路旁百姓的议论纷纷。
他只想见秦惜秋。
秦决还是不肯,就任他在路上跪着,绕道而行。
直到走出一里地去,将士过来回报,说秦怀还在那里跪着。
秦决终于松了脸色。
秦怀是秦惜秋用命救回来的,天色已晚,外面危机四伏,他不能让秦怀死在这条路上。
“想见落儿的尸身可以,我有个条件。”
秦怀看着秦决,等他说。
“我要辞官,等把落儿安葬了,我就再也不回都城了,我要留在小蝶村陪他。”
秦怀只能答应,也不忍心让秦惜秋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小蝶村。
他终于看见了躺在棺木中的秦惜秋。
他动作僵硬,几次失足,差点从车架子上滑下去。
曾经秦惜秋像被风摇动的花枝,看着冷冷淡淡,实则他有他的活泼,狗从他面前过都要被骂两句。
现在的秦惜秋,安安静静的躺在狭小的棺木中,脸上没有了最后一丝血色,白的像一张透明的纸。
秦怀捧着他一双缠着纱布的手,尸身已经出现尸僵,那双手他已经抬不起来了。
秦惜秋死后,秦决帮他擦洗了身上的血迹和灰尘,但那些伤口擦不掉,全都刻在身体上。
秦怀的指尖冰凉,他一一抚过去,被秦惜秋又染了层凉意。
许久之后,他终于像回到海里的鱼,浅浅的叹了声,向秦惜秋露出一抹浅笑说:“惜秋,等我几年。”
18.
三王逼宫事发两年后,秦怀集满秦章秦贺罪行,在深冬之季将两人问斩,其余家眷或流放,或成为贱籍。
慢慢的,秦氏皇族血脉从上到下,从老到幼就只剩秦怀一人。
有人说秦怀仁政,从政期间国富力强,人人都有好日子过。
有人说秦怀暴政,手足兄弟都赶尽杀绝。
五年后太后过世,皇后嫡出了一位皇子,被封为太子。
秦怀对太子宠爱有加,同时也严加教导,致使太子少年期便有治国之方,安民之策。
在太子十八岁成人礼成的第二天,秦怀退位了,将皇位和玉玺交给太子秦承,独自一人离开皇宫,只带走了寝宫房梁上一把梨树枝条。
江南的烟雨总格外浪漫。
青砖屋檐下,几名稚童抓着石子,抛起来又落下,最后全部握在手中,嘻嘻笑着欢呼。
秦怀走累了,坐在石磨边看他们玩了许久。他想着:惜秋当年也会玩这种东西吧,如果当年不遇到父皇,或许可以无忧无虑的玩一辈子。
雨打湿了衣衫,风一吹凉的透骨,秦怀终于起身,走进那座冷冷清清的镇宁王府。
秦决还是老样子,话不多,看到秦怀只点了点头,继续在院中的壁炉里掏红薯。
“我想见见惜秋。”
“后院梨树下有个土堆。”
“谢了。”
时隔这么多年,秦决对秦怀的那点恨也差不多散了,他多年征战,落下一身毛病,也到了给自己准备棺材板子的年岁。
秦怀提着些干果,把手中捧了一路的梨树枝条放在秦惜秋的墓前,几十年不像今日笑得开怀。
“惜秋啊,你说要让秦酌断子绝孙,如今我来陪你,你这誓就不算虚发了。”
他倚在土堆上,不顾被水汽浸染的泥土在身上留下斑斑泥痕,就好像当年靠在秦惜秋肩膀上,两人依旧亲密无间。
“秦承那小子像他爹娘,敢爱敢恨,比我有出息,以后江山,就是他们严家的天下啦。”
人人只道清疆王嫡女得了太子妃之位,一世荣华富贵。
其实秦怀知道,那不过是官场上的无可奈何,她真正爱的,是从小青梅竹马长起来的严将军之子。
嫁给他多年,爱妻为他守了多年的活寡,郁郁寡欢,重疾不愈。
某日恰巧路过西亭后的厢房,听闻里面有旖旎之声传出,是他熟悉的声音。
秦怀驻足良久,心中五味杂陈。
后来皇后有孕,为保名节,取白绫悬吊在寝宫。
秦怀及早察觉,将人救下,第一次抚着爱妻的软发,细细叹了声说:“生吧,生下来做朕的子嗣。”
这江山总要后继有人。
后面的话秦怀没说,严将军之子死在一场疫病中后,秦承的身世真相就只有秦怀和皇后知晓了。
19.
秦怀问秦决:“等我死了,能不能和惜秋葬在一起?”
秦决看他倚在那坟堆上好几日不吃不喝,眼看着越来越虚弱,总算给了他一个正眼。
“别想了,你死了我就给你扔回皇陵去。”
“我不去皇陵,我爬也爬回来。”
“桌子上有吃的喝的,吃饱了有力气爬。”
秦怀也老了,耳朵不好使,后面一句不往耳朵里去,就记着秦决要给他扔回皇陵,不让他和秦惜秋葬在一处。
下午秦决去打了壶酒回来,见后院的坟被挖开,棺木盖子也不密合,心中顿时火起,以为秦怀小人把秦惜秋的尸身偷走了。
把棺盖打开,才发现秦怀没走,他已经死了。
他侧卧在狭小的棺中,紧拥着秦惜秋的尸骨,就这样死了。
20.
秦怀死后身体变得轻盈,从南飘到北,从北飘到南。江山大好,百姓安居乐业,再没有前朝屠村的惨事。
他哈哈笑着,飘进皇宫,从第一次遇见秦惜秋的那棵梨树下慢慢的走。
走到平逸王府,走到开满繁花的山间,走到秦惜秋钓鱼的水边,沿着溪流漂泊向下,再飘回江南烟雨中的镇宁王府。
他终于在那棵梨树下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对方依旧姿态如仙,倚在树杈上喝着白茶,一副从容不迫的淡雅。
“让我等你,你这几年可够长的。”
“怪我,是我来晚了。”
“阎王爷给我派了个差事,我看你有话要对我说,说吧,说完我就走。”
“什么差事?”
秦怀急了,他匆匆上去贴着秦惜秋,抓着手臂将人拉进怀里,困住他怕他走。
“啊孟婆回家生孩子了,让我去当孟爹。”
“……”
听到这话秦怀就知道秦惜秋在耍他了。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许久。
这天地间的日子不再如牛车般慢慢爬行,而是转眼春夏秋冬。
两人就在梨树上拥了一个春夏秋冬。
秦怀终于看着秦惜秋,说出那句在心里转了几十年的话:“惜秋,你娶我好不好,我给你当娘子,给你欺负。”
“……”
秦惜秋也是醉了,从树上跳下来,把那一位甩在地上,嫌弃道:“狗都不要。”
说着狗都不要,背着秦怀的眉眼间却染着笑意,比满天的烟雨还柔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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